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瑷
楔子
“小黑,这笔账是怎么回事?”响亮的吼叫声在宽广的院子中响起,惊动了树枝上小憩的鸟儿,纷纷振翅高飞,扬起一阵轻风。
“呃,老、老大,这、这笔账是……是……”
“啐,男人说话怎么可以这样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在我手下做事的人。”男子浓黑的眉尾斜飞入鬓,不耐的拢起了眉心。
“是、是,是的,这笔账就是前任老大借给一个叫做舒正德的所留下的。”小黑连忙收起害怕的神色,强迫自己流畅的说话。
“喔……”男子原本拢起的眉心更加的拧了拧,犀利的黑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没想到那个男人也会做这种“善事”。
“老、老大,前任老大有说过这笔账不急着收,而且还不用算利息,所以我们才放任他们慢慢还,有多少收多少的。”小黑趁着男子神色稍霁之际,连忙追加解释。
“没收利息?”这一点让他更吃惊了。
“是啊,我们也感到很意外哩,没想到像季老大那样的人呃,我是说说一不二的人,也会这么好心,竟然愿意放过舒正德,还不加收他的利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小黑忘形的越说越高兴,不过在男子的厉光扫向他时,又骤地住口,不敢再吭声。
男子看了看手中的资料,淡淡的道:“从今天开始,这笔账的利息照算,而且必须准时还款,懂吗?”
“懂、懂。”小黑连忙点头如捣蒜,“可是……季老大的交代怎么办……”
男子的目光一敛,让小黑差点吓出尿来,这个新老大可比季老大要来得让人感到害怕千倍。
“现在你们的老大是我,我说了就算。”男子冷冷的道,“况且,你认为我们暴刹组是慈善机构吗?”
“不是,当然不是。”小黑挺挺胸膛道。
“那就对了。”男子将手中的账本丢向小黑,“每一条款项都给我精确的收到,暴刹组只有冷酷无情,没有任何通融转圜的余地。”
“是、是的,我会转告大家的。”小黑连忙捡起地上的账本,敬畏的道:“老大,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他现在只想要赶快溜走。
“还有,那栋在花莲的别墅找人估价,我要卖掉。”
小黑怔愣了下,讷讷地道:“可是那里是——”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吗?”男子犀利的视线扫过小黑,小黑霎时不敢吭声。
“现在的暴刹组已经没有能力作这些额外的花费了,知道吗?”看那账本上几乎条条都是红线,真不知道之前他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知、知道了。”小黑点点头,不敢再多说。
“好了,下去吧。”男子淡淡的道,点起了一根烟往嘴边送,凝视着袅袅上升的白雾陷入了沉思。而小黑当然聪明的不再多话,脚底抹油溜开了。
带着烟草香的白雾在男子粗犷的脸庞前缓缓的染了开,稍稍柔和了那张脸上的戾气。
缓缓的又吐了口白雾,男子的思绪飘向了一个月前,那个男人的病榻前……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自胸腔中迸出,带着丝丝的红色液体染红了捂上唇瓣的手掌心。
“你没事吧?”中年妇人担忧的俯身询问着,一边慌忙的拿湿毛巾为他拭去唇角的血渍。
“我没事,没事,咳咳——咳咳——”老人又剧烈的咳了几下,顽固的挥开了中年妇人的手。
“我看我还是去叫医生来看一下比较好。”中年妇人不放心的放下毛巾,举步就想往外走。
“站住,我有叫你叫医生吗?多事。”虽然身患重病,不过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依然有着一股让人畏惧的威严。
中年妇人委屈的垂下头,扭绞着手走回一旁的座位。
“你凭什么这样指使我妈?”霍地,病房大门猛的被打开,冲进了一个满脸桀骜不驯的男子,对着病床上的老人吼道。
“妈,我们回去,犯不着在这里自找罪受。”男子拉起中年妇人的手,转身就想带她离开病房。
“武彦,你爸爸只是身体不适所以脾气才会大一点,你不要怪他。”中年妇人止住脚步,委婉的向儿子解释。
“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男子眯了眯眼,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武彦,再怎么说他也是生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中年妇人的美目中充满泪水,岁月并没有在她美丽的容貌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像这种只生不养的父亲,我宁愿没有。”男子冷酷的道。
“武彦……”面对跟老人有着同样死硬脾气的儿子,中年妇人只有泪眼以对,无话可以反驳。
“只生不养?哼,你从小到大不是靠我的钱过活的吗?”老人的声音响起,同样的冰冷。
“那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打他有谋生能力开始,他就不再用家里的一分钱,因为他知道那是“那个男人”给的,而他不屑用。
