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
我错愕看向佟贵妃,脱口道:“药中有毒!”
佟贵妃的双瞳中先是生出了惊讶,片刻,又愣住了,随即才又抬眸朝殷圣钧看去,摇头道:“皇上,臣妾不知道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她欲伸手过来,我用力推开她的手,将殷圣钧拉开半丈,高声叫道:“来人啊!”
身侧之人却有力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侧目看他,紧张地问:“没事吧?”事情发生得太多,我着实不确定他有没有碰到汤药。
他冲我摇头,才要开口,忽而感觉耳边有厉风拂过,我吃惊非常,殷圣钧已飞快地揽住我的腰闪身避开,佟贵妃捂着嘴惊叫起来,我尚未来得及回头,只听见“嗖嗖”的声音,侍卫们也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等我回过神来时,瞧见被死死摁在地上的人竟然是盈珠!
而她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已出鞘的匕首!
侍卫一脚踩在她的手腕处,她吃痛地皱眉,手中的匕首终于掉落在地上。
“盈珠,是你!”佟贵妃惊叫着指着地上的女子。
盈珠却阴冷一笑,道:“娘娘何必这般惊讶,您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我听得越发震惊,情急地回头,殷圣钧的俊颜低沉,他犀利看着面前二人。佟贵妃已转身向他,急着道:“皇上,您别听她胡说,臣妾怎会下毒害您?”
就佟贵妃得知药中有毒时的神情来看,她似乎真的是不知情的,但是她后来的表情说明她其实又是知道有人要对殷圣钧不利的……我着实有些糊涂了。
佟贵妃和盈珠主仆竟然不是一伙的吗?
“皇上。”我低声唤他,他的眉宇紧拧,看得出,他亦是觉得惊讶。
“皇上!”佟贵妃的脸色苍白,快步朝殷圣钧走来,却见两个侍卫上前一步持剑拦在殷圣钧的面前,制止佟贵妃再过来。她仍是不甘心地道,“皇上,臣妾对您的心难道您还不明白吗?皇上!”
别说殷圣钧,连我都看不明白了,殷圣钧病重时她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关心都是真的,可盈珠说她也不清白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免看着被摁在地上还一脸傲气的盈珠,蹙眉问:“你知道贵妃何事?”
佟贵妃惊诧地看向我,随即又扭头看着地上的盈珠,厉声道:“盈珠,你可别乱说话!”
盈珠看了看佟贵妃,目光又落在殷圣钧的脸上,淡漠道:“也不必奴婢乱说,想必皇上高瞻远瞩,早就猜到了吧。”
我心中一震,回看向殷圣钧。
他的眉宇仍然紧拧,却是悄然松开我的手,上前一步道:“你指行宫的事吗?”
行宫?那次行宫潜入刺客的事?
我一直以为是太后做的那件事?
我震惊看向殷圣钧,若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厮一直同我说那件事没有头绪来着?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沈将军的办事能力也没有那么差,同时又恍然有种被骗了很久的怨念感……
果然,佟贵妃整张脸都变了,她的纤指紧紧地攥着手中帕子,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地上的盈珠开了口问:“皇上果真是知晓的,那为何一直不吭声?”
殷圣钧紧蹙的眉头略微松了些,示意挡在佟贵妃身前的两个侍卫退下,上前道:“只因那件事依朕看来贵妃一人怕是做不下来。”
“为何?”盈珠又问。
殷圣钧不紧不慢地答着:“因为她未动娘家的一兵一卒。”
我吃惊非常,看来这件事殷圣钧倒是查得挺仔细的啊,佟贵妃派人刺杀皇子却没有要娘家人出手,宫里更不可能会有人替她办这种事,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同某个人合作了。
殷圣钧当时不说,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佟贵妃的樱唇颤抖着,她忽地跪下了,颤声道:“臣妾从未想过要伤害皇上,臣妾……”
“你和谁合作了?”殷圣钧淡淡打断她的话。
佟贵妃的脸色一变,突然咬着唇不说话了。
他缓步上前,伸手勾起了女子精巧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墨色双瞳,冷淡道:“朕知道贵妃在宫里从来都是八面玲珑,却不想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同朕说说,朕是哪里对不起你吗,你竟要下手杀朕的皇子!”
