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接过邓芝卉递来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竟是难得的甘甜可口。
只是在吃着手上苹果的时候,又想到邓芝卉刚才所说的话,不由的怅然一叹,“东方的,凡尔登么”
凡尔登战役里德法双方虽然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作为防守方的法军最后毕竟是胜了的。
可我们呢?
我是知道历史的。我知道这场长城战役应当不会取得多大的战果,更知道往后还有那沉甸甸的八年苦战在等着华夏这个民族。
就拿眼前来说,喜峰口一带的防线,毕竟已经从我们二十九军的手上丢掉了啊
“从九一八以来,我们和日本人之间的战斗,还从没有像这样解气过!”
“等到你能下床走动了,真该出去听上一听,到处的民众,可都在夸赞着你们二十九军呢!”
说着说着,邓芝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站起了身来,“对了,前两天我看见过一首歌,正是夸赞你们二十九军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话音刚落,邓芝卉就已经从病房里跑了出去,想必是去隔壁她的屋子里拿她所说的什么歌词去了。
至今还没法下地走路的我,却只能撇了撇嘴,又拿起自己手上的苹果,对着被邓芝卉削出的雪白果肉,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一口,汁水四溢。
第167章 大刀进行曲
”
不过在看到邓芝卉面上的坚持,我却不好再说什么,又想到自己二十九军的众多弟兄,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
“大刀向,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29军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29军不是孤军。
看准那敌人,
把它消灭!把它消灭!
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杀!”
……
虽然我的嗓音远远比不得邓芝卉那样动听,但因着带起了藏在胸中的情感,最后竟是唱出了阵阵金铁杀气,连我自己也是不敢相信。
只是在邓芝卉拍着手狠狠夸赞过以后,我却是再也唱不出先前那样的感觉。
又明白自己的歌声与邓芝卉相比,很有些要人性命的趋势,自觉脸上臊得慌的我最后很明智的收声不唱,却是得来了邓芝卉更大的笑声。
……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又有趣的一天天过去,到了五月中旬,自醒来以后又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的我,终于能够在拐杖的支撑下独自下地行走,而不用再借助邓芝卉在一旁的搀扶了。
这么久的日子里一直要这样一位小姑娘随身照顾,自觉并没有多大功劳在身,也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英雄的我心里却是多了许多的惭愧。
前几日在邓芝卉的搀扶下出去转了一圈,被医院里收留的其他伤兵以为能独自住一间病房,又有个这样漂亮小护士照顾的我定然是某位身份尊贵的长官。
生生受了许多敬礼和“长官好”问候的我闹了许多的笑话,也是再不敢在自己还不能独自行走之前叫邓芝卉搀着自己出去晃悠了。
直到能借着拐杖勉力行走以后,我才终于又生起了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想法。
每天在病房里面待着,虽然眼前有个秀丽可人的小护士陪着,却还是把我心里憋得痒痒。
前世的那个宅男或许能在病房里一直待上一年还乐在其中,对身边的小护士也要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来,但如今已身为军人的我却实在无法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待得下去。
最早的几晚我常常要多次在夜间惊醒,发觉自己并不是身处于炮火横飞的战阵中央才会松一口起,擦擦额上的冷汗后继续去睡,没能安睡几分钟却又要被再次惊醒。
从那时我就明白的知道,如今的我,已经再也回不到曾经那样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去想的平淡生活了。
每在病房里多待一日,我就对前方的战情多上一分担心,更要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战阵中去。
只是自己这条捡来的性命里,身上的伤情本就是颇重,短时间里连站起来都是费劲,又能谈什么回到连队里去的事情呢?
而每天虽然能和邓芝卉谈天说地的说上许多话,但从她口中得到的也总是报纸上的那样一两句战报,只把我心里的痒劲儿勾得更足。
于是,在我刚刚得了医生的首肯,能够在拐杖的支撑下独力行走以后没过几天,我立即就迫不及待的的找来邓芝卉早就替我备好的拐杖,准备自己一人去医院的花园里转上几圈。
看看能不能遇到几名新近被送来医院的前线战士,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前线的具体战况究竟是怎样的情境。
最好是能得到有关我们二一七团的消息,叫我能对团里如今的状况有一个了解。
可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刚刚从病房里出来没多久,还在漫无头绪的在医院里转悠的时候,邓芝卉忽然的找到了我。
远远看到她面上的焦急之色,叫我心里一紧。
难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第168章 升职
【一百六十八】
“……等功,故特别升任原二一七团三营二连连长吴雨为营长,领中校军衔”
随着一通漫长的军功记录,上峰对我新的任命终于从眼前神色严肃的军官口中说了出来。
这位站在我的身前,正在给我通报新的任职命令的军官,是旅部的一位参谋。我曾经在赵旅长身边见过他一面,只记着好像是姓周。
在周参谋念完手里文书上对我的任命以后,他的面容终于舒缓了下来。
和正陪侍在周参谋身后,含笑向我看来的过营长一样,面上也带起了轻轻的笑意。
方才就在我离了病房准备在医院里四处转上一圈的时候,参谋和过营长忽然就来找我,见我并不在病房里以后,才喊了邓芝卉叫她寻我回去。
我原本听邓芝卉说有两个军官来找我,似乎还有着很要紧的事情的时候,心里面试颇有些紧张的。
谁知道等我在邓芝卉的搀扶下紧赶慢赶的跑回病房里以后,才发现竟是过营长和周参谋两人,叫我白白的担心了一场。
于是,便有了我听周参谋表了我一大堆的功劳,最后任命我做了个营长的过程。
收起了面上的严肃劲儿,周参谋看着我笑道,“具体去哪个部队任职,等你伤愈归建时,上面会再对你做出具体安排的。我部队里还有事,就不在你这多待了,注意养伤,仗,还有得你去打!”
