《娘子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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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不淑-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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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轻哼了一声,回头对小北笑道:“在瓜洲我就知道,你的话不可信。从前我管不了你,现在却不同了,你是我安家的媳妇,便要恪守安家的妇道。《女诫》背过没有?”

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安庆这么对小北说话,小北真的火起了。可是,安之扬不在,他又是长辈,自己难道能跟他争执?难道能互爆其短?这只会让下人更瞧不起这家主人吧。

小北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跟公婆相处,就连上司,都从来没有一个领导这样咄咄逼人的跟她说过话。她心里想着安之扬的好,忍着泪,抬头笑道:“爹,媳妇有孕在身呢,您对媳妇有什么不满的,等孩子出生以后,任由您一并发落。”

“……”安庆忽然发现,自己倒是轻看了小北。

他本来以为,这丫头疯疯癫癫的,激她一激,给她做下个忤逆之罪,还不容易?没想到,从始至终,小北都是笑模笑样的,让你发不起脾气。

想到这儿,他貌似温和的笑了一声,说道:“媳妇说的有理。”说完抬头对那些丫头婆子说道,“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大家不知道是怎么了,都战战兢兢的散开,花厅里又只剩下安庆主仆和小北主仆。

安庆笑道:“媳妇,快把这药喝了,我就得回去了。别再耽搁。”

小北有心让翠儿去喊三哥,可是从广渠门到左安门也不近啊,翠儿一个小丫头,等把三哥喊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正在那儿犹豫,安庆冷笑道:“媳妇,你是不是信不过公爹?我还能害你不成?这药确实是安胎的,你不信,端起来闻闻,这个瞒不过你吧。”

小北不敢去闻。

闻了又能怎样?她既然熟知药理,自然明白慢性中毒这回事儿。有些寒凉的中药,无色无味,即便放了也闻不出来,天天拿来喝,却是会小产的。

她不明白的是,如果是真的,安庆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安之扬刚一走,就给自己吃药?

如果是安胎的药,怎么早不给晚不给,偏偏安之扬一走,他就给?

可是,无论如何,这次,她肯定躲不过去了。

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和翠儿,方才院子里那些丫头婆子,就是外院两个轮值看门的老头子,谁又能帮助自己?

小北看了看安庆,一边笑吟吟的说不敢,一边慢慢的走了过去,脑子里却在计较,怎么躲过这场灾难。

她半天才走到八仙桌旁,端起那碗黑乎乎的中药,正要喝下,忽然手上一抖,满满的一碗药跌了个粉碎,黑乎乎的药汤溅了小北一裙子,她却根本顾不得,甚至扶着肚子,慢慢坐在了那药汤上:“肚子有点疼……”

安庆眼底闪过一丝阴影,冷笑道:“媳妇,肚子疼了吧,我再帮你熬一碗去,东西都是现成的。”

小北连忙摆手,翠儿识趣的过来扶起小北,讶然说道:“姑奶奶,您又是这么不小心,姑爷不是说过,您不能站得太久?快回屋歇着吧,要不,等姑爷回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一主一仆一个哎呦呦的疼,一个大惊小怪的尖叫着让她去休息。翠儿扶着小北走到门口,小北还不忘回头说道:“爹,媳妇就不陪您了,糟蹋了您的药,真是罪过。明日媳妇再喝,可好?媳妇告退……”边说边慢慢悠悠的逃了出来。

安庆虽然不想让她走,可他和张叔两个人,谁也不能上去拉儿媳妇的胳膊不是?只能看着她走了,气得牙根痒痒。

小北和翠儿回了后院正房,两人都吓得直哆嗦,手拉着手一言不发的看着门外半天,直到有婆子过来禀报,老爷已经走了,门房把门插上了,小北和翠儿才相拥着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翠儿才想起孕妇是不能哭的,慌忙安抚小北:“少奶奶莫怕,今日既然躲过去了,明日咱们禀明了三老爷就好了。三老爷定是没有想到,安老爷居然如此狠心,要对自己的孙子下手!”

小北并不敢肯定那一定就是堕胎药,只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想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等待自己的保护,不由直了直腰杆:“翠儿,我不怕,我若是都怕了,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我现在是做娘的人了,不能害怕,不能……”

第二天一早,小北便让门房老李去莫府找潘良。

潘良听老李说了个大概,温和的笑脸瞬间不见了,一张脸冷得可以滴出水来。他快速去了三生园,走进后院,翠儿正在那儿给小北梳头。

小北头发梳到一半,听说三哥来了,强装了一个晚上的刚强瞬间土崩瓦解,松散着头发冲了出去,拉着潘良的手,眼泪几乎又淌了出来。

潘良环抱住小北,柔声了几句,恨声道:“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今日我必教训他一下!”

