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哦,本宫险些忘了,你先前跪了许久,膝盖肯定麻了。”说完又转向杨妃,笑道,“有劳妹妹的侍女多走两步,把东西交给梳儿吧。”
杨妃心道她是在端架子,不过也无妨,先前趁了口舌之快让自己心情着实不错,看着云若之毫无反驳之力,她便觉得很痛快。
杨妃的侍女领了命,提着篮子从她身后走出来,眼看走到梳儿面前,刚要转身回去,眼前忽地一片妃色闪过,接着一声“啪”的脆响,这个人便懵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脸冰冷怒容的云若之。
“好不懂规矩的奴才!”云若之冷道,“从本宫面前走过,居然连眉眼也不曾低下,莫非在你心中,本宫换了个住处,便不是皇后了?”
那侍女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遭了祸,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你可知道在宫中最需谨记的是什么?”云若之挑眉,眸中满是清冷之色,“是自己的身份。否则,哪天连脑袋是怎么掉的,恐怕都还茫然无知。记住了吗?”
“是,是。奴婢记住了,谢皇后娘娘教诲。”那侍女忙不迭的恭谢,一旁的杨妃却早已铁青了脸色,就连一向内敛的静妃也显得极为不自在。
“娘娘,臣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这就带着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先走一步。”
看着杨妃唇角那一丝勉强扯出来的笑意,云若之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淡淡恩了一声,让她们走了。坐了片刻,云若之忽然说道,“待会你拿些药膏去给那个侍女吧。”
“可她是杨妃的人……”自然明白刚才那场戏是做给谁看的,梳儿对于那个骄横的妃子向来没有好感。
“虽说是打给别人看的,可她到底是结结实实挨了我一巴掌,”云若之轻叹了一口气,脑海中仿佛看到了太久以前的画面,“我并非生来便是皇后,即便换做是你,恐怕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她那样委屈的角色。再说,你还能借着送药,试着和她交交朋友,有益无害。”
梳儿觉得有些脸红,人往往都是如此,说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真正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却并不能体会到易地而处的感慨。
“什么样的人跟了那样的主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吧。”
云若之淡淡一笑,“你以为杨妃很难对付?其实她不过是自以为聪明罢了,像静妃那样的人,才是聪明人。一个锋芒毕露事事争先,一个韬光养晦想要借力打力,谁是谁的工具,并不难猜。”
想到静妃那样文静内敛,甚至让人有些怜惜之心的女子,竟然也是心机深沉的人,梳儿不禁有些发愣。
“那该怎么办?”眼下这时候,梳儿忍不住担忧。
“不必忧心,”云若之笑了笑,“无论是杨妃还是静妃,都不在我眼中。我方才那么做,只是想提醒她们不要来扰我清净,我懒得应酬。”
入住庆阳宫的第三日深夜,正坐在床头看书的云若之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抬起头,看见一只莹蓝色的蝴蝶正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
她正有些出神,那蝴蝶已经落在了她的食指指背上,悠悠的扇动着双翅,而不等她另一只手触及,它又忽地飞起,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隐隐带着荧光的轨迹,从半掩的窗户缝隙飞了出去。
顿了顿,云若之起身,披了一件百碟纱衣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紫藤树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云若之看见那只在夜色中显得更为魅惑的蓝蝶翩跹着飞到了他面前,最后落在了他伸出的手背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依然清朗的声音,却透着忐忑的温柔。
“用这样的方法来邀人见面,也只有陛下才能想得出来了。”几步上前抓过了他的手,云若之秀眉微蹙,“手很凉。”
他轻轻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那皇后便帮朕捂热吧。”
“别闹了,御医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我不在你身边,可不要以为就能偷懒。”想要扔开他的手,又觉得不舍,只好改成了威慑力不强的责备。
“我没事,只是夜里寒重罢了,你若是再不出来,只怕我连心都要冷了。”
“谁让你大晚上的往这里跑?”云若之觉得心尖有些发疼,“既然把我打入冷宫了,你就要管住自己的腿,要是被人看见了,你那些戏不是白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奚清嶺要花费时间做这么一场戏,但她还是配合他走到这一步了,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之间的信任。
“就是想多看看你。”他伸手轻浮眼前这张清丽的脸,用指尖细细的描摹着轮廓,好像要刻进眼底的最深处。
“到底怎么了?”被他灼灼的目光烧得脸颊有些发烫,她抓住了他的手。
“你知不知道杨妃昨天来给我告状了?”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
“哦?那陛下打算怎么罚我?”