听到周参谋的话,我立即挺身敬礼,对着他大声保证道,“是!请长官放心!”
只是由于肋下还撑着两根拐杖,旁边还有个小护士在搀扶着我的身子,倒叫我的这个军礼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周参谋看着我又是一笑,将目光转向我身边的邓芝卉,面色古怪的说道,“邓家小姑娘,我们二十九军这吴大英雄,可就交给你照顾咯。”
“是!”
邓芝卉也学着我的样子大声应是,惹得周参谋等人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等放声笑过一阵后,周参谋才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哈哈,好好休养。”
之后周参谋就离开了病房,像他这样的长官级别的人物,在战事尚未平定的时候,身上确实也担着不少的任务。
来我这里宣读对我的任命,已经花费了他的不少时间。♀
等着周参谋离开,我在邓芝卉的搀扶下坐回床上,这才看向依然留下没有随周参谋一同离开的过营长,“营长。”
过营长随手拽过一把凳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笑骂道,“你小子,这回可是捞着了啊,都和我一个级别了!算军衔,我还是个少校呢!”
他轻摇着头叹道,“当兵这么多年,能凭自己的真本事在两个月里连升数级的人,你小子我还真是头一份见。”
对于过营长的这份称赞,我在辩驳一声,见没有什么效果后,只好苦笑着翻起了白眼,“哪有?!瞧你说的……”
而过营长似乎没看到我的苦笑和白眼,又指着我看向站在一旁的邓芝卉,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在两个月以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呢!”
只看他故意做出的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就好像说出了一件多么惊天的秘闻一样。
可邓芝卉竟真的被过营长的这番话提起了兴趣,睁圆了眼睛满是好奇的向我看来,“真的?”
我苦笑着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正在一旁摇头低笑的过营长,最终两个人都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
笑着笑着,过营长忽然做出个乞求的样子看向邓芝卉,指着我问道,“护士小姐,我想和您这位吴营长说些悄悄话儿,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听到过营长的话,邓芝卉的面色微微一红。
不过她很快就读懂了过营长的意思,这是有些与部队相关的内容不想叫她听见,这才要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邓芝卉将额前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微红着脸的她对着过营长笑道,“你们聊,我刚好要准备去照看其他的病人。”
说罢,便收拾了桌上的一些药剂针管,快步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顺手轻轻的将病房的房门替我们关上。
“倒是个好姑娘。”过营长看着邓芝卉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而后转过脸向我看来,不住的挤眉弄眼,“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呐!”
听到过营长的调笑,我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胡话呢!”
只是之后脸上立马就堆满了笑容,眼神放光的看向过营长,“快给我说说,当日我昏过去以后,二连其他战士的情况?”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我是一直都在挂念着部队里的情况。
最挂念的当然是我二连的那一班老弟兄,不知道在那一阵惨烈的大战之后,二连里还能剩下几人活着。
之后再听邓芝卉念了几天报纸后,就又有一半的心思放在了我们营、我们团、甚至整个前线的我军战士身上。
虽然我已经离开了前线战场,但在我的内心深处,这场与日本侵略者之间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不知在哪一天开始,我已经将自己当作了一个兵,一个所有在前线与日寇奋战的中国‘军人中的一员。
所以,我问过营长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二连,我的战友们!
“二连啊……”当我拉着过营长问起了二连,目光里也放出了浓浓的期待时,深深看了我一眼的过营长,也终于开口解开了压在我心里多日的沉重。
在当日发起对鬼子的决死冲锋之前,我们阵地上的一、二两个连的残兵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人。
而且,还要加上所有已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重伤员。
又与数倍于几的敌人进行过一场殊死搏斗,最终能支撑到援军赶到的,必然是十不存一的。
当过营长沉重的声音将当日的战局一字一句的向我叙述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将事实与自己在这些日子里的猜测相印证,眼里不由自主的噙满了悲痛的泪珠儿。
我的二连,我的弟兄们……
第169章 前线消息
【一百六十九】
当日的一战,团长他们不计损失的与堵在我们身后的鬼子死磕,终于及时的突破了鬼子的防线,带着援军到了我们的阵地上。
只是当团长他们赶到的时候,战斗几乎已经接近了尾声。
重伤员们大都已拿着我们手中最后的手榴弹,和接近自己的小鬼子拼了个同归于尽。
能被活着救下来的,都是些运气不错,还能在鬼子的围功下苦苦坚持的有数的几人。
而当时的我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团长的援军要是再晚来一分钟,我怕就要死在鬼子的刺刀下面。
鬼子在团长的援军赶到后没多久就选择了退却,之后更是直接从洒河桥一线撤了回去,放弃了继续进攻我军阵地的意图。
援军赶到时,还能站着立在战场中央的,只有老刀子这个素有威名的西北刀客。
随后的打扫战场,才从死人堆里刨了有数的几个幸存者出来。
在刚刚看到军旗出现在眼前时就晕倒过去的我,自然是被战士们救起来,二连这些幸存者中的一个。
戏子活下来了,袁允活下来了,就是春娃也被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
但老棉花杆和麻子,却永远没有看到援军赶来的那一刻……
老棉花杆是炮兵,但手上的大刀功夫却也绝对不差!
听说,这个总是抱着自己的烟袋,一直在面上带着笑出来调和连里弟兄关系的老兵,最后在自己的肠子都掉了出来的时候,依然在和小鬼子拼死血战。
而麻子这个向来显出奸猾模样的家伙,也用生命诠释出了什么才是中国‘军人不屈的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