佟贵妃纤细的身躯一震,随即惊慌地抓住了他的手,急声道:“臣妾是因为太在乎皇上了,可臣妾并不想伤害皇上!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皇上!”
他的眸华定定落在女子惊慌失措的脸色,低声道:“那就告诉朕,你同谁在合作?”
她的脸色比之先前还要苍白,浑身颤抖得厉害,却仍是不肯开口说出实话。
他撤了手,徐徐直起了身子,漠然道:“既如此,那就把贵妃送回景阳宫,朕给你时间再好好考虑考虑。”
两个侍卫上前将佟贵妃从地上拉起来,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便挣扎便叫着“皇上”,侍卫的步子没有停下,佟贵妃的叫声越来越远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却低头看向盈珠,一个眼色示意侍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盈珠防备地看着面前之人,咬牙道:“皇上要杀就干脆一些,奴婢不怕死!”
他清浅一笑,凝视着她道:“倒是不急,朕还想着你能多告诉朕一些。”
盈珠嗤笑道:“皇上既都已猜到,也无需再问了。”
殷圣钧倒是老实,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朕不是神仙,总有迷惑的时候,比如朕就不知道朕的贵妃和谁在合作。”他瞧一眼盈珠的脸色,不动声色转口道,“或者,你会告诉朕那个人同朕的贵妃谈了什么条件。”
盈珠亦是笑道:“皇上天资聪慧,难道还不知道这个条件吗?宫里女人谁不想做皇后?贵妃娘娘自然也不例外。”
殷圣钧低头一笑,转身桌边坐了,一手扶着桌沿点头道:“哦,贵妃是想独宠。行宫的事她是想皇后失去皇子而丢掉中宫的位子,所以朕大婚当晚冯昭仪腹痛的事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大婚那晚?我又吃惊了,我以为冯昭仪腹痛是装的呀!
所以希儿一出事殷圣钧就急着把冯昭仪接去敬玉阁,还特意让殷东漓保护。而他命佟贵妃去接人便是知道佟贵妃是个聪明人,那种情况下不会监守自盗。
他竟把什么事都想得那样周到!
我正思忖着,闻得盈珠又道:“贵妃娘娘始终没能诞下皇嗣,所以她等不及,看不得别人有孩子,才会急着找人合作。”她一顿,接着道,“皇上知道娘娘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孩子吗?”
殷圣钧的眸子一缩,我亦是心惊,连我都想到了,是盈珠!
那背后之人要找个宫里人,而盈珠便是为那人找到佟贵妃的推手!她是佟贵妃的贴身侍女,在佟贵妃身上做手脚自是简单得很。
我甚至还记得那日佟贵妃和我说她也一直很想有个孩子的话,她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我的思绪还未回来,殷圣钧忽而话锋一转,目光看着盈珠道:“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盈珠冷冷一笑,却是不愿再开口。
他却不闹不怒,反而态度恣意起来,修长手指均匀敲打在桌面上,微微吸一口气道:“看来是要朕猜一猜了。贵妃平日带人随和,私下却会苛责下人,朕也不是没听说过,莫不是因为如此,你便想着要报复?又或者你也喜欢朕,但却得不到,所以宁可毁掉?”
不得不承认,他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别说盈珠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连我都觉得他好不要脸。
他却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再或者,有人给了你更诱人的条件。比如金山银山、奇珍七宝,比如娶你一辈子荣华,比如你有把柄在那人手中,也许是对方手里有你在乎的人做人质以此要挟?又比如……嗯……”
他忽而紧蹙了眉宇,一手撑住了额角,我紧张地上前扶住他,还以为是他身子不适,却不想他沉吟片刻,有些懊恼地叹息:“朕实在猜不出来了。”
我在释然之余又突然觉得他好笑。
他终是摆摆手道:“押下去。”
盈珠忽而浅声笑道:“皇上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您也来不及了!您病重这段时间,早已错过了很多事,早就来不及了!”
盈珠被人带下去了,他却仍是紧蹙着眉头一脸沉沉,我劝他道:“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病才好一些,别太累了。”
殷圣钧抬眸看我一眼,却是道:“倒不是,刚才问了些问题,让我确定了一些事。”
我错愕看他:“什么事?”