“真翎,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果然像你这种酒家女出身的女人,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咳咳咳——”老人怒气冲冲的道,又猛地咳嗽了起来。
叶真翎低垂下头,默默的承受老人的辱骂。
“我不许你污辱我妈妈,尤其是你这个魔头,更没有资格批评任何人。”叶武彦咬咬牙,墨黑的眸子布满了阴影。
“滚,我没有你这种不肖子,滚,你们都给我滚,咳咳滚——咳——咳咳——”老人激动的打喊,又惹来一连串的狂咳。
“野,不要生气,你一生气就又会咳血了……”叶真翎急忙想要趋前查探老人的状况,可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茶杯给砸上身。
“你少在那边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吗?”老人怒气冲冲的道。“该死,妈,我们走。”叶武彦怒火上升,硬是拉着叶真翎往外走。
“武彦……”叶真翎不放心的朝老人看去,犹豫的停下脚步。
“滚——滚——”老人大声吼着,引来了房外的护士冲入房内。
“你们先出去吧,不要让病人情绪太激动。”护士朝他们两人看了眼道。
“好吧……我先在外面守着就是了。”叶真翎嗫嚅着唇,垂头丧气的跟着儿子走出了病房。
“妈,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守在他身边受这种气?”一走出病房,叶武彦就忍不住开口问,“他自然有‘那边’的家人照顾,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根本犯不着过来。”
他们只是季野的秘密,一对无法见光的母子。
“武彦,很多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妈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你能够跟你父亲和睦相处。”叶真翎期盼的等着儿子的答案。
“不可能。”叶武彦斩钉截铁的道:“我不可能会认他的。”就像他并没有给母亲名分,甚至连个姓都没给他一样,他又何须自取其辱?
打他小时候就饱受被人嘲笑是小老婆生的私生子的痛苦,而这个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父亲,只有在每个月派人将钱送到母亲手中,从来没有陪伴过他一天,这样的父亲,要他怎么相认?
叶真翎秀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幽幽道:“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不是要我认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叶武彦稍稍缓下神色道。
“真的?”叶真翎的脸上又扬起光芒,微微咧开唇道:“我要你去代理你爸——呃,他的位置。”
他的神情霎时冷凝住了,低沉的声音自两片抿紧的薄唇迸出:“死都不可能。”
“武彦,妈从来不知道你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孩子。”叶真翎难得的微微皱起眉头道。
“我——”该死,刚刚实在是答应得太快了。
“罢了,反正我早习惯别人对我食言了,你爸爸就是这样对我的。”叶真翎垂下头,苦笑的扯扯唇。
“我跟他不同。”该死,他最恨别人把他跟“那个人”拿来比较了,“我答应你的事就绝对会做到。”
“真的?”她抬起闪着光芒的黑眸,凝视着儿子道:“武彦,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
叶武彦咬咬牙,犹抱一丝希望的道:“就算我答应了,那个人也不见得会愿意把暴刹组交给我管。”
“这你不用担心,他已经同意我这么安排了,暴刹组的一切由你全权做主。”叶真翎微扬唇角,秀致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他竟然会同意?没有退路了。叶武彦只有认命的点点头,“可以,不过我只管到他出院为止。”叶真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回答,现在决定这个还太早,太早呵……
第一章
“等等,不要用跑的,当心气喘啊。”焦急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
“不会的,我今天感觉舒服多了,不会有事的。”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微微的气喘声传来,让苦追在后的鲁妈皱眉摇头。
“小姐,医生有交代过,你不可以剧烈运动的,快点停下来啊,要是让老爷知道我让你这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不拿枪对着我才怪!”鲁妈依然不放心的喊着。
这句话倒是蛮有效的让正打算奔跑的女子停下脚步,美丽脱俗的脸庞上染上了淡淡的忧愁,“鲁妈,爸爸真的拿枪指过你吗?”
