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她们两个都觉得以殷月罗的个性和城府,绝不会如此沉不住气。那么,到底是什么,会逼得她那么急匆匆地离开呢?
“你说她戴着面纱?”云若之想了想,“飒雪,以你看,你觉得她是真的患了风疹么?”
萧飒雪一边回忆当时的景象,一边皱眉道,“她不时地会按着脸上的面纱,好像生怕它落下来,照我看,不像是假的。不过她是不是患了风疹,我就不能肯定了。”
是不是患了风疹不能肯定?
一句话让云若之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那么也许,她的确是去养病,不过养的不是风疹,而是别的。”她眉梢微挑,说出了这个大胆的假设。
别的?萧飒雪暗忖,是什么病会让殷月罗不能对奚琮瑕说实话,还要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
难道——
“她的脸出了事?”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不过我对巫术知道的不多,对舍生术就更是了解的少,”萧飒雪说,“雪遥与我从来不会多谈她的事,这大概是我对她管的太严了,所以她反而对我很是抵触吧。因此,我也无法确定什么。”
云若之轻轻叹了口气,“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想可能连萧学士自己都未曾料到舍生术会有这样反噬的效果。”
——何以见得?
“她一向都是依赖皇后在后宫中生存的,我曾经见过她在皇后的身边,纵然是一脸的傲然官气,但也掩饰不住那一丝忐忑与唯喏。”云若之回忆道,“而且她应该很了解皇后行事的手段,如果她真的用这招制住了皇后,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以皇后的能力要再找到一个巫门中人又有何难?”
萧飒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为云若之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们如果要针对殷月罗现在的状况做些文章,就首先要了解发生了什么,方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她们自己的推测,还没有得到任何的确证,所以眼下,要从哪里去了解舍生术的反噬,便成了第一个问题。
云若之想到了奚清嶺,皇室中人应该知道的会比较多,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打算再瞒着他了,殷月罗的事关乎后宫的安危,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奚清嶺也一定不会阻止她。
果然,奚清嶺在听说她想了解舍生术的时候,立刻便问了她为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借此做些什么吧?”他担心她因为仇恨而行差踏错,如果说之前她借自己的血是想要查探萧雪遥的底细,那么现在萧雪遥已经死了,她又是为了什么?
云若之坦白地告诉他,是因为怀疑殷月罗在利用这样的邪术害人。
在听完她对于萧雪遥和殷月罗关系以及她们在做的勾当的分析之后,奚清嶺也不禁惊讶,没想到,堂堂的国后竟然会利用这样的邪术来危害后宫。
“其实,对这门邪术,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那以殿下所知的,这门邪术有反噬自身的可能么?”云若之直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反噬?奚清嶺回忆起少时自己所接受的课程中似乎的确有提到这件事。
“这大概是说的那些道行不够的修习者,在吸取了舍生之灵的灵气之后,如果为求速达而吸食过量,就可能会堕入魔道,这些灵气在她的体内看似会将效用发挥到极致,但只要一停下来,吸食者本人的灵气就会被反带出去,直到油尽灯枯。”
“也就是说,她的模样也会发生变化?”见自己的猜测也许是正确的,云若之兴奋不已。
奚清嶺点了点头,“理应是如此。不过,到了此时,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了,对别人来说是这样,对她自身亦是如此。”
原来,吸食者自身的灵气一旦被反噬,身体里就如同是破了一个洞,而这个洞就需要再用灵气来填补,但每一次需要的灵气却可能是从前的好几倍,除非,是直接吸食了对方的血,但这样一来,这个人也就被彻底魔化了,再也回不了头。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其实云若之想问的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毁了她继续害人,但在奚清嶺面前,她还是将自己急于报仇的心思给生生压了一大半下去。
奚清嶺抬头看了看她,从那双眼睛里,他已经看到了一抹急切。
“还是和上次一样,只能用奚氏一脉的血,一旦让她服用,体内仅剩的灵气也会尽数毁灭,便只有等死了。”他把答案交给了她,希望由她自己做出选择。
云若之这时才怔了怔,想到了什么。“那殿下,希望怎么做?”
