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我是不是该去凡间轮回几世,历练一番?”
疏凌轻轻掰过我身子,面上是难得地一本正经:“小蕖,你当真不愿想起过往?”
我喉中仍带着哭腔,面上微微一笑:“难不成我过往的那些经历竟曲折非凡,比下界历劫更有助于成长?”
疏凌道:“不管如何,总是你的东西,就算你不愿要,也不代表没发生过。”
我道:“可是,那段往事中,你或许害我伤心了,若我想起来,你不怕我到时不理你?”
他似苦笑般弯起嘴角:“总是该让你决定,如今这么着,倒像是有心骗你。到时你愿不愿理我,才是你心里头的选择。”
他下巴正抵着我额头,我翻起眼帘也只看到他的脖颈。脑中却突然蹦出个想法,于是也就这么闷闷地对着他的脖子道:“听起来倒像是分手告别,我们需不需一同出门游乐一天,若以后当真分开,也好留个回忆?”
他的身子猛的僵了僵,紧接着是他听似咬牙切齿的声音:“风蕖,你离不离开我还是个未知数,不需你总这么未雨绸缪。”
我不禁莞尔,伸手触到腹部,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我竟也差点当了母亲。只是不知这胎儿十几万年都熬过来了,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这不是耍我玩么?又想到若是好好生下来,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我真的做得好母亲么?而且,孩子他爹可是疏凌啊,倒时这家里的辈分,又该怎么算呢?思绪一下子飘忽得远了,朦朦胧胧竟有了些睡意,便就着疏凌的手臂合了眼。
爷爷打发仙娥送药来的时候,我与疏凌正保持着十分温馨的居家姿态躺在床榻上。我听见房门轻微地开关声,便挣开疏凌坐了起来,入目便是一身材娇小的仙娥一手托盘,一手关门,两颊红润的姿态。
我干巴巴咳了一声,镇定道:“进来吧。”
那仙娥双脚刚退出房门,被我这么一喊,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怎么进来。
见她一副坏人好事的内疚模样,我忍不住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便道:“你刚才怎么进来了又退出去?”
“咳咳”我刚问完,便听得疏凌不自在的几声咳嗽,小仙娥的面色也比刚才更红润了几分。
想来缓和气氛这一事项,的确是不大适合我做的,是以我只选择沉默。沉默地端起药碗,似喝水般饮下一碗乌黑的汤药,不想气氛竟突然转了。
我抬头:“怎么了?”
那仙娥结结巴巴道:“殿,殿下吃药之时果真气度不凡。”
我看了看手里空空的药碗,便明白了。她是被我吃药的淡定模样震慑到了。虽说爷爷与制药医理诸事走在世间的前端,不过至今都未研究出如何制出如蜜糖般香甜的药。而历来良药苦口,爷爷的药必定是良药,那苦口也毫无悬念。如今这碗一看就很良的药,被我如灌水般饮了下去,也难怪那仙娥要吃惊。
我晃了晃药碗,微笑:“我可是爷爷用药灌大的。”
不想拿仙娥竟露出副伤感的神色:“殿下受苦了。”令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干笑几声聊表谢意。
谢完之后便又劳烦她将药碗端走,只是在我将药碗搁在托盘上的同时,胃里竟同时生出一股气息,传到体外,便成了个嗝。这一个嗝打出来,也伴着一丝浓重的药味。我微微吸了鼻头,竟闻到几丝川穹、白芍的味道。忙端起药碗一闻,又闻出几丝灸甘草、熟地黄的味道。
我自知于医药一事所知甚少,可好歹吃了那么多年药,又被爷爷训着学了一些,多少还是懂一点的。比如这胎儿滑落后,吃些补血的东西别可以了。而眼下我闻出的这几味药,若是凑起来,怎么看也是治疗个,胎位不正。
胎位不正?我双目一瞪,拉着那仙娥问道:“爷爷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小仙娥拧眉思索了一番方道:“炎帝倒是没同我交代些什么,不过隐约听见他说什么‘真不是个东西’‘险些就丢了’之类的话。殿下,您可有觉得好些?刚才可是把我们吓着了,幸亏炎帝妙手回春。”
我挤出个笑容道:“好多了,你快去回爷爷吧。”
小仙娥退出去后,我将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旁疏凌也深深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抚额。
我道怎么一个个全没了踪影,原来是怕在我这儿忍不住发笑,会漏了馅儿。越想越是郁闷,连着呼吸也粗重起来。
疏凌好心提醒道:“小蕖莫气坏了身子。”
我猛一拍桌子:“怎么不生气,有这样的爷爷吗?吓唬人很好玩儿啊?”
