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不长的胡同里有大大小小的烟花馆十几家,还不算一些没挂牌子的暗香小地方。胡同里住的大多是一些泼皮无赖。寻常本分的老百姓鲜有住在这里的。私下里众人都把什字胡同称为滚刀肉胡同,顾名思义是说这胡同里住着的人大都软硬不吃,胡搅蛮缠。下韭菜旅店里便聚着这么一群混不吝的闲汉游棍。
紫陌在什字胡同巷口分发完口罩手套等必备之物后,朝着下韭菜旅店方向走去,才走了几步,便被轩辕依鸿拉住了手。
紫陌不解,侧过脸看着轩辕依鸿。
“小陌,我的呢?”轩辕依鸿努努嘴,示意紫陌并未给他口罩手套。
紫陌突然脸红了起来,扭捏了半天,才从袖口里取出来递给了轩辕依鸿,轩辕依鸿接过后正准备要戴上,发现紫陌还在发呆,便随口问道:“小陌,你自己怎么不戴?”
紫陌站在原地不住地挠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轩辕依鸿见紫陌表情有异,便靠近了紫陌。
紫陌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在了身后,可轩辕依鸿眼尖,一手便抓住了紫陌的左手腕,轻松地从紫陌的袖口里掏出了一套防护用品来。
紫陌急忙伸手想抢回来,奈何轩辕依鸿一个转身便把紫陌挡在了他的身后。这女娃子又在搞什么奇怪的玩意,轩辕依鸿翻了翻那套做工有些粗糙的石墨色口罩和手套,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正想要交还给紫陌,却无意中瞥到口罩和手套的内边各有一个用金线绣的小小的‘鸿’字,轩辕依鸿当下明白了过来。
轩辕依鸿低着头,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被他挡在身后的紫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焦急地拉扯着轩辕依鸿的衣角。
“王爷……”紫陌试着叫道。
“王爷?”紫陌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轩辕依鸿慢慢转过头,脸上堆满了笑容,他拿起手套和口罩在紫陌面前晃了晃,紫陌刚想去夺下来,轩辕依鸿大手一抬,紫陌扑了个空。
“王爷!”紫陌牙咬切齿地说。
轩辕依鸿仍是笑着不语。
紫陌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好吧,想笑就笑吧。自己昨晚在教咏泽和咏夜如何制作口罩和手套之前,先做出了一个样子,以供她们照着做。也怪自己手欠加神志不清,绣上了个‘鸿’字,现在倒好,被轩辕依鸿嘲笑了去。
“小陌。”轩辕依鸿柔声说道:“谢谢你。”
紫陌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刚刚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竟然跟自己说谢谢?紫陌只觉得心里跟灌了蜜似的,连唇齿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情人之间,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关怀,都能令彼此感到幸福与温暖。已经多久,没有因为爱人的一句道谢而产生想哭的念头了?紫陌心里一边暗暗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一边又悄悄偷看轩辕依鸿的笑脸。
轩辕依鸿此刻也是如沐春风,若不是眼下还有正经事要做,自己一定会……唉,想到这,轩辕依鸿正了正神色,麻利地戴好口罩和手套,大步走进了什字胡同,紫陌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也进了什字胡同。
进了什字胡同,紫陌可就乐不出来了。即使戴着口罩,仍能闻到一股子便溺臭味和腐朽发霉的味道。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不少的垃圾污物,就连犄角旮旯上都浮着一层厚厚的土,即使到了深秋时节却还是招来了许多苍蝇蚂蚁。
紫陌一抬眼,见到一只又肥又大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老鼠晃晃悠悠从阴影里蹒跚走来,这刚走了几步,便停了步子,一双泛着贼光的小眼睛左右四顾了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这突然朝着紫陌跑了过来,还没跑到紫陌跟前,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声。这垂着头,吐了一大口血,没挣扎几下就死了。
众人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只已经咽了气的老鼠,不安的气氛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紫陌仔细观看了一会儿,便镇定地吩咐一个衙役用铁钳子把老鼠夹进铁桶里。若说不害怕,一定是骗人的,紫陌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还是令她感到一阵恶心。不过紫陌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如果说,几只死老鼠还不足以让紫陌双腿发颤的话,一个衣着不整、胯间鲜血淋漓的女人倚在门口朝着紫陌一行人惨叫这个场景,就不能不让紫陌感到毛骨悚然了。
