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经过了一夜思虑,胡清媚的眼睑处略显黯淡。当然,那也是她在阮蕙面前不加掩饰,要不然,只要薄薄的一层脂粉,就完全能掩盖住这样小小的瑕疵了。
两人进屋,宁哥儿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好奇地看着胡清媚,似乎也为她的绝世容颜而感到吃惊。
胡清媚朝宁哥儿微微一笑,这才向阮蕙说道,“景王昨天已经跟我说了,三天之后,我便进宫,今日他就要派人把我接进景王府去……所以,我就特来跟姐姐辞行。”
352、因缘了(二)
阮蕙因已从杨恪那里得知消息,便也不觉惊讶,只是对于景王竟然要在胡清媚进宫之前接她入府有些奇怪,不过杨恪对此没有异议,她自然也不会对此表示好奇。当下,她便说道,“我与妹妹相识一场,不能为妹妹尽些许微薄之力,实在惭愧……唯愿妹妹此行能顺利平安。”
胡清媚闻言,顿时展颜一笑,“清媚与姐姐素昧平生,却蒙姐姐出手相助,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来世衔环结草都必报答姐姐大恩大德……”说罢盈盈下拜。
阮蕙连忙伸手相扶,“妹妹何出此言?此次入宫,凶险万分,请务必小心行事,一切以安全为上……”
胡清媚缓缓起身,笑道,“还请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时,门外的小悦清咳一声,胡清媚便坐回客位,随口问起厨房有没有新做的芙蓉糕来。
采青领着两个丫头提朱漆食盒进来,正好听见胡清媚提到芙蓉糕,不禁笑道,“……咱们王妃素喜这个,我今天刚做了一屉,不过是肉桂做的馅,也不知合不合胡小姐口味?”
胡清媚便笑道,“我这人,咸的甜的都爱吃,不挑食。”
采青便叫小丫头把早点从食盒里一样样取出来,又安箸摆桌以毕,这才请阮蕙和胡清媚入座。
两人分宾主坐下,胡清媚果然对面前这盘热气腾腾的芙蓉糕大感兴趣,一连吃了三个,才放下象牙箸。笑道,“采青姐姐的手艺可真好,比起醉仙楼的师傅也丝毫不差了!回头我让小悦拜你为师,你可愿意?”
采青知她只是说笑。当下爽快地答应了。
宁哥儿虽小,不过在看到阮蕙吃东西时,他也觉得饿了似的举着胖乎乎的小手要吃。阮蕙笑着。拿调羹喂了几勺牛乳羹给他,他响亮地咂巴着嘴,吃得十分尽兴的样子。派。派。小。说。后。花。园。整。理。首。发
胡清媚面带微笑地看着母子二人亲密相偎的画面,,静静地不发一言,待宁哥儿吃罢,她这才起身告辞。
阮蕙遂站起身来。送她出门。
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再相见的那一天,这一别兴许就是永别了。阮蕙心里暗忖,送胡清媚出了房门,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无限感概。
这半天来,她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这样的异常,不禁令芍药采青两个细心人有些担心,不过两人都只是在心里揣测着引起主母魂不守舍的可能,并没有当面向她问起。
黄玉儿因担心父亲的事,一日倒有三五次过来询问,阮蕙推说身体不适,只在屋里歇息,也懒得再应付她了。
终于盼到了午时。杨恪回来了。
阮蕙头一回迎到二门上,动作轻柔地亲手为他解了斗篷,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直到进了屋,支开众人,这才开口问道。“……王爷今天回来得比平日里都早,想必定是带来了好消息吧!”
杨恪笑道,“这是自然。”便把如何与众位王爷进言,如何令孝宗答应纳妃等等事情一一细说了,最后才道,“孝宗已经答应,三天之后,便接胡小姐进宫。”
这么说来,胡清媚竟是已经预先知道事情的走向。阮蕙柔声说道,“胡小姐的安全,王爷是不是……”
“晚些时候,景王就要派人接她过去景王府了。”杨恪笑着打断她的话头,“你放心,宫里我们早已经安排好人手,她的安全,必定万无一失。”
……
傍晚时分,景王府派来一乘小轿,把胡清媚接走,小悦站在二门处的月亮门内,悄悄地看着小轿远去,眼角蓄满泪光。
……
日子就在阮蕙焦急的盼望与等待中慢慢过去,她揣着这种矛盾的情绪,内心局促不安,如孩子般忐忑。
第四天,景王府传来消息,胡清媚已经顺利进宫,并被赐封为美人。
次日大早,宫中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孝宗驾崩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长宁城中炸响,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人们都在猜测着孝宗突然暴毙的原因。
佑王府中,杨恪脸色平静地告诉阮蕙这个消息时,口气略显轻松,“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了。”
阮蕙无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她此时的心情。也许,她也应该像杨恪一样,舒一口长气,为胡清媚行事成功而庆幸。
还未等她问起胡清媚的下落,杨恪又道,“胡小姐她,因为涉嫌谋害孝宗,已被侍卫乱刀砍死。”
“什么?!”阮蕙大吃一惊,豁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盯着杨恪道,“王爷不是说,她的安全必定万无一失的吗?”
