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胡子,葛神医摇摇头,不好再说了。
楚行心急如焚,“请先生直言相告。”
葛神医叹息道:“太夫人,恐怕只剩三载时日了。”楚随年轻体健血气方刚,恢复地应该最快,楚盈身娇体弱,中毒时又恰逢月事,所幸只喝了一口茶,中毒最轻,才能迅速康复。只有太夫人倒霉,年迈中此等奇毒,无异于雪上加霜。
祖母只剩三年了?
楚行难以置信地转向床上昏迷的祖母,冷峻脸庞再无血色,怔愣片刻,他突然朝葛神医跪了下去,“先生医术高超,恳求先生为我祖母续命,哪怕多续一年,世谨也感激不尽。”他年幼丧母,是祖母将他养在膝下,祖母是糊涂过,但楚行还是希望祖母长命百岁,让他多尽几年孝。
他这一跪,楚二老爷夫妻、楚随楚湘、万姝就都跪到了后面。
葛神医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病人动不动就下跪。扶不起楚行,葛神医头疼地转到一旁,对楚行道:“国公爷你们都起来吧,太夫人身体亏损严重,老夫竭尽所能也只能保证她再活三年,这还是精心调养的情况,若太夫人有个头疼脑热或思虑过重,那连三年都撑不到,你们真孝顺,就想办法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地度过剩下的日子,不然就是跪到天黑,老夫也爱莫能助。”
他斩钉截铁,楚湘没忍住,扑到床上抱着太夫人呜呜哭了起来。
楚二老爷低头,掩饰自己泛红的眼圈。
楚二夫人、万姝其实不是特别难过,但丈夫在身边,二女先后凑到床前掉泪去了。听着母亲妹妹的哭声,楚随眼圈也红了,但想到自己与祖母中的毒,楚随胸口剧烈起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兄长拽了起来,瞪着眼睛吼道:“大哥,到底是谁下的毒!”
楚行慢慢抬起眼帘,黑眸定在他脸上,眼底似有风起云涌。
楚随怔住,“大……”
“哥”字没喊出来,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巴掌,直打得他头晕眼花,耳中嗡嗡作响。
小剧场:
阿暖:好闺女,快去买瓜子!
棠棠:娘要瓜子干啥呀?
阿暖:看戏啊,看你爹家里的好戏!
第190章190
“世谨,有话好好说,你别打人啊!”
眼看着昏迷几日刚刚醒过来的儿子被楚行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楚二夫人猛地从床前扑了过来,心疼无比地去扶儿子。楚随头还晕着,不能主动配合母亲,楚二夫人一个人扶不动,回头喊儿媳妇帮忙。
万姝总算在那震天的耳光声中回了神,一看楚随半边脸都肿了,嘴角都是血,万姝恨地,一边帮忙扶丈夫一边仰头怒斥楚行:“大哥凭什么打人?”她已经输给陆明玉了,可陆明玉的丈夫凭什么还这样欺负人?国公爷又如何,不过只是兄长,凭什么这般踩踏他们二房!
“闭嘴……”楚随有气无力地道,嘴上训斥妻子,他仰头看兄长。
楚行现在却懒得看他,回头对楚二老爷道:“二叔,祖母养病要紧,您先带二弟回去,其他的咱们明早再议。”
他冷峻严厉,论气势,楚二老爷也比不过侄子,虽然儿子挨打他挺心疼的,也有点恼侄子下手太重,但对上侄子凛然的模样,楚二老爷竟无法端任何长辈的架子,喊来阿贵,两人一起扶儿子出去了。
楚行此时活脱脱一个杀神,连楚二老爷都俱他三分,楚二夫人、万姝再不敢有半句埋怨,匆忙跟出去了。只有楚湘胆子大些,依然坐在太夫人床边,一边哭一边问兄长,“大哥,到底是谁下的毒啊?二哥刚刚好,你怎么打他啊……”
“湘湘先回去吧,我请葛先生再为祖母号号脉。”楚行尽量平和地道。
楚湘不敢再问,点点头,抽抽搭搭地走了。
楚行走到床前,看着憔悴苍老的祖母,脑海里却记起祖父病逝时的情形。少年时相继送走父母,跟着祖父走了,现在祖母也只剩三年……
“生老病死,天理循环,是人都要经历这一遭,国公爷至少还有三年可以孝敬祖母,与其伤痛悔恨,不如珍惜眼前。”葛神医慢慢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楚行肩膀。
外人在前,楚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眼祖母,他引着葛神医往屏风外走,犹豫道:“葛先生,祖母这种情况,您觉得我们告诉她实情更适合她休养,还是……”
隐瞒下来,楚行怕祖母继续为家里的琐事操心,但直言相告,祖母能承受她只剩三年的打击吗?
