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仲平也已经被抓捕归案,还牵出了之前广绵劫持案,经过公审,被判了整整十年。令人遗憾的是,不知李氏用什么方法堵住了邵仲平的嘴,没有把她供出来。阮蕙在拿不出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自然也无法指证李氏,只能暂时把此事放下。
当然,阮蕙并没有因为目前的境况而感到稍许欣慰。每每想到柳妈妈,她的心就一阵阵地绞痛——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她视为亲娘的女人,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李氏和阮老太太手上,她又怎能置若罔闻?这个仇,她不能不报。
她就像一只刚刚展翅的幼鸟,翅膀孱弱无力,还无法脱离别人的掌控,唯有忍辱负重,等待时机展翅高飞,飞到别人不能企及的高度。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到那时,她自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让人再无法小觑于她。
眼下,能助她一飞冲天的人,便是正在与她议亲的杨恪了。
她前生并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从未曾想过要嫁入王公侯门之家,她以为,只要人好,寒门小户倒是最佳,不需尔虞我诈,不需算计防备,日日柴米油盐,朝朝佳儿环膝,倒是人生一大乐事。
059、双喜临门
及笄这日,晋王妃携了杨恬亲自登门造访,稍后苏夫人也带了苏容过来,连武夫人等几位从阮蕙这里得了各类美容养颜方子的夫人也领了自家的闺女闻迅前来,晋阳各世家夫人小姐们更是闻风而至,阮府门前停靠的各色华丽马车挤满了整条街口,身着锦缎的贵人们来来往往,一时盛况空前,竟不亚于当日杨怡的及笄之礼。
阮老太太虽然身体抱恙,却也满脸喜色地亲自出面应付贵客。李氏心里不虞,碍于脸面,也只得满头珠翠衣着光鲜地随在老太太后头,以阮蕙继母的身份招待众位夫人小姐们。
阮蒙大早就去学馆告了假,穿戴一新地在前厅陪着阮继丰招呼男宾,举止大方谈吐不俗,尽显阮家嫡长子的气度,愈发把随在一旁的阮茂衬得黯淡失色。
晋王妃此次还带了杨家的小定之礼来,并奉上丰厚的贺礼,庆贺阮蕙双重之喜,并以杨家长辈的身份与李氏商议,婉转表达了杨家希望早日成婚的意愿。
阮蕙在旁,脸色绯红,心里却十分感激——想是苏夫人把自己的处境跟晋王妃说了,晋王妃才会从中相助。
李氏勉强挤出笑容,看了看阮老太太毫不掩饰的笑脸,推辞的话就哽在喉里,再也无法说出来了。
而苏夫人也以干娘的身份极力赞成他们早上成婚。
午宴过后,大婚的佳期就顺利敲定下来,定在明年二月十八。
李氏虽然表面笑呵呵地应和着晋王妃与苏夫人,心里却着愤慨,又恼阮薇没有大家小姐的风度,暗里地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待众位宾客散去,已是夕阳西下月色初霁时分。
阮府上下掌起灯来,红彤彤的纱灯挂在各房屋檐下,映在朦胧的夜色里,尽显喜庆之意。
晋王妃身体一向不好,与阮老太太议定大婚吉日之后就先行告辞了,苏夫人一则是干娘,二则又是表姨,自然以半主半客的身份留到最后,待众位夫人小姐都走之后,她还跟阮蕙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阮蕙亲自送她出府。
临出府时,苏夫人笑道:“婚期议定,你就不必再担忧了,只需好好养伤即可。江老爷子那里,我自会派人照看。”
江宗瑱到达晋阳已有大半个月,一则因阮蕙养伤,二则因不待见阮老太太,只来过阮府一次,阮蕙自是担忧,苦于无法亲自前去照看,只能把他们老夫妻托付给苏夫人。好在还有个忠厚可靠的福永随在他们身边,让她略略宽心。
阮蕙就点了点头。苏夫人与自己非亲非故,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也算是自己的最大恩人了。
回到德园,采青满脸喜色伺候她洗漱,眼里闪耀着希翼之光:“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大小姐的出头之日总算来了……”
杜妈妈虽然没说什么,嘴角却始终挂着深深的笑纹,行动之间竟比往日敏捷了许多。
另几个丫头仆妇自然也知道了喜讯,对阮蕙更加殷勤起来——若能作为阮蕙的陪嫁去王侯之家为仆,那位杨公子是世子,阮蕙就是世子,她们也成了堂堂世子夫人的陪房,自然要比呆在阮府更有前途。
阮蕙不知仆妇们心中的算计,见到她们殷勤更盛往日,只道是存心巴结讨好,心下不免感叹世态炎凉——自古不见雪中送炭,只闻锦上添花呀!