“自然……是要罚你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 一个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额头、鼻尖,等吻到脸颊时,已经可以感觉到她在发烫了。
温润的唇刚要想接,那只莹蓝的蝴蝶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落在了云若之的嘴角,一直碟翼扑扇下来正好盖住了她半边的唇,而且再也没有挪开。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相视而笑,奚清嶺将吻落了下去。
一半温热,一半温凉,实感与隔了一层薄膜的触感交织,形成了让人沉沦的情念。
这个吻难以深入,反而让人更为眷恋,奚清嶺笑着离开了她的唇,伸出手轻轻从她的唇角挑起了那只捣乱的蝴蝶,“看来以后你看见蝴蝶的时候不想起我,是不大可能了。”
“你便让我记得更清楚一些吧。”说完,她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不得不微微低下了身子,然后踮起脚尖主 动吻住了他的唇。
流光飞舞,缠绵不息。
第三十五章 当时惘然
云若之没有想到,那天晚上和奚清嶺的见面竟然会是最后一次。好像有意将消息对她封锁一般,直到大军离城的那一天,她才知道原谅奚清嶺御驾亲征了。
“他为什么要瞒着我?”星星点点的日光跳落在枝叶上,云若之站在那棵紫藤花树下,有些发愣。
想不明白。难道仅仅是因为怕她担心?此次出云与霰星国的争战,根本还不到需要他亲身涉嫌的地步,而且他还任命奚冰尘为大将军,随同作战,怎么看都像是要一决死战的阵势。
是想要出其不意,一举拿下霰星国么?心中正在烦乱,就连身后有人走近她也没有发觉,直到来人轻唤,她才回过神,转身看去。
“父亲?”后宫本不是寻常人能进,如今奉命监国的云浩天竟然来了庆阳宫,想必不会只是单单为了来看她,“发生了什么事了?”
“陛下知道娘娘会御驾亲征一事而忧心,老臣正是奉命来劝导娘娘无需牵挂。”恭敬的态度,却好似和从前有所不同。
云若之淡淡一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其实,他是担心我胡思乱想,所以让你来看我的吧?”
云浩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什么都算进去了,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如何……”云若之转头仰望疏疏密密的枝叶,阖上了眼睛,“其实我不是担心他出征,而是担心他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发生些什么,而我甚至来不及反应。那种后知后觉的无力感,只能眼睁睁毫无准备的去接受,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身后许久没有回音,久到她几乎错觉此刻天地间只有她一人的时候,云浩天的声音才终于有些迟疑的响起。
“其实……最近陛下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云若之猛地睁开眼,回身紧紧的盯着他,就连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怎么了?”
“具体的不大清楚,御医院的人没有机会查得病历,可能……是陛下有意隐瞒。但我曾见过他咯血,陛下私下召我议事,说想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我也曾劝阻,但他说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眼下的机会再好不过,所以要我好好为他处理朝事和照顾娘娘。”
风好像突然静止了,就连阳光落在身上也似乎凝住了热度。云若之怔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他走的时候看上去有什么不妥吗?”