小北只觉得潘良的怀抱温暖无比,心里渐渐安定下来,站直了身子,苦笑道:“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是觉得诡异,不敢喝而已。”

潘良想了半晌,问道:“小北,之扬既不在家,你独自一人住在这里,终归让人不放心。你回莫府可好?那东厢房还给你空着,这样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也有大哥大嫂,我心里也踏实些。”

小北想起含韵和乔氏的冷脸,想起自己初二回莫府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三哥,他们都知道了我从前的身份,是不是?我还听说,是唐望和水灵说出来的。后来,鱼儿小产,是不是?”

潘良知道小北不喜欢自己杀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终于还是笑道:“小北,我说过的话若不能做到,今后还有谁听从于我?我若不是怕鱼儿一生无靠,你将来知道了埋怨我,早把唐望杀了。”

……

小北忽然觉得后背冰冷刺骨,不理潘良,转头便要进屋,潘良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柔声道:“小北,江湖中人,谁手上没沾过血腥?你若一味心软,只怕你肚子里的孩子……”

小北打了一个寒颤,犹豫了片刻,问道:“三哥,嫁出去的女儿,可以回娘家去住吗?不如,你搬过来住如何?那中跨院还空着呢。”

“傻丫头……”潘良揉了揉小北的头,苦笑道,“你记着不能回娘家住,就不记着避讳?之扬不在家,哥哥搬过来跟你住,不是更对你的名声有损?现在之扬不在,你又没有婆母在堂,搬回娘家住几个月,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潘良见小北还在犹豫,柔声笑道:“别怕,大嫂她们一时转不过弯来,大哥早已训斥过她们,你放心回去就是。”

小北想了半晌,说道:“三哥,我还是不回去了。我现在这身子,忌讳车马劳顿。公爹……我再买个人回来,放在二门,只说媳妇独居,不方便让公爹进来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潘良点头道,“但是,买来的不熟识,我不放心。不如这样,我有两个老奴,是一对老夫妻,都有功夫,也对我忠心。他们伺候了我几年,现在就在莫府,我把他们给你,你把他们留在二门吧。”

“那最好不过,多谢三哥。”小北听了,感激不已,潘良又嘱咐了翠儿几句,回了莫府,跟莫非和含韵禀明了,便把那对老夫妻带到了三生园中跨院。

老夫妻拜见小北,小北认得那老妇,是莫府中跨院伺候的萧婶,平日里遇到了只是打个招呼,没真正接触过。她的丈夫萧叔,小北更是没有什么印象,平常都在前院伺候,若不是潘良说起,她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人,更想不到,这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居然是有功夫的。

潘良叮嘱了几句,正要走,安庆却已经进来了,见了潘良,微扬着嘴角拱手道:“三当家,好早。”转眼看见了萧叔和萧婶,面色有些不悦,“三当家,我和之扬没那么多积蓄,请那些个丫头婆子已经花空了我们父子,老萧夫妇,我恐怕是请不起的。”

潘良笑道:“四妹新婚,大哥说我送的礼物太轻,想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正巧之扬要出远门,托我照顾四妹,我便想起萧叔来了。把他们送给四妹,正好可以里里外外的照应。安大夫不用担心花费,既是我送的礼物,便不用四妹花费。”

安庆的眉心皱在一起,面上恭谨的把潘良送走,转头看了看小北,也不说话,只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出去。

小北也不说话,只回了后院,老老实实的看书养胎,倒也风平浪静。

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一个多月,安庆再没来找过麻烦。

小北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这样她的幸福感更加真实了些。她每日除了看书,便坐在那儿摩挲着小腹,跟它唱歌说话。

萧婶笑道:“姑奶奶,您见天儿的这么坐着可不行,得溜达溜达,生的时候也好生。”

“啊?!”小北不太明白,连忙请教,“不是说要安胎养胎吗,我以为要老老实实的坐着,不能乱动呢。”

萧婶沿着口笑道:“只要您慢慢的,没事儿。您看,老奴在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儿,您没事儿出来看看,挺好的。”

