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什么不舍啊!”
“还说没有,你欺负我视力不好么?你一直戴的铃铛,用鼻子闻都能闻出来。”
“那是因为我觉得,当初有些做法比较过分,对于澎澎而言……”
“你这次就不过分么?人家一路上照顾你,结果让你陪人家一起回去,你说说你,没事自己骑车跑了,唉!”阿维叹着气,收拾巧克力派的包装纸,“总之,你命里注定要被企鹅所累,这就叫企鹅灾。”
“是吗?企鹅灾的话,我认了。”
“真的?”阿维忽然满脸兴奋地转过头来,冲着我问,“哈哈,我还正想着怎么跟你说呢,既然企鹅灾你认了,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你又有新麻烦了——企鹅带来的麻烦。”
“你快说吧,到底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是企鹅的事儿,都不算麻烦。”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谢谢谢谢,”阿维笑起来,脸上是熟悉的沟回,“其实这事儿是这么回事,你不是这学期一直没上过英语课吗?教咱们英语的企鹅老师说了,再不去上英语课,她就要放卢可出来咬人了,小心啊。”
“卢可还会咬人?那才真是世界大乱呢。”
“总之,教英语的企鹅老师说了:‘告诉你们班那些从来不来上课的人,赶快来到我这儿来报道,这次是最后通牒,不然,后果自负!’”
“有这么严重?就算她是企鹅,也不能这么过分吧,况且又是那么大岁数的企鹅,我没兴趣。”
听完我的话,阿维皱了皱眉,双手缩回到了胸前作害怕状,然后小心地问我:“你,最后,说什么?”
“我说,我没兴趣。”
“你,你这个怪物!”
96
其实,所谓的“教英语的企鹅老师”,是我们这学期新换的老师,因为我英语四级侥幸考过,所以就再也懒得多上半节英语课,取而代之以睡觉和弹琴什么的。
在阿维告诉我有关“最后通牒”的第二天,卢可那厮竟然也说起了英语课的事情。他说:“英语老师让我通知你,最晚这周五,该上课就上课去,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能怎么样?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不管你,我要好好学习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乎,我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严重。
“明天的英语课,你还是去吧。”晚上,阿维劝我。
“嗯,不去,睡觉。”我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把一个信封递给阿维,“明天上课,你把这封信给英语老师就得了。”
“什么信啊?情书?你不是说她岁数大了你没兴趣吗?”
“打你的情书!”
“你能告诉我写的什么吗?”
“我的自白书。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我不需要什么自白,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你来点有创意的好不好?”
“最后通牒算得了什么,被当也无法让我开口。”
“喂,你是不是胃溃疡转移到大脑去了?”
“不跟你废话了,刚才用了三个小时泡自习室,你以为是白瞎的吗?”
“真就把这封信给她?”
“真的。”
97
“你什么时候又跟阿维那家伙聊天了?”我问澎澎。
“就在你没在宿舍的时候,他接的电话。”
“他又跟你胡说八道了吧?”
“没有啊,他夸你是革命的先行者,竟然公然不去上英语课,还给老师下战书。”
在澎澎面前,我终究没好意思指着天空大喊“阿维你这厮,胆敢在三秒种之内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打断你的尾巴”。
“你到底给英语老师写什么信了啊?”
被澎澎追问到最后,我只好坦白从宽。
“也没什么啦,我就是先夸了夸她讲的课,然后解释了一下我不去上英语课的理由,再然后把错误都推给现在的教育体制。”
“具体说啦。”
“先夸她嘛,就是说,她的课虽然一直人去的不齐全,可是去上课的都是英语很好的学生,比如卢可啊什么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她的课可以吸引到好学生去,从而说明上她的课可以学到真东西。你想啊,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刚毕业没几年的,你一上来就夸她,她能不高兴吗?”
“怪不得你要夸呢,原来是年轻的女老师!然后你又怎么写的?”
