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却不是这样的人,可一想到这些天来对江玥的冷淡,她心里还是不由得生出浅浅的愧疚之意。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同为女人,江玥没有自己幸运,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已经极为不幸,自己没有给予她关怀和同情,甚至还能其产生了淡淡的敌意,现在想来,竟是自己错了!
一念转间,她更是心生愧意。可江玥已经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就算她有心救她,也已无回天之力,当下,她便执住江玥的手就微微用力,诚恳地说道,“妹妹最是聪慧伶俐之人,令尊的一番苦心,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之心,还请妹妹体谅!”见江玥微微点头,便又向杨恪道,“王爷,此刻就派人去请太医吧!”
杨恪遂道,“嗯。江侍郎与我议定江小姐突发旧疾——这病状,不知江小姐是否还记得?”
“当然记得。”江玥抬起眼眸,苦笑一声,“十岁时我曾患过心口疼的毛病,差点因此丧命……没想到,我终是死在这个病上头。”
差点致人丧命的心口痛,想必就是突发的心脏病了。
阮蕙看着江玥脸上的涩然的笑容,也觉心口一阵悸动。
杨恪却已点头说道,“那就好。我即刻便差人去请太医,还请江小姐做好准备。”
江玥又是勾唇一笑,眉梢眼角,流露出无限凄丽之色。“江玥在此,多谢王爷成全之恩了。”一边说,一边已弯腰屈膝,隆重地跟杨恪行了一个大礼。
杨恪伸手想扶,已是不及,只得虚扶了一把,有些歉然地说道,“江小姐这是做什么?你既遵从圣命嫁入杨家,好歹也有名分之实,杨某未能为江家出一分心力,已深感歉疚,杨某决不能受江小姐如此大礼!”说着便也拱手向江玥回礼。
看着两人相互谦让,阮蕙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可现在看来,两人心中,只怕还是彼此生出一份情愫的。只是这种情愫,在杨恪坚强的意念中被捻灭了疯狂生长的苗头罢了。
随着杨恪的回礼动作,阮蕙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江玥,柔声说道,“妹妹不必多礼,王爷能为你们江家尽一分力,那也算是我们两家的缘分。你放心,等你走后,我与王爷会待你父亲如亲人一般,决不因你的离开而有所生分的。”
杨、江两家,在江玥嫁入佑王府后,偶有走动。不过为了避嫌,江侍郎通常只是小坐片刻就告辞而去。在常人的眼里,两家谈不上亲近。不过阮蕙却知道,这个江侍郎,与杨恪交情匪浅,要不然,杨恪决计不会答应迎娶江玥为贵妾的。
虽然听着只是寻常的安慰之言,江玥脸上还是露出了感激的微笑,“佑王妃一向仁慈,家父能得您和王爷的关照,我就能放心离开了。”
这一次,并没有提及一个死字。
阮蕙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若不是你身份特殊,又在恒宝阁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我还想着将来……”后面的话,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若说将来真打算让杨恪与江玥圆房,这无疑是自欺欺人之说。
江玥不待她说完,已然打断她的话头,“王妃的心意,江玥这辈子都铭记在心。这一世,能遇到王爷和王妃,是江玥一生幸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98、秋无痕
这段话,阮蕙在心里为她纠正——遇见杨恪,是江玥一生幸事。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必要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了——毕竟,人都要离开了,或许从此以后,再不会相见,又何须在江玥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抹一把盐呢?
当下,她也十分认真地说道,“能遇见你,也是我一生幸事。”说完,她转向杨恪,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没有说杨恪,因为她知道,她不能代表他,江玥也不希望她代表他。江玥所希望的,是亲耳听见杨恪亲口说出来吧!
