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衷的法子,无非是让秦秋水做妾。可如果做妾,又会让做为她嫡亲姐夫姐姐的孝宗和秦若水面上不好看,试问身份尊贵如皇后的嫡亲的妹妹嫁与人做妾室,天下人还不知会怎么看待秦家呢!
杨恪忽然笑道,“秦三小姐既然非杨门不入,恪还有个兄弟杨慷,也是一表人材……不知陛下与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孝宗与秦若水对视一眼,秦若水在孝宗凛厉的目光下微微低头。杨恪是大功臣,眼下孝宗立足未稳,急于笼络杨氏宗族亲人,又怎么肯为她的妹妹告罪杨恪呢?再说杨恪虽然生得如皎皎明月一般出类拔萃,内里未必就如外表一般出众。也许,自己应该劝劝妹妹了。
孝宗满意地笑了,大手一挥,“既然这样,等朕问过岳父,就把亲事定下来吧!”
093、圣旨到
这几天夜里,阮蕙睡得不太安稳,总是梦见有人追赶着自己,自己奋力往前奔跑,无奈双腿就似灌了铅一样,死沉死沉的抬不起来,待到那人追到跟前,一把擒住她的胳膊,她便从梦中惊醒了。
这样的情形频繁出现,闹得外间值夜的采青也不敢睡沉。几天下来,主仆两个脸上都有了若隐若现的黑眼圈。
芍药拿了热鸡蛋用棉帕包着替阮蕙敷着眼睑,心里也有些不安。大小姐在阮家做姑娘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不见她显出这样的异样,怎么到了杨家,成了堂堂的世子夫人,又有了喜脉,这样的福泽,倒让她失了往日的沉稳?
昨日阮蕙已写了信去晋阳,老太太、阮继丰、阮蒙三人各一封,内容大同小异,除了问候身体这样的家常,还问起了阮蒙的学业。眼看就要到秋闱了,阮蒙虽然拜了名师,也不知有没有什么进益,单问一人,只恐片面,得不到确切的消息。还有一件,也是她最担心的,就是阮蒙的亲事。虽说他是嫡子,可父不疼母嫌弃,也不知老太太会不会为他做主。
至于杨恪,她自然也极为担心。
这几天,黄姨娘来得少了,杨怡往往早上过来闲聊两句就回去了,想是躲在屋里练女红,郭老姨娘一向沉默寡言,除了那一次诊出喜脉后来送过一次礼,基本上就没进过桃花源,老侯爷和长乐侯是男人,杨恪又不在家,自然就更无事不登三宝殿。
因而这几天桃花源里格外安静。
就因为这样的安静,倒让阮蕙略显浮躁的心缓缓沉静下来。
这几天,她回想着一些前事,总算慢慢理清了一些思绪。
老侯爷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平日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就像尊笑面佛;长乐侯终日呆在青柏园,除了偶尔出来晒晒太阳,基本上见不到他;就连那个老郭姨娘,也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极少跟人攀谈;至于黄姨娘,做为杨恪的继母和姨母,倒表现得最像一个正常人,温和、善谈、雍容、沉稳,基本上具备了豪门贵勋主母必备的品质,尽管亲切和善,杨恪也待她视如亲母,可阮蕙还是觉得她与自己隔了一层薄薄的无法突破的隔阂。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杨恪,难得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气,竟还做出那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试问若没有长辈亲族的支持,仅以杨恪一己之力,怎么会如此顺利地助诚王发动兵变而一举成功?仅靠几个手握兵权的朋友,又怎么可能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看似简单、平静的长乐侯府,应该远远不是自己看到的这样平静吧!
不知道现在老侯爷他们,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挂念着远在长宁的杨恪?
