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小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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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小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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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难受之际,一双柔软的唇忽然贴了上来,撬开她的嘴给她渡气。那唇瓣相接的地方,隔着水也有缠绵的味道。

云蝉从刚刚起就处于混沌状态的脑子一下子清醒。意识到楼溇在对自己做什么,她瞬间……觉得更缺氧了。

很快,她感到楼溇放开了她,再度拉着她往前方游去,四周的水流开始变急,光线也暗了,似乎是进了一条甬道般。又过了一会儿,她感到身体开始被往上托。

快浮出水面的时候,云蝉没忍住,呛了好几口水,咳得惊天动地。楼溇拉着她游到了浅处,她双脚才终于踩着了河底。然而还没来得及安心,背后扶着她的人却忽然将重量都靠在她身上,顿时,刚刚在湖底的一幕闪过了云蝉的脑海,心慌意乱之下她不由猛烈挣扎,就听噗通一声,身后的人跌回了水里。

“忘恩负义。”

楼溇控诉的声音很虚弱,云蝉转头去看,才发现他脸色白得不行,半身浸在水中,昨晚包好的伤口又开始溢血。

她讪讪地去拉他起来:“你还好吧。”

楼溇没好气道:“放心,死不了。”

云蝉自觉地接口:“哦,反正一定不妨碍你折断我的手再折断我的脚。”

“……”

她转头望一圈,发现自己此刻站在一条河里,刚刚那些楼阁墨阁也都不见,显然已经出了那潭碧湖。

“这里是哪里?我们出来了?”

“嗯,墨湖下面连着这条外面的河道,他们应该不知道。”楼溇步伐有些虚浮,但手上仍是稳稳拉着她往河岸走。

“去哪里?”

“送你回家。”

两人走进河边的树林里。走了一阵,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云蝉看着楼溇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有些心惊:“你……行不行啊?”

“放心,我说过会送你回家。”

楼溇勉强说完这句话,脸色又白了白,脖子上的青痕已经化作了黑色。云蝉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惊呼,就见他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喽啰?”她蹲下来,拍打着他的脸。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只剩一丝微弱的鼻息表明他还活着。

阳光已经完全隐没,月亮探出了脑袋。

云蝉吃力地把楼溇拖到一棵树下。男人的身体冰冷得惊人,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略一犹豫,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在他身上胡乱搜索了起来。

男人衣服里几张被泡烂的银票已经不能用了,只有一点点碎银子。另外……好多药瓶,不知道哪瓶是花容的解药啊。云蝉托着下巴想了想,果断撕下他一片衣袍将所有药瓶都打包好。

捡了些枯树枝盖在楼溇身上后,云蝉双手合了个十,拎起布包就转身离开。

她不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沿着北斗星的指引迷迷糊糊地走,竟然也被云蝉绕出了树林。在浑身湿透又冷又饿的情况下见到林外竟然有一座村庄,她不禁开心地叫起来。

晚间有在外乘凉闲逛的村民见到她,很快呼唤了其他人来围观。

云蝉赶忙向人群求助:“大叔大婶,我是飞云堡的……”她说了半句,看这村中人都是一脸茫然,显然没听过飞云堡,想想说了也是白说,就改口道:“那个……我被坏人劫了,刚刚逃了出来……”

一个汉子打断她:“坏人劫你干什么?”

“呃……”开始是坏人要抢东西劫她作人质后来是为了换解药这么多前因后果说了你们也不懂啦,“他想劫了我去卖掉……总之……”

“卖掉?”又有人再次打断她,看着她的一脸麻子不信道:“那人瞎眼了吗?你这样的也能卖得掉?”

“……”云蝉忍住悲愤,强颜欢笑道,“总之,离这里最近的城镇要怎么走?”

“最近的是双喆城,但也要走个一天。”一个妇人回答了她,又兴奋地问道,“你还没说那坏人是不是瞎子啊,怎么会想到劫你去卖?”