杨恪眼神一闪,遂也跟着说道,“蕙儿说得甚是。我们能认识江小姐,也是我们的荣幸……希望江小姐以后,能过得平安幸福。”
江玥对于杨恪这样的话语,显然有些失望,不过,此时的她,就像是经过风雨洗礼的玉兰花,孑然挺立,孤独而高傲地挺立在群花之中,再没了往日里风骨。“多谢王爷的祝福,也希望王爷与王妃以后,能过得平安幸福。”其实她想说的,远远还不止这些,只是此时此刻,就算她说得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又何必让大家徒增烦恼呢?她以前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可现在,在杨恪平静的目光里,实在无法再鼓起勇气诉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了——她并不害怕得不到回应,她害怕的是,她将自己那颗心赤?裸裸地交出去,收回来的,只是别人毫不在意的拒绝!她不想在临走之际,放下尊严。
随着她的话音,阮蕙与杨恪几乎同时点头。几乎同时开口,“也多谢江小姐的祝福了。”“但愿天下好人都能平安幸福。”
这样的默契,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幸福呢?
三人脸上同时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幸福,虽然简单,却贵在简单。
当夜。太医院最著名的太医首辅向居正被杨林以一骑快马请入佑王府。作出佑王贵妾心口疼痛旧疾的诊断,方子才开出,就被人快马送入医馆,之后又快马回到佑王府。送入厨房,专人火速煎熬。
次日一早,江侍郎得知爱女病重的消息。进入佑王府探望,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涕泪双流面色沉痛地步出佑王府。
之后。向居正三次再进佑王府,频频加重药方剂量,奈何病人病势太过凶猛,至日落之时,已了无生气。向居正自太医院任职以来,整整二十余载,此番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病症。眼见病人只有出气再无进气,只得愁眉不展地跟佑王爷致歉。
由此。正式判定,佑王贵妾江氏,病入膏肓,再无生还的可能。
至晚间戌时三刻,佑王府便差人送出讣告到侍郎府,孔雀大街的诸位王公贵勋们,便先后得知了佑王府贵妾江玥病故的消息。
而早在两个时辰之前,江玥已经扮作送接送向居正的车夫,将向居正送回太医院后,顺利将马车驶到一处闹市,进了一家客栈,之后从客栈里走出一个与她形貌十分相似的车夫将马车重又驶回佑王府。而她,则也江侍郎派出的保镖,化装成夫妻从客栈出来,雇了一辆马车出城,而所雇的马车,也是由江侍郎派人化妆特意送她远行的。
一切都在暗中秘密进行。
除了江侍郎本人与杨恪夫妻二人知情之外,再无第三者知晓。
且不说江玥出城之后如何生活,只说长宁城内,杨恪夫妻二人如何处理江玥的善后事宜。
江玥病故的消息传出不到半个时辰,与佑王府府交好的数位王爷侯爷们就纷纷遣了家中管事前来吊唁。当然,这都是因为天色太晚,佑王贵妾又是新丧,恐佑王爷本人正处在悲痛之中,此时见面难免颇多沉痛,所以就只派了家中有头脸的管事前来,次日,王爷侯爷们还是要亲自过来吊丧的。
杨恪原本的计划,也早将这一结果预料到了。所以,正好借此时机将替代江玥遗体的尸体安排好。虽然说起来简单,要想把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就像那些高智商犯罪的人一样,还真是伤透了脑筋。就算阮蕙没有亲自过问,不过看到杨恪浓眉紧颦的模样,也深知其中厉害。
好在江侍郎准备充分,一切就绪,只欠东风。而这股东风,便是佑王府的杨林与诸位护院们。他们武艺高强,借着夜深人静之时,把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女尸送入佑王府,又经过妙手化装,就算上前细看,也很难看出不是江玥。
这一夜,月色昏暗,足以让江侍郎与杨恪把一切准备好。
这一夜,佑王府整夜烛火通明,无人成眠。
当然,除了佑王府,侍郎府也哭声震天。毕竟,江玥虽屈嫁佑王府为贵妾,可她还是江侍郎唯一的嫡女,江侍郎夫妇猝然失去了心头肉,又怎么会不难过得整夜无眠?