小北一听,连忙抱着肚子出去看,院子里果然多出好些个嫩苗,笑道:“这个好。从前我看院子里这些葡萄架、蔷薇花出了芽,长了叶,心里还想呢,好看是好看,就是单调了些。现在好了,热热闹闹的,我喜欢。”说到这儿,小北脑瓜儿一转,继续问道,“萧婶,赶明儿让人买点菜籽回来,种在中跨院,反正现在也是闲着。听说丝瓜省事儿,我也爱吃,买点儿。而且,听说丝瓜最适合夏季吃,清热去火,到时候姑爷也该回来了,我亲自给他做。别的,看着什么好看好吃,就买回来点儿。”

萧婶点着头,喊过萧叔,把小北说的话嘱咐了,萧叔点头去了。

小北笑道:“萧婶,萧叔不爱说话吧,来了一个多月,我还没听萧叔说过话呢。”

萧婶一边指挥着婆子们找蔷薇花上的虫子,找到了捏下来放进一个陶瓷小罐里,一边笑道:“可不是。他年轻时可爱说,后来老了老了,话却少了。”

小北羡慕道:“您和萧叔一辈子在一起,真是幸福极了。您的儿女呢?要是一家人在一起,享尽天伦之乐,就更好了。”

萧婶的脸色变了变,挣扎着笑道:“我本来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到汉口,少有联系,三个儿子也都是泗水盟的旧部,前几年打仗,都没了。”

“啊?!”小北惊叫了一声,忍不住沁出泪来。

也许是因为自己当了妈**缘故,她爱听翠儿跟她讲小时候跟爹娘弟弟过日子的情形,说道后来家里穷得没饭吃,爹娘把她卖了,她也会站在翠儿爹娘的角度,安慰翠儿几句。现在,听说萧婶三个儿子都在战场上战死,仿佛感同身受,一时间,竟然难受得流出泪来。

萧婶见了,连忙说道:“老奴该死,惹姑奶奶难受了。”伸手去拿手绢,才发现自己手上脏脏的,都是花草的汁液。

翠儿站在小北身后,听萧婶那么说才醒悟过来,连忙掏出手绢,给小北擦了眼泪,骂道:“没看姑奶奶怀着身子?!以后休要再提这丧气话!”

小北连忙阻止翠儿,笑道:“这话本是我提起来的,还提起了萧婶的伤心事儿,是我不对,怎么还怪起了萧婶?翠儿,快跟萧婶陪个不是!”

翠儿心里不服,正左右为难,萧婶已经笑道:“姑奶奶折杀老奴了,翠儿姐也是为您好不是?老奴侍弄那花儿去。”边说边向小北主仆福了福,将装着虫子的罐子里倒满了水,埋在葡萄藤下,又去收拾院子了。

小北又埋怨了翠儿几声,便起身去书房看书。

到了晚间,天色有些擦黑了萧叔才回来,跟萧婶说了几句话。萧婶一双眼睛忽然仿佛蒙上了一层烟雾,愣愣的进了后院,毫无表情的对小北说:“姑奶奶,菜籽儿买回来了,我家老头子请您出去看看。”

小北见萧婶冷漠了很多,以为是白天的事儿让她生气了,埋怨的看了翠儿一眼,便笑眯眯的拉着萧婶出来。

中跨院有个石桌,周围四个石凳,都是潘良前几日运来的,说是夏天坐在这儿乘凉,凉快。此时此刻,萧叔正讲几个大包小包放在石桌上,一一打开。

见小北来了,萧叔向小北一揖,身子更加佝偻:“姑奶奶来看看,我居然买到了番柿的种子,听说是从西番刚刚传到大明朝的,茎如蒿,叶如艾,花似榴,果实红色,好看的很。”

小北第一次听萧叔说这么多话,有些奇怪,再看萧婶,还是方才愣愣的样子,想来平时萧叔遇到自己喜欢说的事儿也不至于总是一个闷葫芦,便笑呵呵的过来看:“番柿?茎如蒿,叶如艾,花似榴?”

翠儿也好奇的很,跟着跑过来看:“番柿是什么?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萧叔跟翠儿说话,却抬头看着小北:“我方才不是说了,是刚从西番刚刚传到大明的,我好不容易弄到了这些种子,种来给姑奶奶吃。”

小北本来觉得,所谓的番柿也许就是西红柿,听萧叔一说,才觉得自己也许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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