……

“好吧,就当他瞎了眼了吧。那个,我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吗?”云蝉估摸着以她现在的体力,恐怕撑不到走一夜就要被郊外的野狼吃掉了。

可是村人们望着一身狼狈又面容凄惨的她,没有一个人响应。

“那个,我有银子,不会白住的。”云蝉急急掏袖子,然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一个子儿来。

啊啊,刚刚明明有搜刮到碎银子的,难道是路上弄丢了。

云蝉急得满头大汗。围观她的村人看她这模样,终于纷纷唏嘘一声,随后便像听完戏散场了一般,各回各家,大门紧闭。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传说中的好心肠人捡她回去。一阵冷风刮过,终于吹响了云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极少行走江湖的云大小姐实在无法可想,只好哆嗦着朝着树林边缘走去,姑且捡些柴火生火取取暖吧。

她才走到林边,就感到头顶上就有疾风刮起,竟然有几道黑影向她扑了过来。云蝉连忙大惊着跳开,看清那些人与那楼阁之中的人装扮相似,她心中顿时惊骇万分,撒腿就往树林里跑。

“是那女的!”

“教主吩咐过不可伤她。我们先跟着她,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人!”

黑衣人相互间使完了眼色,也立刻纵身追上。

云蝉吓坏了,没命地往树林里跑。可是云大小姐武功不济,轻功一向就等于没有,眼看身后追着她的几个人影越来越近,她吓得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娘——救我。”

眼前似有刀光闪过。

云蝉从手指缝里惊讶地看到,那几个追杀她的人,竟如断了线的木偶般,一个两个全部直直倒在了地上。

楼溇摇晃着身体,从倒地的那些人身上跨了过来。他刚刚落刀时被溅了一身的血,步伐与身形都完全没了白天切菜时的那般潇洒。

云蝉仍是维持着双手捂眼的姿势,从指缝里呆呆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楼溇在月光下一步步朝她走来,惊恐地忘了动弹。

“别怕,没事了。”他终于艰难地走到她面前,手却再也握不住刀,整个身体都跌到了她身上。

“我以为你丢下我跑了。”楼溇浑身无力,声音里却有些高兴,“就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还想去引开敌人……”

呃……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楼溇当然不知道云蝉其实只是迷路胡乱跑,才会跑向与他所在之处完全相反的方向。

云蝉不自觉地反手抱住他,讪讪地笑:“那个,我帮你上药吧……”

月光很温柔,透过枝叶的缝隙静静拂照在树下的一男一女身上。

云蝉替楼溇包扎好了伤口,再瞄了一眼他颈间的青痕,莫名有些愧疚地说道:“今后几日别再动用功力了,再用一次你就要死了。”

“我命硬着呢,你不用担心。”楼溇淡然一笑,似乎又回想起了什么,“小时候我家里人都被杀光,独独我活了下来。那时我在倒塌的屋梁下被压了七天,都没死呢。”

明明应该是不堪回首的回忆,这人却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云蝉听得发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楼溇不满了:“我这么可怜,你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云蝉低头道:“白天在阁楼里,那人说你是墨阁的阁主。”

“前任阁主吧。上个月殿中叛乱,如今已经被人夺位了。”楼溇靠在树上,语气毫不在意。

“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会送你回家。”

就凭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随时都要翘辫子的状态?

云蝉皱眉:“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被人追杀,你又身受重伤不能动武,回得去吗。”

“我还有些易容的药可以用……”楼溇的手缓缓伸进衣襟,然后忽然顿住,显然是发现身上的药全都不见了。

云蝉默默掏出怀里的小布包,弱弱地说道:“那个,药都在这里……”

“还有银子呢?”男人的声音有些寒。

“……好、好像弄丢了。”云蝉低着头,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

楼溇黑了脸:“你搜走药和银子,刚刚果然是想独自跑掉?”

云蝉呐呐着不敢抬头。

混蛋,明明一切都是他害的,为什么她现在会产生一种是自己忘恩负义的愧疚感。

楼溇闭上眼:“你走吧。”

云蝉酝酿许久,才小心地说道:“那个……我觉得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心。”

没有回答。

楼溇安静地靠在树上,似是睡着了。

她思考了半晌,最终仍是悄悄挪到他身边抱膝坐好,也靠着树闭上了眼。

月上柳梢头,大小姐这几日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对露宿仍是不习惯。尤其是到了半夜里,身边的男人不时地在睡梦中说些胡话,更是扰得她心神不定。

“爹,大哥!抱抱溇儿吧。”

“娘,你在哪里?溇儿疼啊……”

云蝉闭眼默默听着男人的呓语,心里浮上百般滋味。

这个人,这个胡子拉碴的劫匪,这个总是微笑着折断她手指的变态,这个炼狱里的天上人,说话时总是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也许,只是因为太在乎吧。

恩怨两清行不行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枝叶照进树林的时候,云蝉疲惫地睁开眼。随后,被地上某个泛着银光的亮物给闪瞎了。

这个……好像是银子啊!