奚清嶺淡淡一笑,“你自己决定吧。”顿了顿,他又缓缓说道,“对于那个皇宫,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对陛下,我希望他不要被皇后伤害,对你,我希望你不要被自己伤害。但你若是觉得这样做才可以解开心中的结,我也不会拦着你,不过你千万要小心,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吝惜我的保护,我这一身王爷的名衔,也只能有这些作用了。”
言罢,他起身走到一旁,拔出了挂在墙上的那把佩剑,用利刃在掌中那条尚未复原的伤疤上又割了一剑。
“王爷!”云若之一怔,急忙跑到了他身边,“你快坐下,臣妾给你包扎。”
“不用了,”他握着那只不断流着鲜血的手,走到桌前拿起一只茶杯翻了过来,将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了里面,“你记住,这个血只能让她亲口服下去,而不是稀释在任何汤药里,否则是没有用的。”
那一刻,奚清嶺想,也许这么难做到的事会让她有一丝打退堂鼓的想法。他实在,不希望她冒险。
可是她眸中的坚定却是义无反顾的。
“这件事,我一定会亲手做个了断。”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三十八章 暗月云出(上)
要怎么样才能让殷月罗甘心情愿服下江王的血呢?云若之看着手中这支装着奚清的血的瓷瓶,似乎还能隐隐的感觉到温热。
她紧紧地握住那小小的瓷瓶,指节处也泛起了白。
忐忑而小心地轻轻掀开了面纱的一角,镜中的殷月罗在倏在闪过一抹失望之后,再次愤怒地将镜子打翻在地。
“本宫还要对着这张脸多久!”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惶恐。
孙玉连忙低声道,“娘娘,娘娘再耐心等几日,一定会找到人来的。”
殷月罗恨恨地看着自己那双已有些发皱的手,“这都怪该死的萧雪遥,本宫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皇后娘娘,萧上将求见。
殷月罗闻言不由纳闷,萧飒雪?她怎么会来这儿?过去与她可是从不相往来的。难道她是为了萧雪遥的事?还是说……她想来看看本宫的虚实,然后好去向陛下告密?
无论是哪种,对殷月罗来说,萧飒雪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跟她说本宫身体不适,今就不见客。”
——可是娘娘,萧上将说她要有事要告知娘娘。
要事?本已转身的殷月罗又回过了身子。
也罢,看看她要做些什么,本宫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出云国后,不信她敢无礼。
想到此,殷月罗便命人将萧飒雪请了进来。
“臣萧飒雪见过皇后娘娘。”她恭敬而疏离地向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行了礼。
殷月罗淡淡恩了一声,“萧上将免礼。本宫听说你们有要事要告诉本宫,不知是什么事?”
萧飒雪看了看她身边的孙玉,“请娘娘屏退左右。”
殷月罗勾了她一眼,也没有拒绝,吩咐左右退下关上了门之后,便等着萧飒雪说明来意。
“臣知道,娘娘有脸出了事。”萧飒雪不急不慢,淡然将殷月罗此刻最在意的事点破了。
“哼,”殷月罗压抑着心中的起伏,轻声一笑,“谁都知道本宫是患了风疹才出宫休养的,难道箫上将现在也对药理有研究了么?不过本宫却是有些信不过呢。”
箫飒雪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调侃,只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话继续说道:
“娘娘吩咐雪遥做的事,臣已然都知道了。”
什么?纵然殷月罗的城府和承受力非一般人可比,但她此刻听到箫飒雪的这番话,心还是不免狠狠一坠。
“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因为脸上覆着一张面纱,殷月罗几乎就要觉得自己被箫飒雪看穿了,因为此时的她,太过脆弱。“本宫何曾吩咐她做过什么?箫学士的事,本宫知道你很难过,本宫自己也觉得很遗憾,可是本宫不明白你今日来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臣没有什么目的,娘娘请放心。”箫飒雪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和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是臣在整理雪遥的遗物时发现的,而这封信是她留给我的。”
信?殷月罗立刻在心里忖了起来。箫雪遥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封信?她信中又写了些什么?箫飒雪拿这封信来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没想的是,箫飒雪把信递给了她。
