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深处对孟华似乎隐隐有一点点好感,却清楚的知道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地步。
何况,温袅是不可能在这秦府常呆的,若是孟华也可以弃掉这秦府二少爷的身份,那或许还能问一问自己的心。但明显的,孟华不可能脱离秦府,亦不可能弃官不做,因此,她和他之间,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楼下两位公子,我家姑娘请你们上楼一叙。”
正在温袅纠结时,二楼窗边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秀气的面容上,是一点点风尘气息。
别样朱门 「承」 第二十八章 花魁倚翠(三)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先入眼的是门口垂下的朱红色珠帘,轻轻一拨便是丁玲作响的脆声。
而在两人前面引路的便是之前在窗台上唤他们的那个女子,方才只匆匆一瞥,现在仔细看了看,便知她该是倚翠身边服侍的丫鬟。
“两位公子这边请。”
温袅和孟华转过花鸟绸缎屏风,一眼就看见坐在罗汉床上的秦栋之。
看惯了一丝不苟的秦栋之,乍然看见【文】这般的他,温袅先是【人】愣了两秒,才咳嗽了【书】一声撇过脸去,而秦栋之发【屋】现跟在孟华身后的居然是温袅时,也是呆了好半天,才匆匆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背过身慌忙地系着衣带,又抬手整了整头发,方脸色赧红的回过头来。
“二弟,五弟妹,你们怎么来了?”
稍稍收拾了一下的秦栋之比刚才倒是很能见得人了,温袅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孟华在对桌坐下,听见他问话时很明显地察觉出“五弟妹”三个字被不自觉地咬的重了。
咳咳,不光秦栋之,温袅自己都觉得现在坐在青楼里很是惊世骇俗。
“我是出来寻大哥的,至于五弟妹,是在府中呆得闷了,见着我要出门,央我带出来透透气的。”孟华的温润模样说起谎来,也同样温润的让人一点儿都不怀疑,“我并没有告诉五弟妹此番是要来倚翠楼,所以她也别扭着呢!”
“唔,女儿家确实不该上这地方来。”秦栋之垂着眼,跟了一句。
说话间,之前带着温袅他们上楼姝丫鬟上前替三个人斟了茶,然后屏身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不存在一样。
秦栋之端起茶,只是晃了晃,没有喝,“二弟寻我是何事?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大娘的意思?”
“都不是。”
“哦,那是谁,还有谁会想着我回不回去?”
听出秦栋之语气中的苦涩意味,孟华将喝了一口的茶杯放回桌面,微挑着眉直直看着对面的秦栋之,“是礼部的尚书大人。”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乎秦栋之的预料,只是他神情怔了怔,方奇怪地问到:“大人寻我作甚?”
孟华笑了一下,把之前同温袅说的再给秦栋之讲了一遍。
话毕,秦栋之在对面沉默着,面容隐在暗色中看不清楚,从窗外透入的光线逆着他描过脸庞轮廓,让温袅看出一种疑似孤寂无奈的感觉。
“大哥,你还是随华二哥去礼部一趟吧,不管怎样,你是礼部官员,也是秦家的大少爷,做的事,不知道多少又眼睛看着呢。”见秦栋之闭着嘴不说话,温袅眉稍微动,开口劝道。
秦栋之动作没有动,但温袅感觉到他情绪轻轻波动了下,接着,便是低低的,仿偌没有声音的说到:“若我不再是秦家大少爷呢?”
二语既出,温袅愣住,孟华皱了眉,“这个玩笑开不得。”
“我不是开玩笑,二弟你该懂得。”秦栋之忽然抬起了眼,逆光面容仍是看不清,可温袅偏偏好像能看见他坚定的眼神,直透透地落在眼里,“我现在这样子还是秦家大少爷吗?做官做不成,做丈夫做不成,做父亲做不成,我的所有都是一事无成,还能做这秦家大少爷吗?”