她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原来昨天掉的银子就掉在了这附近,当时黑夜之中看不清楚,如今被阳光一照,正明晃晃的向她闪着耀眼的光。

哈哈,看来菩萨冥冥之中还是很保佑她的嘛。云蝉握着银两,无声地大笑三声。笑完,她悄悄回头张望,见到男人仍是闭目靠在树上,似乎还在睡的样子。

她心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如今有了钱,要雇马雇车托人送信什么的都可以,她一个人也能回得去。若是带着他,反而会受连累被追杀吧。

他现在身受重伤毫无威胁。他曾断了自己两根指,到现在都还没好呢。他还数次……云蝉脸红了红,自己还曾经下了决心要杀了他灭口的。

有无数个理由支持云蝉掉头就走,可是为什么她竟然有点迈不开步子?

如果就这样再次扔下他,可能不出一天他就会死掉吧。

这样想着,云蝉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最终,她默默走回了他身边,然后数出一两银子放在了他的身上。

阿弥陀佛。希望之后会有路过的好心猎户经过,能用这一两银子葬了他,免他曝尸荒野被狗叼去。

云蝉对着他拜了两拜,然后拍拍手,终于安心起身离去。

一只大手忽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忘恩负义的女人,我还没死呢。”

云蝉回头一看,楼溇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抓着她的手似乎还颇有力气,她不禁用力挣脱了两下。

楼溇脸色白了白:“王八蛋负心汉。”

云蝉晕倒:“你你你说什么。”

“寡情薄意!白眼狼!”

……为什么一夜过去,这男人突然变成弃妇属性了啊。

云蝉气道:“我遭受的一切可都是你害的,本姑娘不杀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楼溇忽然惨然一笑:“你杀了我吧。”

好熟悉的台词。记得当初她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而他听后可是毫不犹豫抽刀就砍的。

云蝉果断拔出他的刀。楼溇见状一惊,连忙侧头避开:“没人性!”

她一刀戳进树里,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你劫持我在先,现在我不杀你,我们之间就算恩怨两清了,今后生死由命各不相干。”

楼溇忽然睁着明亮如星的眼睛定定瞧她:“你当真这么狠心?”

云蝉呆了呆?这是在使美男计?开玩笑,夏意那么好看她都不曾被打动过。

楼溇忧郁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指着她手上包袱里的那堆药道:“绿色的那瓶,可解除你脸上的易容。”言语间颇有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

云蝉立刻依言摸出瓶子,药要入口时却有些犹豫。这人莫不是最后想再骗她害她一次?

楼溇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沉默着接过她手里的药,往自己嘴里抛了一颗,然后缓缓扯下满面的假胡子。片刻过后,云蝉讶然地看着他粗糙黯黑的皮肤渐渐转白,五官恢复深刻。

虽然面色苍白虚弱了点儿,虽然身上狼狈了点儿,可是真……真好看。

目如朗星,俊逸出尘,就连湖水里的玉石也比不过,这人真像是天上来的。

看到她发呆,楼溇笑了:“好看?”

男人的声音也不再沙哑,恢复了最初的温润。云蝉有些意乱神迷起来:“你这么好看,那时干嘛用面具把容貌遮起来?”

“我是去抢东西,能给人看到真容吗?”

“哦,那你现在又为什么给我看真容了啊?”

“……”

楼溇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云蝉一乐,放心地往自己嘴里也倒了一颗药,很快脸上褪去了连日来的不适感,她用手一摸,果然光滑了许多。

云大小姐于是缓了语气:“我看你还有不少力气,应该死不了。我们各走各的吧。”

“你还是要一个人走?”他再次拉住她,“昨晚……你不是说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心吗?”

原来他听到了?

云蝉直白地解释:“可是你在被人追杀。”

“你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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