“傻丫头,鲁妈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当真了呢?”鲁妈走上前去,温柔的拨去女子粘在脸颊旁的发丝。
“可是爸爸不是黑道的头子吗?做的不正是打打杀杀的违法事情吗?”女子的心情霎时沉了下来,再也没有兴致欣赏这院中的景致。
鲁妈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过仍然努力解释道:“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你要知道在黑社会,你不对付人家,人家就会对付你,你爸爸也是身不由己的啊。”
“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才会做这种偏门的事赚钱。”女子微微垂下头,微抿着唇道:“可是……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让爸爸为了我而这么辛苦了。”
“小姐,这些话可千万不可以让老爷听到,他这么疼你,若是他听到你说这些话,他会很伤心的。”鲁妈连忙挥挥手,扶着纤弱的女子坐上轮椅。
她的身子打小就虚弱得紧,先天心脏就不好,常常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要像刚刚那样快步走路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加上老爷的保护过度,所以常常都是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的。
“我知道,我不会在爸爸面前说这些的。”爸爸已经够辛苦了,她不能再增加他的压力。
“对了,鲁妈,爸爸最近怎么都没有来看我?他是不是很忙?”女子抬起微蹙着双眉的美丽脸庞,纯真的黑眸询问的注视着努力想要表现自然的鲁妈。
“是、是啊,他有交代过,他要出国好一阵子,所以没办法过来看你,要我们好好的照顾小姐你呢。”鲁妈勉强的扬起一抹微笑,但心中却为女子感到心疼。
为了让小姐有良好的休养环境,所以老爷特地将她送到空气新鲜的花莲山区来,一方面让小姐可以与外界的纷纷扰扰隔绝,一方面也可以安心的静养。
虽然外面都说暴刹组的头头是个冷酷残暴的人,可在她鲁妈心中,老爷却是个慈爱和蔼的好爸爸啊。
“真的?他出国了?奇怪了,他上回来怎么都没告诉我呢……”女子侧侧头,飘逸的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肩后,在纯真外添加了一股妩媚。
“这、这是临时决定的,我也是昨天才接到电话通知的。”鲁妈将轮椅往房内推,改变话题道:“起风了,我们还是进屋里去吧。”
“喔。”虽然还眷恋着满院的青翠与花红,可她一向是温顺的,所以也就没有反对的让鲁妈将她往屋内推了。
“鲁妈、鲁妈,不好了,不好了!”忽地,一阵惊慌的叫喊传了过来,让鲁妈的眼皮不由得猛跳了起来。
“洪伯,发生什么事了?”鲁妈忙迎上访问道。
洪伯是负责开车接送小姐往返医院的司机。
“有人来说这栋房子已经卖给他们了。”洪伯拍拍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卖给他们了?”鲁妈错愕片刻,随即扬起笑,“洪伯,四月一日还没到,你怎么就开始说这种破绽百出的笑话骗人啊?”
“我没有,我是说真的,人家都带着权状上门赶人啦!”洪伯翻翻白眼道。
“不会吧?真的吗?!”鲁妈脸色一变,连忙跟着洪伯赶进屋内,慌乱间竟。电子书忘了将小姐的轮椅给推进屋内。
女子困惑的看着洪伯与鲁妈焦急仓皇的背影,用瘦弱的双手撑起身子,站离了轮椅,缓缓的跟着走着。
在完善保护下的季芊芊,怎么都没想到在她十八岁生命中的这一天会有这么大的冲击,改变了她平静无忧的一生……
“不可能,老爷不可能这么做的!”
季芊芊刚走入屋内,就听到了鲁妈拉高的声音。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小黑凶凶的吼道。
“小黑,我可是小姐的奶妈,你敢这样对我说话?”鲁妈瞪了小黑一眼,一点都不怕他。
小黑噎了口口水,气焰有点被压下道:“奶妈又怎么样?现在当家的可是老大,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算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