“大哥——”
“我现在只想和倚翠在一起,就这样简单地要求都不能满足么?”秦栋之提高了声音,情绪隐隐显出些不稳来。
温袅张了张嘴,对于秦栋之这么直白的话实在有些接受无能,再看一旁的孟华,也是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的神情,顿时心里不知慢慢浮起了什么,只能轻声开口,“大哥有没有想过,你如今这样,大嫂在天之灵会不会安息?”顿了顿,又接着说到:“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小侄子。”
“如曼……孩子……”近似呢喃地说出这两个字,纵使一直将自己埋在温柔乡里,秦栋之的内疚和难过依旧没有消失,“是我对不起如曼,若有一日下了黄泉,我会向她请罪,只望她来生能遇到更好的人,别再嫁给我。”
来生的事说了有屁用。
温袅忍不住在心里说了脏话,没办法,提到柳如曼她就烦躁,这种烦躁不单是因为柳如曼一个人,而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好多人,甚至有一天会包含自己。
见温袅隐隐有些心烦,孟华将她的茶杯往她面前推了一下,示意她喝点茶降降火。
自己则同秦栋之再说到:“大哥,现在不是你想不做秦家大少爷就能不做的。何况这事关系着皇上,君王若是不喜,别提秦家大少爷,就连秦家说不定都不会存在了。你想和倚翠在一起,我没什么权利拦着你,但是,说的难听一点,你要先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你现在还是秦家大少爷,所以你才能日日出入倚翠楼,若真有一天你什么都不是了,这倚翠楼还能容你进出自由吗?”
闻言,秦栋之放在桌面上的手倏然握紧。
孟华的话听起来确实直接了点,但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都是实话。
倚翠楼什么地方,没有真金白银哪儿能由得你进进出出的。何况倚翠又是这倚翠楼的花魁,怕是秦栋之这些日子砸在倚翠身上的争,已然把他本来就不多的俸禄花的一丁点都不剩了吧。
“大哥,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若还想日日见到倚翠,这礼部,你今天必须回。”好的坏的都劝了,孟华收起温润的语气,直截了当的说到。
见惯孟华除除善诱的手段,此时见他对着自家大哥这么带着命令的口气,温袅甚感稀奇,忍不住侧眸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男人的侧面线条原来在某些时候也可以这么坚毅。
听了孟华话的秦栋之半敛着眼犹豫了片刻,终是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原谅我不能去。”
“为什么?”孟华好看的眉再度皱了起来。
“我已经负了倚翠一次,再不能负了第二次。”秦栋之攥着的手背上,筋络清晰,“我这次要娶她为妻,不再是纳。”
“噗!”温袅含在口里的茶忍不住喷了出来,很不巧的,溅到了对面的秦栋之的身上。对方倒也不介意,只是直直地看着这边,温袅很清楚地感觉出他此时的决定异常坚决。
而让温袅激动的,一是因为秦栋之的表态太过惊人,二是,他的话,让温袅隐隐察觉出什么来。
什么叫“负了一次”?莫不是以前就有关系,而“娶她为妻,而不再是纳”,这秦栋之之前的妻子是有两个不错,但真正名义上的小妾貌似就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害得柳如曼失去孩子又被赶出府的那个——
难道说,这个倚翠,就是那个曾经蛮横跋扈的小当?
这个念头一生,温袅瞪了眼,侧脸看向孟华,缓缓开口,“这个倚翠是不是——”
“就是我。”
温袅话还没问完,从另一侧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便有一道娇柔的身影转了进来。
杏色烟纱碧霞罗着身,领口绣着艳丽的芙蓉,外面罩着一件薄袄,下身是松花色水仙散花裙,腰上的浅色丝带堪堪掐出女子纤细的腰身,低垂鬓发斜插着珍珠步摇,花钿精致镶嵌发间,一步一摇间袅娜多姿。
眼前这人,杏眼桃腮,花容月貌,是倚翠楼的花魁倚翠,亦是温袅并不陌生的人!