“除了形容有些消瘦之外,其他倒是不见异状。”
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在逐渐弥漫,云若之说不出为什么,但那种叫做害怕的情绪正在侵蚀她,而她毫无办法。
清嶺,你会回来吧?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人呢?”奚漠风走进听雪斋却没有发现苏绾月的身影,一种恐慌感顿时充斥了全身,让他顷刻间便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昨天,就在昨天夜里,正坐在女人堆里喝酒的他目光微斜落到了门口的那一角白影之上,当他看到苏绾月那双静默的眸子,那一瞬,他几乎错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凌迟。
她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便旋身而去。他呆愣了片刻,回过神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追过去说些什么,可步子才跨出几步,他又觉得这简直是自取其辱,试问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可对她解释的?事实上,他的确需要这些女人来帮他脱离不时来纠缠自己的梦魇,尤其是苏绾月来到他身边的这些日子,恶梦竟越来越频繁,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奚漠风知道,那时因为苏绾月的圣洁,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的肮脏和卑微。
他习惯于每天远远的在听雪斋外望她一眼,这一眼,总是很长,很长。望着她的时候,他觉得心里是宁静平和的,好像清澈的溪水从心间流过,但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回想起那份清澈,他又会开始厌恶自己的肮脏。
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但他始终不愿意放手。或许,那已是世间唯一可以救赎他的光芒。
可是今天,她却不见了。难道昨晚的事……终于还是被她厌恶了吗?奚漠风顾不得去听前线战报,也顾不得去安排接下来的迎战事宜,他只知道他要找到苏绾月,不然他一定会立刻疯狂!
整座摄政王府被下令翻过来,甚至还派了人去星夜的国师府去寻找,只为了那个清尘无双的女子。
“你在这里?”清和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奚漠风猛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袭水蓝的苏绾月正站在纱幔后面看着他。
“你去哪里了?”心脏被涨的有些酸痛,他几步跨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然而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在下一刻立刻又静止了,“你的灵力还没恢复,应该休息。”他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意,有些僵硬的松开了手。
“我就在后面的水榭里待了一会,不小心睡着了。”
他一怔,原来她就在听雪斋后面的湖边水榭里,而他因为在房中没有看见她,所以一时慌乱竟未曾留意,险些就要闹得人仰马翻了。
他苦笑,几时开始他又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不,或许,是比以前更甚吧。
“你以为我去哪里了?”出乎他的意料,苏绾月竟然主动问了他话。
“我——”说不清喜悦还是忐忑,奚漠风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以为你会因为霰星国和出云的战事,离开……这里。”他想说“我以为你会离开我”,可话要出口的那一刻,他又清楚明白自己从未拥有过她。
她没有说话,清澈的眸光凝视了他半晌,才缓缓说道,“你真的想得到出云国?”
他一愣,随即转过脸,沉默。
她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
“这大概,是一种动力吧。”良久,他回头看向她,轻轻一笑,“像我这种人,要么就是被踩在泥泞中淹死,要么,就是把泥泞踩在脚下。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我很脏。既然我洗不掉,那就只好让所有人都不干净。”
“你觉得,你很脏?”
他嘲讽的笑了笑,“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恶心。昨晚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我现在就是这样,不抱着女人的身体根本就不能睡个好觉,我以为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可以,可结果我根本不能摆脱恶梦,我在意……在意出云国的人会如何在背后嘲笑我,我在意那些曾经离我很近的人眼中的嘲笑。只有当我将他们牢牢攥在手中,可以控制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安心,立于万人之上,才不会有因失控而生的恐惧。”
“你还是和当年没什么两样,”她微微一笑,宛如月色倾城,无比柔和清澈,“太过随心所欲。”
一时间,奚漠风竟然忘了答话,只是愣怔的看着她,绷紧了太久的心在这一刻感到了疲乏。
“你对自己实在太过苛刻了。为什么一定要把旁人的腌臜都背负到自己肩上?”
“你……在怜悯我?”那双眸子里的盈盈水光,犹如漩涡般让他几乎就要沉沦。
苏绾月笑了笑,忽然伸出了双手,就在他发怔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从他腰间环过,然后,她将自己贴近了他的身体。
奚漠风听见自己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的声音。
“昨夜你抱着那些女子的时候,心中并无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