疏凌又道:“许是见你伤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气结:“凌叔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这可是你孩子,怎么倒比往日还镇定了。”
谁知他竟“噗嗤”笑出声来:“对嘛,这是我孩子,又不是你孩子,你怎么比我还急。”
我忙接口道:“什么你孩子不是我孩子,怎么不急了,这不是咱们家孩子么?”
他笑意更甚,身子也凑了过来,突然一下将我打横抱起,道:“确是咱们的孩子,那就去找你爷爷算算帐。”
我一愣,原来被他绕进去了,所以说冲动果真是个魔障。
之后疏凌便抱着我一路横行,路上遇人无数,悉数低头让道。若以往的低头只是为了表示纯洁的敬意,如今这一低头,绝对可以续出一本粉色的话本子。
我忍不住道:“凌叔,这天下不只你一人有老婆孩子,不用这么炫耀的。”
他越发得意道:“可这天下便只我一人能娶你当老婆。”
真是越发粉红了,他这话还随着廊中的穿堂风渐行渐远,我一张面孔已全部埋进他胸口。哎,这天宫以后也不能再来了,没脸见人呐!
我们一路横至药君丹房,爷爷正摸着胡须与药君促膝长谈,好一幅逍遥神仙图。听见我们进门也不回身,自顾捋着胡须道:“嗯,小丫头的药理倒是有点长进,只是性子还需磨磨。”
我原以为他不将实话告诉我必是有什么深意的,没想到竟是借此考考我的药理,那我刚才那番眼泪到底是为什么流的。还说什么性子,谁家孩子丢了不着急的,换你试试?只是这句话毕竟没有吼出来,因我突然想到,爷爷像是丢了三个女儿,我自是没资格同他说这话的。是以说出口的话语也软了不少。
“什么时候考我不好,偏挑这节骨眼儿上,用什么法子不好,非拿这个吓唬人。”
他老脸上皱纹微现:“我自是以为你只有同心爱之人有了娃娃才会珍惜,这娃娃却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你也这么急?”
我忙反驳道:“哪里是不知何处来的,明明是凌叔的。”说完后我又后悔了,忙捂起嘴巴也无济于事。爷爷一张老脸已满是调笑,疏凌则是越发满意了。
我这到底是什么命格,遇上的人个个喜欢拿我开玩笑。
“爷爷!凌叔又不是你儿子,要您老这么帮他。”
“老头子我最是喜欢痴情的娃,就冲他在药乡屈居这么些年,我也不忍心呐。”说着还有意无意地与疏凌做了个眼神交流,看得我心痒难耐。过去那些年我究竟遇着了什么破事儿,能让他们有这么多笑点。再瞅一眼爷爷,便觉得他满脸都写着:“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吧,要不要老头子告诉你?”
可惜我之前大言不惭,说什么过去的便过去了,不要也罢,如今想找个台阶,却早被自己拆了。是以只得随意转个话题,道:“爷爷您不让我去紫宸林,是怕怀玉会伤着我么?”
爷爷一顿:“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往旁边的藤椅中一埋:“可惜那怀玉是个好姑娘,您确是小人之心了。”
爷爷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远处,叹声道:“若照她当年的模样,也难免让人忧心啊,紫宸林倒真是个磨人性子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呔 我终于更了,考试就tnnd不是个东西。
55
55、第二十阵风度师兄 ……
我盯着爷爷砸吧了一下嘴:“任它怎么能磨人性子,我也是不会去的。”
爷爷斜了我一眼,道:“就你心眼儿多,小孩子家家的,磨磨性子不好么?”
我对“小孩子家家”这个称谓充满敬意,便也不敢同爷爷多说什么。不过依他方才那番话音,难不成许多年前,那怀玉并不是如今这副万般皆是空的模样?我略略在心中将怀玉重组一番,并未得出什么好结果。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俗称八卦欲涌上心间。我正待开口,爷爷便道:“走吧,上那林子里去看看。”
我一个趔趄:“爷爷,我可是刚回来,而且那地方害我险些丢了娃,我不想去了。”
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朝颜小声提醒道:“小姐,害您险些丢了娃的,是那些走了歪道的花仙,且她们是在您屋里行凶的。”
这么一想确实如此,不过朝颜这姑娘不愧是跟着爷爷长大的,若是夕颜,无论如何都是会帮我的,我怨念的望了她一眼,竟收到她一个灿烂如朝阳般柔和的笑容,隐隐带着一种,慈爱。
一时无法回神,我又呆呆忘望了许久。若我没记错,朝颜的年纪像是比我小了不少,她对我慈爱算是怎么回事?