阮蕙不懂政治,不过从自幼学过的历史书上来看,新帝登基初期,往往会因控制局势的需要重用一批功臣或心腹,当然也有“鸟尽弓藏”的例外,不过如果按照常理,新帝孝宗应该会启用杨恪,甚至不惜为杨家恢复王爵。
这样的荣耀,足以让天下人注目。
接下来,孝宗也许会对杨恪提出要求,做为恢复王爵的代价。
这些,都是阮蕙所想象不到的,也正是她最为担忧的。
长辈们的晨昏定省,她还是定时前去的,不过从老侯爷身上看不到任何异样,他仿佛就是个乐天派,对杨恪此去长宁的前景相当看好,甚至对新帝恢复杨家王爵之事流露出欣喜之意。
这样的老侯爷,着实让阮蕙看不透。
有些话,她这个做孙媳妇的也问不出口,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中间又隔了一层。
这样令人忐忑不安的日子总算过去了十天。
终于到了七月初六。
次日便是农历的七巧节,也就是现代人俗称的“中国的情人节”。
不知为何,阮蕙期盼杨恪回家的心情更加急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节日的来临,或者是杨恪约定的一月之期已经到来。
桃花源里,因采青这几天带着丫头婆子们洒扫庭院、修剪花草,整个院落显得干净异常,一眼看去,仿佛不染纤尘。
采青芍药几个也听阮蕙提过杨恪的归期,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了这天,大早起来,便去厨房端了熬了半夜的乌鸡汤,一笼水晶包子并几碟酱菜,阮蕙就着一小碗薏米粥,吃了个半饱,才放下碗箸,就见二门上的婆子一路小跑着奔进桃花源来,边跑边嚷嚷着:“少夫人,少夫人!”
采青早已大步上去拦住那婆子,轻声斥道,“一大早慌慌张张的,可别惊着了少夫人!”又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婆子气喘吁吁地向内室望了一眼,这才低声道,“采青姑娘,宫里来了圣旨,老侯爷让少夫人赶紧去外院接旨呢!公公还在外头等着宣旨呢,这事可怠慢不得。”
圣旨?采青心里咯噔一下,杨世子人还未回,圣旨倒先到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她心里忖着,已疾步掀起软帘进屋。
阮蕙早从窗口看到那婆子一惊一乍的神情,当下笑道,“什么事?”
采青也就强作镇定地应道,“就是听说宫里来了圣旨,老侯爷让您去外院接旨……想是世子立了大功,孝宗皇帝有所封赏吧!”
阮蕙一怔,随即站起身来。
采青抢上一步,搀住她的胳膊,“……慢些……”扶着她出门。
芍药几个也围了上来,随在阮蕙身后,簇拥着她往外院去了。
才到青柏园院外,远远看见厅里站着黑压压一片的人,想是全府上下倾巢出动了。
黄姨娘站在外围,见到阮蕙过来,亲自迎了上来,挽了她的胳膊走到人前。
阮蕙已看清空旷处站着一个白面无须太监打扮的中年男人,身后还有几个手执拂尘的年轻太监,太监的旁边,还有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军官,一眼扫过去,好像有几分眼熟,不待细看,那为首的中年太监已高声唱道,“杨氏一门接旨!”
094、树欲静
众人顿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垂首躬身,屏息凝神。
看着满地黑黑压压一片恭恭敬敬的人群,中年太监嘴角微翘,牵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接着展开手中那纸明黄的绢缎,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新帝登基,因念长乐侯府拥戴之功,特赐长乐王爵,另为府中次子慷择长乐秦氏第三女为妻以示恩宠……钦此!”
众人俯首贴地,听太监宣唱完圣旨,心思各异。
老侯爷满脸平和,看不出喜怒:恢复王爵是情理之中的事,赐婚自然也顺理成章。
老郭姨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杨家否极泰来了。
长乐侯略颦浓眉:怎么没提让杨恪承袭王爵的事?黄姨娘显然有些意外,眼里流露出几分怨忿:……恢复王爵是好事,怎么竟给杨慷赐了这样一门不如意的婚事?!难道是某人从中作祟?!
杨怡跪在阮蕙身侧,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倒是被赐婚的杨慷,长身掬地,看不出什么异样。
跪在阮蕙身后的吕嬷嬷喃喃念了声佛号,心中暗道杨家又有盼头了……
阮蕙倒是暗暗松了口气。虽不知杨恪在长宁怎么应付帝、后二人,不过从方才太监宣唱的圣旨来看,他还是履行了他的承诺,今生今世只娶她阮氏女一人!
难道这样的结果,竟是用杨慷的亲事换来的么?