次日大早,姚妈妈就到了德园,喜笑颜开的,进门便跟阮蕙道喜,采青忙斟上茶来,姚妈妈接了,笑呵呵地道:“老太太叫我过来跟大小姐知会一声,明日就要开始置办嫁妆了。当年先太太的嫁妆单子都还在,一应的物件也都还在库房里收着,不过杨家比不得咱们阮家,若按当年先太太的单子,还是嫌简薄些,因此就叫奴婢拿了这些东西来,算是给大小姐的添妆……”说着从袖里拿出一个沉香木盒来,递到阮蕙手里。
阮蕙瞧那盒子古香古色,想来里头定是贵重之物,当下伸手接过,笑微微地向姚妈妈道谢。
姚妈妈就笑道:“大小姐不打开看看?”
阮蕙便打开了沉香盒子,虽然料到里面的东西必定贵重,视线落在这些黄澄澄金灿灿的首饰上时,还是大吃一惊。
姚妈妈也看出阮蕙惊讶,忙笑道,“老太太说,这些东西虽不值什么,却有些年份了,还是当年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年大小姐病着,老太太难免有所疏忽,还请大小姐莫要往心里去,只管安心嫁去杨家做好世子夫人就是,蒙大少爷这里,老太太必不会让他荒废了学业,日后也要为他觅一门大好亲事,以弥补这些年对你们姐弟俩人的亏欠……”
阮蕙的嘴角就微微弯了弯,牵出一丝冷笑。原来,阮老太太还是知道自己对他们姐弟有亏欠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才来弥补,又怎么能让人相信她的诚意?当初自己在她面前为柳妈妈求情的时候,她又怎么没到弥补?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必定是看着阮蕙即将成为长乐侯的嫡长孙媳,这样泼天的富贵搁在那里,任谁也要理解成她是存了攀附之心。
姚妈妈又哪里会不明白阮蕙的心思?便委婉说道,“当年的事,奴婢也是清楚的……老太爷又去世得早,老太太一个人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难免会有所疏漏……”
姚妈妈的为人阮蕙还是知道的,也不想当场给她没脸,再说阮老太太毕竟是长辈,事已至此,就算与她计较,柳妈妈也活不过来了,沉吟片刻,就肃然说道,“……烦妈妈跟祖母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出阁,蒙儿一个人府里,还要老太太多加庇佑,那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姚妈妈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告辞去了,临出门时,顿住脚步,语重心长地道,“老太太有好些年不理中馈了,大小姐陪房的事,都是由太太操办的……明天太太就要送陪嫁的人过来让大小姐挑选,这些陪嫁,将来都是大小姐在夫家的助力,大小姐一定要慎重些……老太身边的芍药和芙蓉,倒是聪明伶俐的,又跟了老太太这些年,品性为人都还不错,大小姐若是看得上,就带上她们俩个,都是阮府的家生子,素来知根知底的,将来大小姐为她们拣了合适人嫁了,更好拿捏些……”
芍药和芙蓉都已十、八九岁,老太太显然并没有预备让她们做杨家的通房丫头,她们一向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老太太现在肯把她们送给阮蕙做陪嫁,看来是当真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送上门来的好事,阮蕙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微笑着谢了。
060、陪嫁丫头
次日大早,芍药与芙蓉两个就携了包袱来到德园,芍药因与阮蕙说笑惯了,还打趣说“兵贵神速,若迟一步,只怕别人要捷足先登了。”阮蕙只当她自嘲,不免与她说笑了几句,便让采青给她们安排房间。
哪知芍药她们才拎着包袱随采青去厢房,李氏就领着四个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的少女来了。
阮蕙亭亭站在院里的大槐树下,草草给李氏行了一礼,便不咸不淡地笑道:“母亲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李氏伸手一指身后的四个少女,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来:“你的大日子不是快要到了么?这几个丫头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容貌出众,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将来放在姑爷房里,也比在外头买的强些……你先过过眼,到时候与另四家陪房一并带去长乐,将来兴许还能用得上。”
芍药已从窗口探出半边脸来,看到李氏身后的四个妖娆少女,不禁嘴角一撇,低声向芙蓉道,“老太太所料果然不差,太太还真给咱们大小姐送小妾来了。”
芙蓉冷眼一瞧,顿时柳眉微皱,“瞧那几个狐媚子妖冶的眼神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小姐心慈手软的只怕不会拒绝。”
芍药眼神一转,随即笑道,“你焉知咱们大小姐不会拒绝?”边说边掩了半边窗扇,静观门外动静。
李氏见阮蕙站在院中上下打量着这几个少女,并没有请她进屋的打算,也知她现在有了倚仗不再像从前那般怯懦了,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李氏还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这几个丫头,就先在德园里住着吧,另几家陪房,明日我叫人带来让你见一见,免得事到临头仓促不及……”
阮蕙待李氏说完,这才慢条斯理地笑道,“母亲一番好意,蕙儿就心领了,只是蕙儿早前已向老太太求了她跟前的芍药和芙蓉做陪嫁大丫头。”伸出纤纤玉手,遥遥一指内室,“这不,她们早已经过来了,这会儿采青正跟她们安排住处呢!”
