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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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东隅-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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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还是第一次对王妃发这样大的脾气。想必娘娘此刻心里也很不好受。”

又是片刻的静默。

“这样也好。”奚清嶺的声音很淡,听上去情绪已经平复,甚至,平复的有些过头。“借这个机会和她疏离些吧。过去的江王可以与她一再亲近,但如今,不可以。”

“可是,殿下不是对娘娘……”

“什么都没有。”奚清嶺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求安的话,“我对她,什么都没有。”

空气忽然间凝冻的像要结成冰。云若之唇角的笑意在一点点褪去,身上有些发冷,就好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冷到了四肢,冷到了血液,冷到了心里。

她转过身,一步步离开了掩翠阁,没有转身,没有停留。但其实只要她稍微再等一会儿,她就能听到里面又传出奚清嶺的声音——

“我的爱,只会给她带来负担。”

第十三章 醉卧海棠

一座挂上了新匾额的府门前,伫立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他抬头用目光轻轻扫过那匾额的三哥金漆大字——都尉府,唇角扬起了一缕幽深的笑意。

“看来都尉大人的精神不错。”

奚漠风忽地顿住手上动作,将正在舞动的长剑攻势收了回来,然后才转过头看向来人,神情极淡地福了个礼,“见过国师。”

星夜仍是那不以为意的笑颜,轻轻抬手屏退了左右,对奚漠风说道,“伤没什么了吧?”

“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奚漠风看了看那个以一副悠闲姿态落座的人,暗忖片刻又说道,“不过奚归涯的伤,没有一个月的休养是别想动武的。”言语间是冷漠和不屑。

星夜闻言又是一笑,点点头道,“我也知道这次要你保留实力是有些委屈你了,不过做人还是不该太在意眼前的得失,要把目光放远点,你若不遂了他们的愿去和奚归涯正面交战,负了些皮肉伤回来,又怎么能得到今日的回报?”

奚漠风冷冷扯了扯唇角,“这都要感谢国师大人的提点。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当场就宰了他。”

“以你如今的能力,我毫不怀疑,”星夜展开手中描绘的折扇,笑道,“不过你杀不杀他对这场战事本事的胜负没有太大意义,而且你只需要证明自己的忠诚即可,苦肉计往往比意义不大的胜利更管用。”

奚漠风这次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么国师大人的忠诚是属于谁的?过去我以为是属于陛下,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若是真的忠诚于风元涅,便不会在这次的战事中置身事外,任由出云国一步步占领上风,更不会示意自己在交战时不尽全力,虽然说他以文官的身份不理战事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奚漠风却已经很清楚这个人,他的能力绝不会如他自己所言那样具有局限性,他是故意的。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唯一的有罪之人便是主帅霍鸣远,如今已被下狱,而这个人,却偏偏是星夜有意无意私下推举给风元涅的。

“我么,”他眉梢微扬,笑意深到了看不见尽头的眸底,“和你一样,只忠于自己。”

一连半月,云若之和奚清嶺谁也没有主动去找谁,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相当突然而且蹊跷的冷战,谁也不明白原本好好地在遴选乐师的江王夫妇两怎么突然就翻了脸,有人私下里猜测说江王如今恢复了本心,也许口味变了不再对江王妃感兴趣也说不定。更有甚者,还有隐约更为难听的传言。

半月后的这天清晨,楚姬亲自来了流元斋。

“今夜宫中有夜宴,你知道吧?”

云若之点点头,神情没有太多的波动。

“我身体不适就不去了,此次入宫和往常都不同,你是明白的。”楚姬的声音很轻柔,言语间也听不出任何对云若之和奚清嶺闹脾气的责怪,反而让麻姑给了她一件新做好的衣裳让她穿着去赴宴,上好的料子。

楚姬不会不知道她和奚清嶺的事,连下人都在嚼舌根的事情,她会不知道么?但她却一直没有提半个字,直到今天来嘱咐自己赴宴的事,云若之才或多或少地看出了她的态度,想来,她并不希望他们冷战的状态在外面表现的太过明显。