马上有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拖走了那个女子,那女子一边哀嚎着一边用冷冷的目光瞪着紫陌。那目光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紫陌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扩散开来,顿时人清醒了不少。紫陌替众人分了工,有挨家挨户去登记有无感染病人的,有去教百姓如何预防鼠疫的,还有去打扫胡同、灭杀老鼠的,紫陌和轩辕依鸿只留了几个人在身边。
走到下韭菜旅店门口,紫陌抬眼看了看天,只觉得乌云密布,刚才还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此刻早就不知去向,恐怕这雨要是下起来就小不了。
紫陌叹了口气,跟在轩辕依鸿身后走进了下韭菜旅店。
这个时辰寻常的旅店还没营业,可下韭菜旅店里已经聚了不少的人,在大声争论着,还有几个人相互推搡。轩辕依鸿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便拉开了那群已经吵得急赤白脸的女人。
那群女子刚要发飙,却见到贵气逼人的轩辕依鸿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她们,再转头看看那些侍卫,也全都是衣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们便不再拉拉扯扯转而都望着轩辕依鸿。
轩辕依鸿哼了一声说道:“今日前来调查大疫一事,这店里管事是何人?”
众人的目光全投向了案几处,不一会儿,一个女子从案几下面爬了出来。
她刚想起身回话,却猛地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滚到轩辕依鸿脚下,不住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轩辕依鸿用脚踢了踢那个女子的小腿肚子:“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呢?”
那女子听完轩辕依鸿的话,打了一个冷颤,伏在地上不敢回话。
“本王问你话呢?”轩辕依鸿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狠意。
紫陌见状,便走到轩辕依鸿身边,冲他摇了摇头。
“这位姑娘,请起来回话吧。”紫陌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女子一怔,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紫陌一眼,却也不起身。
紫陌见状,只得撇撇嘴继续说道:“你可是这家旅店的掌柜子?”
“回……回大人,这店是小的三个月前盘下来的,谁曾想竟整出了这档子儿事,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怪那两个从龙王北来的草包,死哪不好,偏偏死在我这儿。大人,您可底替我做主啊。当时我就瞅着他们俩不是个玩意儿,若不是看在那三两银子的面上,小的一准儿不会让他们住下。也怪小的瞎了狗眼,惹来这一身子骚,小的哪里知道他们身上有晦气,这不,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连带了小的。小店本来就是小本经营,这是招谁惹谁了,触了这么大一个煞头。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小的冤啊,大人。”那女子说着就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轩辕依鸿不禁皱了皱眉。
虽然这女子说话颠三倒四,但紫陌还是注意到了一些事情:“这两个人,都是龙王北人?她们来这里做什么?要住几天?还有,你这旅店住一晚上要几文钱?”
“回,回大人。”那女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她们说,说是从龙王北跑来太宁做小买卖的,要住十一天,其实只要二两银子就够了,可那两个泼皮硬塞给小的三两,大人,小的若是早知道这几个……”
“嗯。”紫陌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可知道,她们住在这的几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回大人,她们那两个色胚,净往那些烟花馆里钻,也不见她们干什么正经事。”
“哦?都去了哪些馆子?”紫陌继续问道。
“这……”那女子斜眼看了一眼轩辕依鸿,只见轩辕依鸿面带愠色,一时不敢开口。
“说。”轩辕依鸿厉声说道。
“回大人,我瞅见她们结伴常去梅子阁见一个叫什么蓝儿的小哥,说小哥那活儿……”那女子还要说下去,却被轩辕依鸿狠狠地踹了一脚。
“那她们随身带着的东西呢?可都还在?”紫陌问道。
那女子被轩辕依鸿踹得是直冒冷汗但还是颤颤悠悠地说道:“她们一死,便都烧掉了,这晦气的东西,谁会留着啊。”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知道我是王爷的呢?”轩辕依鸿没好气地问。
“小的……小的见王爷面相非富则贵,这太宁里还有哪个人身上能带着龙虎之气,想来一定是王爷。”
“你倒是机灵。”轩辕依鸿并不相信掌柜的话,但当着紫陌的面,轩辕依鸿不好直接上刑逼问,只得寻思着晚上派个人来把这个女子带回自己府里,就不信她还不说实话。
紫陌沉下心来思考了一会,太宁是内陆城市,这鼠疫一定是那两个龙王北人带来的。这龙王北地处轩辕国的东面,四面环山,是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很少有人会来到太宁。她们二人到底是为何事而不远千里跑到太宁呢?