杨恪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微微一笑,“你放心,死的不过是一个小宫娥,真正的胡清媚,已经扮作宫女,正等着大赫天下呢!”
阮蕙这才放下心来,不禁嗔道,“……怎么不早说……”
杨恪嘻嘻一笑,“不是我说迟了,而是你太过担心了。”
话音刚落,便听芍药在外头笑道,“小悦姑娘来了?”
阮蕙知她定是前来询问胡清媚下落的,当下便向门外笑道,“快请小悦姑娘进来。”
芍药应声掀起门帘,小悦便出现在门口。
阮蕙轻轻招手,笑道,“小悦妹妹,进来说话。”
小悦抬眸,看到阮蕙微笑的面孔,心里不禁一松——姐姐一定没事,要不然,佑王妃也不会有如此轻松的表情。她快步上前,微微躬身,向杨恪与阮蕙两人施了一礼,这才问道,“王爷,王妃,小悦听外头的人议论纷纷,心里不安,特来询问姐姐的事……”
阮蕙看了杨恪一眼,遂道,“王爷方才跟我说,你姐姐已经脱险,只等着大赫时出宫了。”
杨恪也在一旁点头,“你放心,等孝宗发丧之后,我就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姐姐。”
小悦听了,当即屈膝往地下一跪,“小悦在此,就代姐姐多谢佑王爷也佑王妃的再造之恩了!!”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阮蕙忙离座起身,伸手扶起小悦,“当初让你姐姐入宫涉险,也是无奈之举,我这心里,还正不安呢!你这样,倒让我无地自容了。”遂请小悦在她身边坐下说话。
小悦便道,“小悦在此,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佑王与佑王妃成全。”
杨恪笑道,“小悦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便是。只要我杨恪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姐姐跟我说,事成之后,我们就离开长宁,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过一个普通人平凡的生活。”小悦轻声说道,“小悦恳请王爷能小悦与姐姐一起离开。”
“这个不难。”杨恪道,“等孝宗大丧,天下必定大赫,那时候,你们就可趁乱离开。”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会派人暗地里保护你们,直到你们安全到达你们想要到达的地方。”
“如此,小悦就先谢过王爷了。”小悦在座上拱手行礼,颇有江湖女杰的气势。
……
大周孝宗二年,孝宗因病驾崩,因孝宗膝下并无所出,由嫡亲的兄弟景王杨成承袭皇位,皇后秦秋水不服,企图发动兵变,却被景王先下手为强,将其一举擒获,软禁在宫中,后由百官求情,免其死罪,将其流放江都,永世不得入朝。
三天之后,景王隆重登基,奉为廉宗。其登基大典举办得十分简单,除了应有的礼仪之外,并无奢华的派场,引得天下百姓齐声赞誉。
对于景王承袭王位,阮蕙略感惊讶之后,便恢复了平静。毕竟,这个时代,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孝宗无治无为,理应被推入历史的角落,而廉宗节俭爱民,自然后来者居上,倒也在情理之中。
杨恪等一干老少王爷并几位大臣,都是此次廉宗成功登基的助力者,自然被赐予丰厚的赏赐,杨恪更是被封为一字并肩王,众大臣戏称他为“九千岁”,意思就是廉宗一人之下,天下万千百姓之上。
值此风口浪尖,杨恪断然拒绝廉宗的赐封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欣然接受了赐封,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跪拜谢恩之后,便志得意满地回了佑王府。
三天之后,佑王府传出消息,说是佑王在一次骑马捕猎时突然从马上摔下,摔断了前胸的肋骨,遍请良医医治,依然不见起色,连太医院最为出名的后起之秀罗贤志也摇头叹息,可见这病势之严重。
消息传到宫中,廉宗亲自驾临佑王府探视。说是探视,其实是不相信外面的谣言,想要亲眼见证罢了。
当廉宗看到全身裹得像粽子一样,直挺挺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杨恪时,惋惜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他向阮蕙表达了他深深的同情之意后,便起驾回宫了。
晚间,圣旨突降佑王府,除了慰问之外,还同时赐予了佑王黄金三千两并多种名贵补药,说是让其好生休养。
孝宗的灵柩在乾坤宫内整整停放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在廉宗亲自主持下举行发丧。其丧礼之隆重,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天下百姓纷纷为廉宗看重兄弟之情而深感欣慰。
孝宗放丧之后,便天下大赫。宫中适龄的宫女皆被放出宫中自由嫁人。胡清媚就混在宫女当中被放出宫外,被杨恪暗中派人谎称她的家人,把她接到一家客栈,乔装改扮之后,便与小悦一同离开长宁。
353、因缘了(三)
而此刻的佑王府中,却显得惨淡一片。虽然没有人知道杨恪受伤的真正原因,虽然廉宗给予佑王规格最高的赏赐,可佑王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佑王府的下人们在感到荣幸的同时,也为自家的主子感到悲哀——真是命薄之人呐,竟不能享受如此的荣华富贵!