殷月罗急切又有些犹豫地展开了信,这字迹,倒的确像是箫雪遥的。
——姐姐,我一直瞒着你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虽然你一直都在劝诫我不要修习巫术,可是我却一直都在欺骗你,我不禁修炼了巫术,而且还修习了舍生术……人本来是感谢皇后娘娘的知遇之恩,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因为我的道行太浅,竟反而拖累了她。舍生术因此而开始有了反噬的情况出现,我本来想坦白告知皇后娘娘,可是,姐姐,我没有勇气。我找遍了很多方法,可是结果都依然难以让我接受,若是皇后娘娘因为我而变成了嗜血魔者,我这一生都会不安的,也担心会连累你。所以,我也许会悄悄离开王城一阵子,去找找一些巫门前辈,在这期间,若是你能看见这封信,那么,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此行不知会发生什么,如果皇后娘娘出了事,她必然会想到与我有关,甚至会大发雷霆,到那时,请姐姐拿出这封信,告诉她目前唯一的解救方式……
到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殷月罗已经沉不住气了。
“什么解救方式?”她直直看着箫飒雪,像是要把对方整个看穿。
箫飒雪将瓷瓶放在了桌上,“就是这个。”
殷月罗的眼中透着狐疑,她走到桌边一把将瓷瓶拿起来,揭开瓶塞,刚一凑近瓶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就扑鼻而来。
“血?”殷月罗诧异,随即想到刚才那封信说到的“嗜血魔者”四个字,“什么意思?”
“娘娘想要填补体内的灵气之洞,就必须如此。”箫飒雪说着,便将云若之告诉自己的那一番关于反噬的话告诉了殷月罗,当然她并没有告诉对方一旦喝了血就会上瘾,再也不能回头而只能堕入魔道。
但殷月罗却已然越听,眼中就越掩饰不住惊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害怕,殷月罗反而更加多疑和恼怒,“你到底发好心呢,还是巴不得陛下嫌弃本宫啊?”
“箫飒雪早就猜到殷月罗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她早已习惯了不降情绪从脸上表露出来,因为她对任何事都早已没有期待。”
“臣虽然对陛下有情,可是臣也早就很清楚陛下唯一的女人绝不会的箫飒雪,所以臣也未曾因此恨过谁。如今来告诉娘娘这一切,只是为了雪遥和我自己,一来是不想雪遥身后留下遗憾和被娘娘怨恨,二来,则是我不想再卷入这些事情,我今早亦向陛下呈交了辞官的奏折。”
殷月罗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这么说,本宫就会信了?”
箫飒雪看了她半晌,忽然略带一丝怨气地叹了口气。
“既然娘娘不信,那就当臣今日没有开过吧。”她说完,竟忽地将桌上的瓷瓶拿起来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殷红的血液如花绽开。
留下已经“今日之事臣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之后,箫飒雪转身离开了,留下了尚有些发怔地殷月罗,她看着地上的血迹出神,就连孙玉匆匆跑进来唤她,她也似乎没有听见。
“别动!”殷月罗喝住了想要叫人进来收拾地上这一片狼藉的孙玉。
她一步步朝那滩血迹走了过去。
碎裂的瓷片上还沾着点点殷红。
殷月罗缓缓朝它伸出了手,然而就在指尖快要触到血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霍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孙玉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的手。
啊。伴着孙玉一声错愕的低吼,殷月罗用发簪扎破了他的手指。
一滴滴鲜血落在了她准备好的茶杯里。
好腥!
关上门,不知道望着杯中的血愣了多久,殷月罗终于端起被子将它凑到了唇边。
但只是刚刚沾了一点在舌尖,那要命的腥味就让她阵阵作呕。
哼。殷月罗立刻拼命地用绣帕擦着嘴唇。
一定是箫飒雪那个女人在玩什么心计!我怎么能如此无知的相信她?在多等几日,就一定会有人顶替箫雪遥的位置,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她好看,一定!
于是那杯中的血,被晾了一夜,月光洒过,又到晨光初罩。
翌日,当箫飒雪再次起床梳妆的时候,她惊讶地看见了铜镜中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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