可他们是冷战么?云若之在心里苦笑,这不过是,到了保持距离的时候而已。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的酒宴其实是奚琮瑕随意找了个由头来犒劳那些在霰星国的战事中立下功劳的将士的,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江王奚清嶺。

今夜坐在他身旁的,不是江王妃。

虽然奚清嶺说是因为云若之身体不适,但那些有心人却明白,这是间接印证了江王夫妇感情破裂的传闻。

这仍是一场热闹的宴会,没了谁都一样,因为旁人总会找到让自己高兴或者必须高兴的理由。

“你们是怎么回事?”离开的时候,奚冰尘把他叫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想要问问那些听在耳中的传闻的真假。

“没什么。”奚清嶺淡淡回道。

“没什么那些人会四处乱转?”奚冰尘的语调很平静,他站在逆光的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何况我们是天家子孙。”不兴波澜地扔下这句话,奚清嶺旋身而去。

奚冰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一缩,神色越发冷淡。

“王爷!”听说奚清嶺回了王府的梳儿匆匆跑来了掩翠阁,她想既然江王没有去元妃的住处,那就证明他心里依然是挂念着王妃的,于是仅凭着如此简单的思维,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来告诉奚清嶺,云若之醉酒的消息。

然而奚清嶺在听说云若之在流元斋喝的酒醉不醒后,只是皱了皱眉,然后淡淡说道,“好生照料着。”便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夜继续深了下去,知道夜幕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掩翠阁里仍有一豆烛火在跳动。

奚清嶺合上了一直停留在同一页的书册,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流元斋里的灯已经熄了,站在门外听不见任何的动静,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推开了门。

月光霎时便泻在了地板上。

重新点亮了一盏灯,奚清嶺回过身便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酒壶。回想起临行前他对她说要和元妃一起入宫的时候,她愣怔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逝,然后用极其平静得得体的神情回望向他,点了点头。

奚清嶺忽然就觉得心头有些酸痛。

此时的云若之,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着,气息轻柔却带着浓浓的酒气。奚清嶺从桌前走过的时候闻到了那股幽娆的香气,这种酒香是一种名叫醉海棠的酒所特有的,但这种酒……却是取用天然的雨水酿造而成。

他明明嘱咐过她不要过多饮用这种酒。

“我说的话你都抛在脑后了是不是?”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绯红的脸庞轻声说道,“怎么这样不爱惜身体?”

她依然闭着双目沉沉睡着。

“你睡着了倒好,有些话我看着你的眼睛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奚清嶺浅浅笑着,伸手轻抚她的额角,说道,“若之,能遇到你,我已知足。”

锦被下的她的身子一动忽然有了反应,奚清嶺连忙收回了手,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云若之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而要醒过来,而是她的身体很不舒服。

云若之眉头渐渐紧皱,喉咙里喃喃地发出了疼痛的呻吟声。

“若之。”奚清嶺唤她,“你怎么了?”

她疼得越来越厉害,噬骨般的疼痛让她终于无法安静地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那里,她开始辗转反侧,开始蜷缩成一团。

“好痛……”

“哪里痛?”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冷汗也开始渐渐渗了出来,奚清嶺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便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进了怀里紧紧抱着,“不要怕,我在这儿,我在这里。”

他看不得她一个人在那里痛的死去活来,好像紧紧抱着她便能为她分担一些。

“药……”她已经痛的迷迷糊糊,加上之前醉了酒,此刻已经完全没有清醒可言,只觉得下意识地很信任这个温暖的怀抱,这股清冽的气息,便朦朦胧胧地说了些一直可以埋在心里的话。

奚清嶺听着听着,一股无力的苍凉感便瞬间涌遍了全身,心里一阵阵抽痛,让他难以呼吸……

疼痛逐渐褪去的时候,疲惫困倦的云若之在朦胧中听见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些苦。”

第十四章 因爱别离

“母妃的寿辰快到了,我这些时日公务缠身抽不开时间,你就代表我去玄隐寺斋戒三日为母妃祈福吧。”