太监宣唱的声音未落,阮蕙的目光就悄无声息地从黄姨娘身上扫过。黄姨娘身体僵直,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异样。
阮蕙想着秦秋水那花月般的容颜,与杨慷倒也相配,只是杨慷年纪略小两岁罢了,秦家虽是商家,不过有了孝宗皇帝这样的女婿做后台,这门姻亲,黄姨娘兴许还是乐意的。
中年太监宣唱完圣旨,笑容可掬地亲自扶了老侯爷和长乐侯起来,几句贺喜的寒喧话过后,老侯爷便问起杨恪为何没有回来的事。
中年太监倒也和气,笑微微地应酬着,“杨世子还须在长宁呆上几日,待新帝登基大典过后就会回长乐了……”
又特意指着身边那个军官打扮的年青人介绍给老侯爷,“……这是先贵妃苏氏的胞弟苏定将军,先贵妃与先帝伉俪情深,以身殉葬……圣上感念苏学士教女有方,特赐了苏将军三品出身,随洒家前来宣旨……”
低眉敛首站在老侯爷身后的阮蕙先前就觉那位青年军官有些面熟,此时听到苏定的名字,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朝代还没听说过“殡葬”如此残酷的事情,以苏夫人的品性教养出来的苏贵妃必定精明强干,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又怎么会轻易殡葬?
苏家,一定出事了。想到这里,阮蕙抬起头来,睃了苏定一眼。
苏定不卑不亢地站在中年太监身边,似乎感觉到阮蕙的目光,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老侯爷想也觉得意外,脸上却不露声色,只冲苏定微微点头。不过一个三品的武官,若是对他显出格外的热情,倒会惹人生疑。
几句客套过后,老侯爷便命管家请他到正堂稍坐。
中年太监十分客气地谢过了老侯爷,随着管家而去。
老侯爷看着几位小太监簇拥着中年太监往正堂去了,想着这宣旨的余公公,曾是先帝身边得庞的,如今竟然能继续在新帝登基后得到任用,想必手段过人,又想着随行而来的苏定,心里就更多了一份疑虑,忙又吩咐下人一定要侍候周到,绝不能有所怠慢。
长乐侯府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宫中来人了。下人们听到圣旨降恩,个个都心中欢喜,为杨府重新获得圣眷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一时间,整个长乐侯府笼罩在洋洋的喜气之中。
府里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娘子皆去青柏园跟黄姨娘道喜。
黄姨娘倒是乐呵呵给她们各赏了十两银子。
因阮蕙身体乏力,采青就代她到青柏园去了一趟。
回来时细细跟阮蕙描述当时的情形,“姨太太随手从头上拨了支玉纂赏下来,还特意吩咐大厨房整治丰盛的酒席以示庆贺……侯爷躺在里屋,慷三爷也在屋里,爷儿俩低声说话……”
阮蕙微微点头。表面看来,黄姨娘对这门亲事还是相当满意的。
不多时,到外院打听消息的芍药也回了桃花源,说是余公公一行要在长乐歇息两个时辰,午后动身。
阮蕙想了想,便叫了采青芍药两个陪她到胜仙居去见老侯爷。
非常时刻,这个在朝廷里摸爬打滚了数十年的老侯爷也该露出一、二锋芒了。
与青柏园的热闹相比,胜仙居里静悄悄的,无一人喧哗。
阮蕙迈步走进胜仙居正堂的时候,老侯爷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上首的朱漆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连向来形影不离的郭老姨娘也不在屋里。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你来了?”说着指了指他下首的锦杌,“坐下说话。”
竟好像是在特意等她到来一般。
阮蕙心里一动,上前行了礼,这才在锦杌上坐了。
“你是恪儿媳妇,有些事,原也不该瞒你。”老侯爷说了句开场白。
阮蕙垂首,知道此话必有深意。
“恪儿行事向来稳妥。”老侯爷双目炯炯,沉声说道,“为慷儿求了这一门亲,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秦家三小姐孙媳姿容出色,与慷兄弟倒是天生一对。”阮蕙轻声附和。未必是件坏事,也就是说不见得是件好事。仅凭秦秋水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脾气和非杨恪不嫁的传言,她对这门亲事就不太看好。
“你心里想的,只怕不是如此吧?”老侯爷看了她一眼,嘴角嚼起一丝笑容,不待她回答却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人总会迫不得已而作出各种让步。这门亲事,便是一例。”
阮蕙不敢应声。
“秦仁德为她女儿求婿,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山响。”老侯爷脸上隐现冷意,“幸亏当年就防了这一手,要不然,倒让他趁了愿。”说到“他”字时,老侯爷的眼里甚至隐隐露出寒光。
这个他,在阮蕙听来,似乎并不是在说秦仁德。难道,是新帝想要用秦三小姐牵制长乐侯家?可是,以秦三小姐非杨恪不嫁的专情,婚后若是对杨恪言听计从,岂不是适得其反?而杨恪明明对秦家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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