他起了身,负手行至窗边,回眸看我,低笑道:“我刚才故意问盈珠一堆问题,问得极快,快得让她只能生下本能反应。而我在说‘娶她一辈子荣华’时,她的神色明显有变,虽然只是极快的表情,我亦可以断定这就是她的目的。”
我的脸色沉下来,抬步走向他。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认真道:“现在至少知道盈珠要杀我是因为情,有人许她荣华富贵,令她不惜背叛贵妃,此人能给的,必然不会是简单妻妾之位,而同她们合作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我脱口道:“你猜到了?”
他笑一笑:“总是有数的,我大约也能猜到那人如何说服贵妃的了。”
“如何?”
他低声道:“他助贵妃登上后位,贵妃帮他除掉朕所有的子嗣。”
没有子嗣,那么一旦殷圣钧不在了,下一个继承皇位的岂不就是……
我撑大了眼睛看着殷圣钧,他徐徐笑出声来:“却不想人家过河拆桥,中途换了方案,直接杀了我,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太子。与其等我驾崩,不如扶持个傀儡皇帝来得好。”
我紧张地握住他的手:“你早就都猜到了?”所以他的寝殿内才藏着侍卫,时时护着他的安危。
他倒是谦虚了:“也没有很早,算算,也不是全部。”
我脑中纷乱无比,有很多话要问他,目光落在地上摔碎的药盏上,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这药有毒的?”
他一挑眉,抬了抬衣袖,我见他的衣袖一角染上了黑色的东西。细细一瞧,不是染的,他的袖口竟然精细地绣着银丝线!
银能验毒,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解释道:“这段时间但凡从福全和连翘手里经过第二个人手的药我都会验过毒再服用。”他又看我一眼,笑道,“当然,你除外。”
怪不得刚才他不让我喂药。
我不免又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佟贵妃?”
他却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在我的错愕神色里一落衣袖,笑道,“这不是刚才盈珠说的吗?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事和佟贵妃有关。”
“那你知道她没动娘家的一兵一卒?”
他轻笑:“正因为如此,上回沈将军去查的时候我才没有怀疑她,倒是不想她用的并不是自己人。我只是在盈珠说的时候将之前的疑惑和不明白的地方全部联系了起来罢了。”
我算是一点点地理清楚了,他既不知道,刚才还说得那样淡然从容,反应之快令人乍舌。
他终是舒一口气,拉我过软榻上坐下。
身后珠帘轻悄碰撞,我忽而又想起一件事:“你突然立储是故意的?这样就能引出幕后之人对你下手,是不是?”
他赞许看着我,圈起了手指弹在我的额角道:“嗯,你也不是那么笨嘛。”
我虽然生气,可到底是彻底放了心,我还以为他要立遗诏!
“那……你的病?”不是全是假的吧?
他笑一笑:“之前确实有些不适,后来自然是多亏了林太医的药。”
药……怪不得他死命拉着不让我派人去南秦!怪不得后来药的味道突然变了!原来竟是这样!
但我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幕后那些人才会相信他真的是要立储了。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总有意无意在内殿留下人,就是要让某些人看清楚他的真的病重。
可我心头气不过,咬着牙问:“郡王爷知道?”
他点头。
“全公公知道?连翘知道?林太医也知道?”
他还是点头。
我气得一把推开他站起来:“那就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吗?”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生病那段日子我简直比死了还难受,恨不能替他去受病痛的折磨!
现在他却来告诉我,那么多人都知道,独我不知道!
他笑着起身来拉我,我躲开,他无赖地粘过来道:“过来,我正是还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还、有、一、件?!
我愤怒地瞪着他:“在你告诉我是什么事之前你最好先想好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绝对不饶他!
他轻声笑着,开口道:“冯昭仪的胎,是假的。”
我的眸子不自觉地一撑,他说什么?
假的?!
第146章 请君入瓮
如今再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好多地方都奇怪起来。这也就能解释我和他大婚那晚为什么佟贵妃动了手脚冯昭仪的胎却还在了,能让一个嫔妃假怀孕,瞒过宫里上下那么多人,也只有皇上能把这件事做下来了。
殷圣钧重新拉我过去,一面低声道:“当日希儿在行宫差点遇刺后我就想了很多,后来也因为总也挖不出那隐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