“华少爷,五少夫人,在这种地方见到倚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啊!?”相对于温袅看到她的惊诧,倚翠的神态很是平淡,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会在这地方遇到故人。
而和倚翠的神情如出一辙的,但是温袅身旁的孟华。
在倚翠出声进来时,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喝起茶来,半分意外都没有。
所以,在这两个人的淡定气场下,温袅的震惊也只是一瞬闪过,马上也恢复到初时的清淡带笑,“确实很意外来着。”
倚翠就是秦栋之之前的小妾,那么秦栋之日日流连温柔乡,连柳如曼的弥留都没赶上就很能解释了。
当年秦栋之宠她宠到什么地步,如今再见,自然也就能烧到何种地步。
而当初倚翠被董仁卖给牙婆,温袅原是想着以她的姿容随便再做个小妾,或是做个丫鬟都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会做了清楼女子,改了名字,还成了这京城第一青楼的花魁,最后居然还和秦栋之遇上,再度纠缠不清。
所以,有时候说世事造化,真的是将人的命运牢牢玩转在手掌心里。
别样朱门 「承」 第二十九章 花魁倚翠(四)
“倚翠。”见倚翠出来,秦栋之忙站起来,上前扶了她手,牵着她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神色温柔,姿态呵护,眼中脸上满是柔情。
看到这些,温袅的眼角轻轻挑起了一些。
原以为秦栋之对倚翠只是宠,还不到爱,如今看来,怕是在之前的朝夕相处、后来的意外重逢中,慢慢地生了真情。
只是,不知道这倚翠,对秦栋之又有几分真。
这般想着,温袅眯起眼带着审视的眼神打量起倚翠来,见她对秦栋之的照顾含笑接受,一抬眸,一低头,也都是温柔的姿态,看起来,似乎也是真的。
不过,如今的倚翠是倚翠楼的花魁,怕是见惯了风月场,看惯了人情神色,做出一些投其所好的举动来,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温袅不能断定倚翠的心到底如何,何况,一想到柳如曼就是被眼前这个人害得香消玉殒,顿时就生了戾气,很是不爽。
“大哥,本来你娶谁不娶谁,我这个弟媳是不该插手的。但倚翠如今是风尘女子,你要迎她进门,该考虑的应是不少,而有的人纵使不在了,你也该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有些内疚自己的决定,你说我说得是吗?”
知道温袅是因为柳如曼而忽然语气犀利起来的,孟华侧首看了她一眼,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平伸过去,握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孟华举动的意思温袅很清楚,可她就是不舒服,或许秦栋之可以娶任何人,但就是不能娶这个害柳如曼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女人。
哪知,温袅的愤怒还没来得及更多的发作,秦栋之突然直起身,转身看着温袅,神情平静间现着笃定,“我要娶倚翠绝没有一点对不起死去的如曼。五弟妹,你可知如曼腹中的孩子……”
“栋之!”秦栋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倚翠给制止了,而后,她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手握了秦栋之的手,一手放在自己腹上,透着妩媚的眼直直地看着温袅,“五少夫人,栋之要娶我,只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
什么……什么!
倚翠此话一出,温袅一时如被什么打到了脑袋,轰的一下炸了开。
“大哥,倚翠真有了你的孩子?”一旁的孟华眉头紧蹙,有些不置信的问到。
秦栋之动了动唇,重重地点了头。
“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娶她的原因?”孟华眸色深沉,微微透着清光,“你可知父亲大娘知道这事,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么?”
“父亲和大娘之所以对倚翠有偏见,不过是因为她被人设计陷害了。”秦栋之扬着脸,略显平凡的面容,此时仿若散着些英气。
闻言,温袅和孟华互看了一眼,都等着秦栋之继续说,而倚翠却一把拉过秦栋之,姣好的面容上,阻止意味明显:“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秦栋之显然已经忍不住,他转身按住倚翠的肩,低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表情愤怒而心疼,“若不是被陷害,你怎么会被赶出秦府!怎么会到给人卖笑的地步!倚翠,我今天将事情讲出来,不止是为了你,也为了死去的如曼在黄泉之下也要有个明白!”
话已至此,温袅隐隐察觉出什么来。柳如曼的小产,她的抑郁而终,此时听来,似乎……不是倚翠的错,而是一场精密的隐瞒了所有人的陷害。
而倚翠见已然拦不住秦栋之,只能咬着嘴低了头,放在腹部的手轻轻地捏成了拳。
“五弟妹,正好你今天在这里,我什么事都直说了。你素来跟如曼交好,她的事,你该是比府中任何人都在意的,所以,她亲近的人,你也应该都知道。”
听到此言,温袅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和她的孩子,其实是被她所亲近的人害死的,你会相信么?”
温袅倏地瞪大了眼睛,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那个人,就是邱柔。”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任何证据下,温袅竟然直觉地知道这话是真的。
秦栋之终是没有和孟华去礼部,看他的意思,似乎真的是为了倚翠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