“然后我说,这么好的课,我不去上,是有理由的。有些人准备好好学英语,准备进外企或者出国,而我的发展方向不是这样的,所以英语能通过国家规定的四级考试就可以了。比方说,拿英语老师她自己来举例子,让她用微积分来计算流体力学应用题,或者从微观粒子的角度去解释络合现象,对于她而言是有难度的,但是她却并不需要会做这些题目——都是一个道理吧。”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们老师理科的题目就一定不会?”
“主攻英语的人,当然不可能精通理科的东西,尤其那些物理啊化学啊,我自己都不明白。要是万一她当学生那会儿还为了理科头疼过,我这么一说,岂不是正好替她抚平心灵的创伤?”
“哼,就你能拽!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痛斥现在的教育制度,说英语的学习和考试完全是一种应付,学不到真东西,是把英语当一种课程来学,而不是当一种语言来学的。总之,把责任推到上面去就对了——你想想,她既然年轻,必定刚刚告别学生时代不久,当学生的哪有不痛恨教育体制的?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她还会计较跟我之间的小恩怨么?”
“你就美去吧,神神叨叨觉得自己挺伟大吧?”
“不是觉得,是事实。你知道那天阿维把信给她以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难道不是她把信转交给学校,然后一群校长主任的来收拾你么?”
“还一群校长主任的,你以为养鸭子啊!阿维说,那天我们那老师可感动了,后来的几次课,还带领大家讨论教育体制的弊端来着呢。”
“这么说来,算你得逞了?”
“那当然了啊!水瓶座的人,向来分析别人的心理很厉害的。”
“你就吹吧,云山雾罩地吹,你就可以当‘山吹’老师了。”
“怎么叫吹呢?我要不是——”
“得了,我不听,反正,你要是真能分析别人的心理,哼!”
“怎么样?”
说到这里,澎澎忽然迟疑了一下,喊了一句:“还‘怎么样’?安然无‘样’!”
我想,既然水瓶座的人善于分析别人的心理,那么澎澎究竟想说什么,我也应该能猜到吧。
“不过,”等了一会儿,澎澎似乎明白过了味来,问我,“你没事闲得专程过来找我,就是想跟我吹你多么多么了不起,骗得英语老师感激涕零么?”
“没有啊,这些天报纸上老说,什么什么人捕杀野生动物,所以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健在。”
“喂,傻猫,你又欠揍了哎!”
“你不是山猪吗?小心为妙,小心为妙。”
所谓报应就是如此吗?我的“小心为妙”还没说完,澎澎一脚踢在了我的小腿上。
“啊,啊,杀人啦!”我扯开嗓子夸张地喊起来,“你不是平时都用‘脚’来‘踢’我的吗?今天怎么改用‘手’了,‘手’上还戴着‘拳套’……”
“什么‘拳套’啊!不懂别瞎说,这叫‘鞋’,懂吗?别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手脚不分!”
“得了得了,”我蹲下来,安抚着受伤的小腿,“算我打不过你,好吧?”
“哼,知道就好,那你老实交代,没事找我来干嘛?”
“我、我、我交代,我们知道你双枪老太婆要劫军车,所以早就把江姐……”
“你!”澎澎举起了拳头来,我的话不敢再继续。
“不犯二了,不犯二了。”我急忙做了个防卫的动作,“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你会信吗?”
也许我的表情装得太不到位,嬉皮笑脸溢于言表,所以澎澎脸上淡淡的红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凶残。
“你要是这么善良,那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是不是刚才踢你踢得不都狠啊!”
“别,别别别!”我节节败退,躲避着澎澎的攻击,嘴里不停地解释,“乖,打人不是好孩子……啊,杀人是要偿命的啊,你是有前途的进步青年,怎么能……我虽言语冒犯,但罪不至死……你,wωw奇書网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啊……”
“说!”
“这个,你知道我和阿维为什么要考生物系吗?”
“因为你们二啊。”
“因为,生物系的实习通常是去山里啊海边啊什么的,肯定特好玩。”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安然无‘样’啊。”
“你还敢学我说话!”
“不敢,不敢。我是要说,我们就要去山里面实习了,你不觉得我们很幸福吗?”