葛神医摸摸胡子,迟疑着答道:“这,老夫也不敢说。有的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会甩掉一切烦恼,逍遥快活地过完剩下的日子,但也有人惶恐惧死,日夜难安,反而招致大限提前。太夫人是您的亲祖母,国公爷觉得她老人家是哪种?”
这个问题,楚行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就吩咐了下去,不准任何人泄露太夫人的病情,丫鬟们畏惧他,不敢多嘴,楚二老爷等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告诉太夫人这个噩耗。
这晚楚行没有用晚饭,一直在太夫人床边守着,陆明玉过来看他,被楚行劝回去了。
回到定风堂,陆明玉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上辈子太夫人对她特别好,当亲孙女般疼爱,这辈子一开始太夫人也很喜欢她,直到姑姑进宫,日后可能影响庆王爷、庆王妃的地位,太夫人对她的态度才变了。
陆明玉也就明白,太夫人对她的那些好,只是因为看上了祖父兵部尚书的权位,一旦陆家不能为庆王提供助力,她在太夫人眼里就变成了一个再也生不出儿子的长孙媳妇。
刚刚楚行告诉她太夫人只剩三年了,必须静心休养,是单纯地知会她这个妻子,还是有什么暗示?陆明玉翻个身,试图从楚行说话时的神色里回忆出蛛丝马迹,然而楚行当时一脸沉痛,她分辨不出来。
陆明玉自己也有亲祖母,如果祖母出事,陆明玉绝做不到楚行那么冷静,肯定会哭的。她理解楚行此时的悲痛,只要太夫人不再针对她或姑姑,陆明玉愿意摒弃前嫌真心孝敬太夫人,但太夫人能想通吗?
心烦意乱,陆明玉烦躁地在被窝里翻身,连楚行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头顶突然传来男人意外的“阿暖”,陆明玉吓了一跳,噌地坐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楚行坐在床边,一边脱鞋一边看着她问,话里带着一丝愧疚,“在等我?”
听出那丝愧疚,感受着他动作里的自然亲昵,陆明玉莫名地酸了眼睛,抱住他哭,“我想当个孝顺的孙媳妇,我也愿意好好伺候祖母过完这三年,可祖母对我存了芥蒂……万一哪天祖母因为我受了气,坏了身子,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唯一的亲祖母,一边是虽然貌美但还能换的妻子,陆明玉怕自己会成为被楚行舍弃的那个。
“又胡思乱想了。”她哭得可怜,好像真有这回事似的,楚行只觉得好笑。转身将人抱到怀里,楚行搂着连续几日都不曾亲近的妻子,低头哄她:“阿暖会存心气祖母吗?”
陆明玉立即摇头。
“那我为何要不喜欢你?”楚行握住她手,轻轻地捏,“阿暖,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妻子,也是我楚行唯一的女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因为任何人让你受委屈。祖母老了,有时候难免糊涂,我会竭尽所能哄她高兴,但如果祖母让我做的事会违背君臣之道,或是让你难过伤心,那我不会答应,我会想办法解开祖母的心结,换别的法子哄她开心。”
既然知晓祖母为何对妻子不满,楚行便一口气给了妻子两个保证,保证他不会因为祖母对庆王的支持站队,也保证他不会为了孝顺祖母就委屈妻儿。
“阿暖,如果天塌下来,我会尽力把我所有亲人都护在身下,但只能选一个人的话,那个人肯定是你。”楚行捧住妻子湿乎乎的脸颊,凤眼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明白了?”
祖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孝顺祖母是责任,但妻子女儿是他的命,没人能动。
陆明玉明白了,哭得也更厉害,紧紧地抱住楚行:“你护着我,我怀里护着棠棠……”
楚行笑着亲她脑顶。
有了丈夫的保证,陆明玉抽搭一会儿就在楚行怀里睡着了,楚行搂着妻子,却是彻夜未眠。刚刚祖母醒了,他告诉祖母家里有位神医,不但解了祖母三人的毒,还能帮妻子调理好身体,祖母虚弱地笑了,跟着问他是谁下的毒。
他说,他还在查。
楚行怕祖母知道是润哥儿所为,经受不住打击。
但润哥儿,是绝对不能留在国公府了。
翌日早上,楚行让人去请二房爷孙三人来他书房。
楚二老爷没跟儿子住一块儿,自己来的,那边楚随休息一晚,人精神了很多,脸上的巴掌印儿因为涂了上好的祛瘀膏药,消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阿贵知道国公爷要审润哥儿,暂且没有告知主子。楚随还不知道润哥儿做的好事,出发前亲自去接儿子。
润哥儿被关了好几天了,当然每天也都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润哥儿想父亲也想娘亲,着急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乍然看到醒过来的父亲,润哥儿便以为是娘亲治好的,高兴地往父亲怀里扑,“爹爹,我娘呢?”