李氏瞥见室内当真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在走动,顿时面色一变,心知阮蕙所言不虚,一时只觉遭人算计了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才挤出一丝笑容来,“哦?原来如此。既然蕙儿自己挑好了通房大丫头,那这几个……就作粗使的用吧,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此时芍药与芙蓉已走到门口,本欲跟李氏打个招呼,忽然听见她出言讥讽自己为通房丫头,顿时怒从心起,不由得接口笑道,“太太真正心疼咱们大小姐,竟连粗使的丫头都用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这番心意,就是先太太在,只怕也有所不及呀!”她原本是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人,说话向来犀利直率,眼下又要做阮蕙陪嫁了,更是无所顾忌,因此就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
李氏被一个丫头当众奚落,自然十分恼怒,不过看着芍药笑语嫣然的娇俏模样,也不好与她争执——与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吵架,岂不是降低了她的身份?因而只淡淡说道:“我再疼蕙丫头,也抵不过老太太呀,竟舍得把跟了她这么多年的左膀右臂送给蕙丫头做陪嫁,仅是这份心意,就教人没齿难忘……”
一语未了,芍药已是双眉一挑。
阮蕙站在旁边,却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来。这李氏,还当真有两下子,一出口就是挑拨离间的话语,倘若芍药与芙蓉两个真是老太太布到她屋里的眼线,不管她们有多好,她也决意不会带到长乐去了。
那边芙蓉已经打起帘子出来,闻声顿时冷笑道,“太太真会说笑。姚妈妈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敢以‘左膀右臂’自居,更何况我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小丫头?倒是太太,内掌后院,外理中馈,十几年如一日,把阮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才堪称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呢!”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讽刺之意,可口口声声都是夸赞之语,李氏便有满腹怒火也不好发泄出来,不过总算在阮蕙心里扎了根刺,也算不虚此行,当即就笑道,“你们两个素来得了老太太欢心,性子也太骄纵了些——哪有丫头与当家主母这样说话的?”顿了顿又道,“我是熟知你们的,也不与你们一般见识,若是将来到了姑爷府里,千万要收敛些才好哦,别让老太太一番好意落了空……”
芙蓉的脸色变了变,低声嘟哝了一句,“只怕是你自个儿的一番‘好意’要落了空吧……”
阮蕙隐隐听见,不由得勾唇一笑。
芍药却接了李氏的话茬,笑微微地道,“太太教训的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又信了佛,对待奴婢们就难免宽厚了些,哪比得上太太您手段狠辣?大小姐屋里的柳妈妈犯了事,大小姐还不知道呢,您就把人给仗毙了,这份果敢,别说咱们老太太了,放眼整个晋阳,只怕也无人能及呢!”
一席话还未说完,李氏已气得脸色发青,不过芍药所说句句属实,李氏虽恨得咬牙切齿,当着阮蕙却又不好发作,只嘿嘿冷笑,“饶是这样,屋里还出这许多乱子,你们两个好福气,能随了大小姐去长乐,我是管不着了,不过留在府里的小丫头,该整治的我还是要整治的,总不能为了博个好名声而姑息养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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