紫陌算不上聪明,但也绝不是愚笨。早在上朝的时候,紫陌便隐隐觉得这鼠疫突发内有隐情,加上后来紫菲涵和自己的谈话,以及轩辕依鸿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更加坚定了紫陌的想法。这鼠疫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抓住这两个龙王北人的线索,就有可能找到真正的主谋。
对于紫陌来说,现在有两件事摆在自己面前,一是想办法治疗已经染病的人并且传授给百姓预防的知识,一是抓住这个包藏祸心的幕后黑手。
紫陌挠了挠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了,我都知道了,众人也都散了吧。这大疫出现并不是店家的错,我知道有些人家中可能出现了患病的人,心急如焚,又没有什么法子,便想找掌柜算账。当务之急,是赶快回家,等着衙役们上门教你们如何预防大疫,眼下保命最重要,其他这些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众人一听紫陌说得在理,便做鸟兽散去了。
紫陌长出一口气对轩辕依鸿说道:“咱们先去梅子阁见一见那个叫蓝儿的小哥,等衙役们送来病人的名单之后,我再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还不待轩辕依鸿开口,便听到一声:“王爷恕罪,下官来迟了。”
轩辕依鸿和紫陌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上官晔站在旅店门口,面色苍白,带着一脸假笑。
“上官大人。”轩辕依鸿冷笑了一声:“大人有什么要紧事,竟然耽搁了这么久,该不是去梅子阁会那个叫蓝儿的小哥了吧?”
第二章 清晨趋九陌,秋色望三边(下)
梅子阁地处什字胡同中段,是下等人喝花酒的地方。不同于东疏斜街的慕名楼,梅子阁里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慕名楼里那些所谓的雅事如吟诗作对、抚琴跳舞在梅子阁里是绝对找不到的。来梅子阁寻乐子的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进屋脱 裤子,速战速决。这种类型的烟花馆,又被百姓们直白地称为‘野 鸡 处’,虽然言语粗鄙,却也生动贴切。
此刻,紫陌正和上官晔、轩辕依鸿一并坐在梅子阁的正厅里,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人。
刚刚在下韭菜旅店,轩辕依鸿当众问上官晔是否出入过梅子阁,还问她是否睡过一个叫蓝儿的小哥。轩辕依鸿的大胆言语弄得众人面红耳赤,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上官晔也露出一副难色。
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去那些下等人才去的野 鸡 处。轩辕依鸿是故意让自己难堪,想到这,上官晔便气不打一处来。
上官晔是典型的二世祖,仗着自己母亲是左丞相,虽说不到欺横霸市的程度,却也算得上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上官晔平日里就喜欢逛窑子睡小倌,她特别喜欢那种还未及笄,细 皮嫩 肉、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把那些男孩子的手脚和关键部位用金线一圈一圈的绑起来,然后再给他们喂下春药,看着他们在床上挣扎翻滚,下 体那个部位被金线勒得发紫,更有甚者因为挣扎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金线陷进肉里,下 体一片血迹,上官晔在一旁聚精会神地观看,以满足她内心的欲 望,从而获得快 感。
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现在被轩辕依鸿用这种语气暗示出来,上官晔有些恼羞成怒。但碍于轩辕依鸿太过残暴,上官晔不好当场发作,只得讪讪一笑。
上官晔记得,刚认识轩辕依鸿的时候,自己对他着过迷,甚至还幻想过把他娶回家好好疼惜一番,再不济滚滚床单也是好的。但见识过轩辕依鸿杀人的本事之后,上官晔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轩辕依鸿生得再英俊伟岸,也是轩辕国男子中的异类,像他那个样子,别说伺候妻主了,恐怕不让妻主反过来伺候他,就要高声念几句阿弥陀佛。
上官晔一直以为,轩辕依鸿除了那霜将军之外,不会让任何女子近身。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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