江家二老一向也视杨恪为亲孙,自然也被痛苦深深包围,二老日日都去杨恪屋里探视,探视之余,也不时开导阮蕙。
老侯爷与长乐侯父子俩人则在杨恪摔成重伤后失神痛哭,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长乐侯更是显得身形佝偻,竟显得比老侯爷还要苍老了。
便是杨林、杨良等杨家心腹,也都个个愁眉不展,长吁短叹,为佑王的不幸遭遇而扼腕叹息不已。
不过,佑王府的主母阮蕙,却在这巨大的打击面前呈现出非一般的坚强与毅力来。
她每日都抱着宁哥儿坐在杨恪的面前,轻言细语跟他说话,说到有趣时,还会发出格格的笑声,只听得在屋外侍候着的芍药和采青两人神色黯淡,暗暗为阮蕙叹息不已——她们小姐真是个苦命人,好不容易熬成了王妃,却又遇上了这样的不幸!老天真是何其不公啊!
与此同时,住在麻雀胡同的阮家,也沉浸在愁云密布中,原因无它,一则因为佑王府突遭此劫;二则因为被先帝封为淑妃的幼女阮薇。
阮薇因为身怀有孕而被晋封为淑妃时,阮家自然一片欣欣然,现在孝宗突然贺崩。贵为淑妃的阮薇的处境就显得十分尴尬了。若不是身怀有孕,阮薇便决意给孝宗陪葬了,只是肚中的胎儿现在已经有了感知,明显的胎动让她蕴藏在心底的母性如火山般爆发。为了孩子,她放弃了殉葬的念头。可是,她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出宫。出宫之后,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个难题。往常,大凡难题都由佑王解决,而今佑王自己也遭遇不测,阮蕙自无暇顾及阮家了,阮继丰心中焦急,时不时派人进宫打探。在花费了重金之后,也未探出确切的消息,自然更是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得亲自来到佑王府。想请阮蕙拿个主意。
对于佑王杨恪在猎场围猎时突然从马上坠落身负重伤的消息,阮继丰跟朝中其他大臣们一样,也是半信半疑的。以佑王的身手,当初在江都与敌对阵时尚且安然无恙,怎么会在区区的围猎场合中失手坠马呢?只是,佑王坠马的事件,牵涉的可能性让大臣们不敢妄言,因为这种可能性,与现今的帝王廉宗有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鸟尽弓藏。古今有之,谁知道廉宗现在唱的,会不会是这一出?
当阮继丰亲眼见到躺在床上被包裹成白色粽子一样的杨恪时,也不禁老泪纵横了。对于这个女婿,因为地位上的悬殊,他们接触得并不多。可杨恪为阮家做了好几件大事,也令他感恩在怀,再加上外界的传闻,他确信,杨恪是个受害者!
可是,杨恪尚且对这样的迫害无能为力,他一个小小的盐运使又能奈何?
在一番唏嘘之后,阮继丰不得不开口跟阮蕙提起了阮薇现在面临的难题。
阮蕙早在杨恪受伤之前,已经跟他商量过怎样解决阮薇的问题了。她知道,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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