“那有什么好幸福的,在山里一憋好几天,憋得跟土人似的。”
“算了,像你这种自以为后现代化的都市青年是理解不了的。总之,我们这周五就要实习去了,我是来辞行的啊。”
“哼,我看你是来交代遗嘱的吧?万一在山里被蛇啊蜈蚣啊蝎子啊咬上几口,你就老实了。”说完,澎澎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那,你们时候回来?”
“回来?得到6月下旬吧。”
“是吗?这样啊。”
澎澎低下头去,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两个星期以后,我才终于知道了,澎澎到底想到了什么东西。
第二卷 大二学年 第二十节 山上实习
两个星期以后,我当然在山上实习。
我和阿维两个人一小组,早上三点半起床,把冰冷的山水灌进水壶里,然后钻进一条山沟,开始观察各式各样的鸟儿如何辛勤地求偶筑巢孵卵觅食抚育后代,一直看到晚上七点,鸟儿们全都乖乖回家看新闻联播为止,我们才能回营地。
“咱们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晚上坐在营地门口,阿维和我扯,“今天卖水果的大妈跟我说,当地老乡用两句话来形容咱们,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
听完,我撇撇嘴,仔细看了看阿维灰头土脸的模样,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我说,这是咱们预想的传说中的野外实习吗?”
阿维听了我的问题,若有所思地望着满是阴云的天空,摇头。
“不是。”那厮说。
于是第二天,我们背上了许多额外的小大包袱,形如返乡民工一样,进山。
把雨衣铺在地上,用被子把全身裹住,然后躺倒在雨衣上,边嚼着阿维专门带上山来的麦乳精颗粒,边听着随身听里淡淡的歌,我总算感觉到了阳光的温度。
“你知道什么叫幸福了吗?”阿维满嘴都是麦乳精的棕色,边舔着嘴唇边问我。
“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些鸟儿比较幸福,”我裹在被子里,歪头看着我们要观察的鸟,回答,“因为它们,总能轻易地把异性骗进窝里去,哈哈。”
“幸福吗?费劲吧啦地筑巢,还得找吃的,还得喂幼鸟,唉,唉!”阿维叹了口气,然后感慨着,“不过也难怪,难怪你会觉得鸟儿幸福,因为它们跟你没有本质区别啊。”
“你,什么意思?”
“你看它们,骗不到姑娘的时候,也是两腿着地、站在树上、大声疾呼‘春——’的——你不觉得跟你很像吗?”
“喂,我什么时候站在树上了?”
“好吧,至少,你们骗不到姑娘的时候,都会闲得唱歌的。”
碍于全身裹着一层被子不方便,我放弃了打阿维两拳的念头,只是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瞪了瞪那厮,然后装死不再理会他的犯二,专心地听我的随身听去了。
“哈哈,不过,咱们好吃好喝暖暖和和的,可是违法乱纪啊。”阿维不管我听没听,继续傻笑着说,“不许把营地的被褥带到野外,嗯,不许在观察期间听随身听打牌聊天,也不许在外面乱吃零食,你不觉得如果咱们被发现了的话,‘胖头’会把咱们扒了皮点天灯吗?”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正当我们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准备回营地的宿舍,“胖头”一脸黑火药的模样,把我和阿维堵在了宿舍门口。
“你们俩,怎么回事?”“胖头”一句话切入正题,“特地说了不许把被褥拿出去,你们没听见是不是?啊?你,还挂着个随身听,还嫌耳朵眼儿不够大啊?”
“老师,他、他想练练英语,就——”阿维指着我,向“胖头”辩解。
“没问你!先照照镜子,把你的嘴给我擦干净了,吃什么了吃的,满嘴都是,还好意思替别人说话!”
“老师,您知道吧,这个,在山沟里,实在太冷啊,这冷了就饿,没办法……”阿维还在继续解释着。
“我不知道冷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胖头”的火气越来越大起来,“人家都一样冷一样饿,你看看人家卢可,哪像你们,就知道天天出妖蛾子!人家卢可把课题做得好着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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