纷乱的思绪中隐约有一丝清明,却又怎么都捉不到。疏凌将呆了许久的我叫回来,房中只剩下我们二人。
原来趁着我发呆之际,爷爷早已并着药君一同去了紫宸林,说是许久不去了,指不定能寻着些稀世药材。所以说去给我调查什么的,都是假话,自己尝草的瘾头上来了,就爱拿我当借口用。
朝颜自然是跟着走了的,只是临走前同我说了句话,我却没听进去。
她说:“大师兄说小姐嫁人也不请他喝酒,连个送嫁妆的机会都不给他。他觉得很伤神,这几日怕是就要上天宫来找你讨说法。”
我一惊,确实啊确实。婚礼仓促,竟忘了还有个师兄了。可这也难怪啊,当日天君广发喜帖。我们药乡一向是被人忽视的,如今大大小小几乎全上了天宫,哪里还有人想到那遥远的山村中还有个伤感的师兄。
我与疏凌对望了一眼,懦懦道:“凌叔,这婚也不是我一人成的。”言下之意,当时便是,若是师兄到我面前来哀愁,他也是要负上责任的。说完便只见他一脸似笑非笑,却又不似要开口,我顿了顿,又道:“你懂的。”
他笑意更甚。
“你这是笑什么,我们来是办正事儿的,连你都笑话我,不是摆明了让旁人都来笑话我?这让我怎么去找爷爷那老糊涂算账。诶?爷爷呢?”
疏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双腿一软,倒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目视前方三米处,无力地抬起手晃了晃:“凌叔你走吧,我的脑子已经不能用了,你让我自生自灭吧。”
感觉到疏凌靠了过来,带着他固有的懒散声调:“帐总是要算的,不过需得先认准了对象。”
我愈加无力道:“凌叔,显然我生来是个没本事讨账的,刚才林子里那一折腾,把自己讨趴下不说,还差点倒贴一条小命。算账一事,也就随口说说罢了。不过是个元神么,等我哪天活不成了,你再去给我讨吧。”
疏凌拨弄着我肩上一缕发丝:“既是如此,你又差那雪凤凰去玉山打探些什么?还有那十个桃花花的家伙,眼下又不知在哪处听墙根吧。”
我先是一怔,继而眯眼斜了他一番,道:“凌叔,你就不怕他们听的是你的墙根?”
只见他自信一笑:“那些家伙很忠心吧,不会让他们姑爷为难的。”
我无语了,凌叔看来很满意蕖驸马这个职称,这也算是我的一件功德了。
我正无奈地得意着,却突然见他神色一转,双手握住我肩膀,开口时眼中隐隐带着不满:“平时你偷跑出门倒是总能想到我,可一遇上正紧事就自己躲起来解决。风小蕖,你宁可找了那么多人去奔波,也不愿让我承担些?以往我还当你是同我客气,如今又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夫君,你也准备同我客气么?还是原本就只打算让我个挂名?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我刚想说把他当叔叔,又连忙止住了。心中只想着:我们这夫妻难道不是挂名的么?只是我腹中有了他不知哪个年代留下的孩子,便有了些不同。可即便许多年前我们的确有过些什么,如今我也一概不知,其实同挂名也没有什么区别。他这一副伤心劳肺的模样,无端让我觉得罪恶了不少。
只是见他神色凄然,我又不知如何开口了。想起近来他各种异样举动,以及爷爷所说的他寻我的事迹。我只得出一条结论,他当真是跨越辈分,爱上我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心头顿时杂味横生。我的脑袋虽不大好使,毕竟尚未停止工作。有些事情,多少能望出些眉目。原本辈分一事也只不过是个虚名,我也并非迂腐之人,不会计较这些。只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叔叔这一称谓已在疏凌头上稳稳的扎了根,即便如今又冠上夫君这顶帽子,我也是无法用正常的眼光来对待这位夫君的。是以疏凌无论对我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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