还有一座府邸,在得知江玥暴病身亡的消息之后,竟也命人升起三尺白缦,以示哀悼。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大病初愈的景王。
而景王妃从家中管事口中知道江玥身死的事,已是次日一早。倒也不是管事特意告诉她的,而是她从景王书房里那悬挂在承尘之上随风飘荡的三尺白绫看出异样,再三询问之下,才得知事情始末。
这个时候,已是次日辰时一刻。
往常这个时辰,景王下朝回来,就在书房看书。而今天,书房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景王妃没有追问景王的去向。她知道,景王一定去了佑王府,他要去吊唁他心中的至爱。
与一个死人争宠,这样的蠢事,景王妃是不屑做的。活着也就罢了,既然死了,就随它去吧!江玥那等姿容,年纪轻轻夭折,于情于理,她这个与佑王府沾亲带故的人,也应该过去看一看,只是景王已经前去,自己再跟着过去,岂不是说明夫妻两人离心,干脆还是不去了,就在家里等消息。
这样一想,景王妃便放下心思,专心在家里等候景王回来。
哪知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直到天黑,景王仍示归来。
这个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差人前去佑王府打听消息。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得倒快,气喘吁吁面色惊慌,说是佑王府里有人闹事了。
景王妃听得秀眉紧皱。
佑王府才死了御赐的贵妾,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上门闹事?岂不是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让人唾骂吗?
下人喘了好一阵气,才算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
这闹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主人景王。
景王妃一听,脸色顿时不大好看,立即让人备轿,火速赶往佑王府。
就算景王是当今圣上嫡亲的兄弟,可两人已经撕破了脸,江玥还是由圣上亲自赐给佑王的,江玥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景王去闹,未必能讨得了好。况且,他去闹事的目的,她还毫不知情。
珠缨翠盖六人大轿很快来到佑王府门前。
此时府外灯火辉煌,白缦张结,府前车马轿辇一溜儿排开,几乎占满了半条孔雀大街,而府内人声鼎沸,更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虽说佑王府死的只是个妾室,可佑王此时正得圣眷,长宁城内文武百官都争相示好,又哪有不过来露个头脸的?
敢情这长宁城内的官员,都到了佑王府?
景王妃心中冷笑,抬脚进了佑王府。当初景王得势之时,比起此时盛况,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景王失势,门庭冷落几可罗雀,可见这天下人心不古,真是常闻锦上添花的事,鲜见雪中送炭之人哪!
景王妃的名号,似乎比别的官员夫人们名号更为响亮,就在灵堂前知事客报出景王妃的名号之后,灵堂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投到她身上来了。
就算景王妃见惯大场面,在这白茫茫阴森森的灵堂里突然被众人行以注目大礼,也觉得身上渗得慌,一惊之下,疾步上前到江玥灵前作了个揖。
死者为大,就算江玥只是个妾,景王妃还是按寻常的礼仪给她行了礼。
因江玥膝下并无所出,就由喜风自愿为其孝女,跪在灵前为众客回礼,此时看见景王妃,不由得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景王妃无意中瞥见喜风怨毒的目光,更觉心中惊异,再抬头时,已看见阮蕙的贴身丫头采青从灵堂另一边出来,大步向她走来。
她心中惊疑未定,就见采青十分恭敬地向她行了礼,低声说道,“我家王爷请王妃过去一叙。”她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便随采青到了偏厅。
想是因江玥死得突然,灵堂布置得也有些草率,除了整幅整幅的白缦,很多东西都是按原样摆设未动,想是来不及处理。就是这偏厅,原来是作为会见非一般外客所用的,这时候,仍是作此用途。景王妃迈步走进偏厅的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偏厅的用途。因为在偏厅的上首,直挺挺地坐着一个双目赤红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景王。
偏厅不大,上首坐着景王,下首则坐着佑王夫妇。
三个人,都保持着沉默,面色也都十分肃穆,好像正在讨论什么沉重的话题。
不用说,围绕这个话题的人,一定是江玥。
199、恩怨了
就在景王妃跨进房门的一刹那,景王抬起眼眸,盯了她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景王妃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痕。
这个男人,竟然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哭了!
景王妃只觉心里一悸,但脚下还是不停,大步上前,走到杨恪面前,略显沉痛地说道,“想不到……前两天才见过面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还请佑王夫妇节哀……”
杨恪与阮蕙同时抬起头来,仿佛才看到她进来一般。还是阮蕙率先开口,“景王妃也来了?快请坐吧!我家王爷正与你们家景王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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