一大清早,奚清嶺就来流元斋嘱咐了她这些话,仍是那样平平淡淡的语气,云若之也不再有任何的妄想,只是很顺从地领了命,随即让梳儿简单整理了一下行囊便上路了。

意外的是,这次护送她的人竟然是白傲翎。

“这是怎么了,”她对自己笑了笑,“一个小小的王妃去皇家寺院里祈个福,也能劳动禁卫上卿亲自护送。”

“娘娘言重了,”白傲翎并不介意在旁人心中认定他是江王的心腹,事实上他也的确早就暗暗站在了奚清嶺这边,“是王爷在意娘娘的安全。”

他一直没有立场去关心这段时间发生在江王府内的事,但直到昨日奚清嶺来找他护送云若之去玄隐寺,白傲翎才稍稍安了心,看来他并没有如传闻中那样冷落她。

一路都很平静。云若之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静静坐在车厢里等着外面的人告诉她已经到达目的地。

可原来,即便不去想,他还是会出现在脑海里。

早上见他的时候,隐隐发觉他好像又清减了些,似乎是近日有些劳累,眼睛里有一抹散不开的倦意。

还有我怎么做才够?云若之心烦地睁开眼,有些恼恨自己。不就的忘记一个人么?忘记他罢了,有什么太难的?你们干嘛这样追着我不放?我不喜欢他便不喜欢了,今后也再也不会喜欢他!

做人何至于那么委屈自己?他既然对我无心,我便也对他忘情吧。她自问做不到像白落樱对云墨池那样为一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身影的男人哀怨缠绵地爱一生;也做不到像箫飒雪对奚琮瑕那样为一个只不过是分了一点点爱给她的男人甘愿不要未来,抛弃生死;甚至连鸾菀嫣对奚冰尘那样她都做不到,一天天等待她的夫君只在忽然想起她时来宠幸自己。

这些人的人生和爱情,都不是云若之想要的。

她要一个人,一个心里只有她的人,一个此生将她永远放在心尖尖那个位置上的人,一个爱她而不会被任何人和事所左右的人。

但是,她想,那个人终究不是奚清嶺。

起风了。

奚清嶺站在掩翠阁的回廊前,只出神地看着院子里随风而落纷纷扬扬的四季梅,一动不动。

求安站在他身后,满脸的难受之状,“王爷……已经安排好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秋风不断撩动着他的衣袍,清瘦的身影透出清寂的气息。

良久,才响起他有些暗哑的声音,“知道了。”

求安并没有挪动脚下的步子离开,他只是皱着眉,用很沉重的表情看着奚清嶺的背影,“殿下为何一定要那么做?难当当着就能眼见着王妃她和……”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该那么说话,他生生地忍住了后半截,顿了顿,才道,“殿下,还来得及。”

“来得及?”奚清嶺喃喃重复着,忽然轻轻一笑,“来得及……又如何?我终究要负了她。”

“王妃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正因她不一样,所以我才更不能让她受苦。”奚清嶺的声音越来越淡,仿佛那一个个字也随风消散了,“她的个性太倔强,认准的事扎进去头也不回,从前她基于夫妻之情已经为了我委屈太多,如今我怎么能再见得她受到伤害?那样的疼痛,我再见不得她受到第二次,半次也不行。”

“可……她若是怨你……”

“那便怨吧。”

……

求安不再言语,福了礼转身退下了。

秋风阵阵,落花盈盈,奚清嶺看着那些在空中飞扬旋舞的花瓣,渐渐地,好像就在眼前看到了她的脸。

从今以后,他的身边,也许不会再有那个玉荷节时帮自己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女子;

也不会再有那个一脸认真地用诡异故事来哄他帮她出头的女子;

不会再有那个以为他睡着了而在他耳边说要与他做一世家人的女子;

不会再有那个在花灯下与他流连漫步的女子;

不会再有……那个在他出征前用自己的头发绣了平安符赠给他的女子……

也许她会怨他,会离开他,也再也……不愿见他。

奚清嶺独自站在廊前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缓步走进了掩翠阁。

又在书案前背对着门口停住了脚步。

“哗啦”一声,他忽然将案上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扫落在地。

背脊在微微发抖,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处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白。

“若之……”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紧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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