这几日楚二夫人来看过孙子,润哥儿被阿满警告必须装病,不敢在楚二夫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现在阿满没有警告他,润哥儿就敢说了。
楚随还以为儿子问的是万姝,笑道:“你娘去给曾祖母请安了,走,润哥儿先随爹爹去见伯父。”
娘亲真的来了!
润哥儿激动地小脸通红,忍不住撒娇道:“我想先去看娘!”
楚随倒没想到他昏迷期间万姝与儿子处的这么好了,摸摸儿子脑袋道:“一会儿爹爹带你去找她,咱们先去见伯父。”兄长找他应该与昨天的那一巴掌有关,特意让他带上儿子,楚随猜到润哥儿八成犯了什么错,但他不可能猜到儿子就是下毒之人,故纵使心事重重,也强颜欢笑哄儿子。
润哥儿还算乖巧,既然父亲坚持,他就乖乖跟父亲走了。
定风堂书房。
楚行正在陪叔父说话,听到外面传来堂弟哄孩子的声音,跟润哥儿介绍这是伯父的书房,楚行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顿时又添了几分凌厉。楚二老爷跟孙子没那么亲,此时儿子领着润哥儿来了,再联想这几日润哥儿好像都没有露脸,听妻子说是病了,楚二老爷脸色陡变,隐约猜到了什么。
楚随领着儿子进了书房。
魏腾轻轻带上房门,去外面院子里守着。
润哥儿害怕楚行,胆怯地往父亲身后躲,楚随见到兄长,脸上不禁又泛起挨打后火辣辣的疼。他叹口气,把儿子拉到身前,按着儿子肩膀问兄长:“大哥,是不是润哥儿犯了什么错?”
或许,凶手是儿子无意带进国公府的?
楚行也没想到堂弟竟然还没猜到真相,冷冷看他一眼,楚行直接盯着润哥儿审问道:“润哥儿,六月底你父亲带你去戏院看戏,你在那里见过一个人,是他给你毒药让你害人的,是不是?”
儿子下毒?
楚随大骇,震惊地松开了儿子单薄的肩膀。
润哥儿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着母亲,没想到到了这边,一下子就被冷面伯父说出了真相。他害怕,本能地仰起头找父亲,抬头对上父亲难以置信的目光,润哥儿更怕了,记起周叔的话,他立即摇头,跑到父亲身后否认:“我没有!我跟爹爹去看戏了,没见过人!”
楚行不屑跟一个孩子对质,目光回到堂弟脸上:“初一那天早上,润哥儿亲手端茶给祖母喝,祖母只喝一口,润哥儿不满意,劝祖母都喝了。当天上午散学,润哥儿又自己跑到盈盈那边,也端了一碗茶给盈盈。二弟你想想,润哥儿有没有碰过你的茶碗?更巧的是,祖母你们晕倒的顺序,与你们喝茶先后完全相符。”
楚随身形一晃,记起儿子从净房回来后,坚持用他的茶碗喝茶。
“润哥儿,为什么下毒?”楚随转身,看着惊惶不安的儿子,他眼神忽然阴沉起来,双手紧紧扣住男娃肩膀,咬牙切齿地吼道:“说,你为什么下毒!”
这是他的儿子,他一心补偿他,到头来儿子居然下毒害亲生父亲?害完他还不够,居然又去毒害祖母与堂妹,更是连累祖母只剩下三年寿命!想到这里,楚随看着眼前被他当宝贝宠了一个月的儿子,怒不可揭,双手一用力,就把润哥儿甩到了地上。
润哥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地喊娘。
楚行继续向楚随解释:“当年你送董氏去鄂州安家,被淮南王手下一个姓周的男人撞见,他认出你是国公府二爷,便暗中接走董氏,一直照顾董氏母子。现在淮南王意图造反,造反前想先抢回王妃世子,姓周的就想到把董氏母子安插进国公府,找机会毒害你们,再逼我配合他们抢人。二弟,这几年董氏母子到底是怎么过的,你亲自审吧,我会告诉祖母下毒的另有其人,但润哥儿绝对不能再留在咱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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