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之刚刚走到染王府门口,奚冰尘从身后追上了她。
遣走了梳儿在外面先等候,奚冰尘看着她那一脸的淡然平静,浅笑道,“你是故意来这里当着我的面警告菀妃的吧?”
“殿下既然都看穿了,那么臣妾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云若之坦然道,“可是,殿下难道不认为自己有过错么?”
“我?”
云若之勉强扯起了一丝笑意,“殿下,还记得当日在燕妃墓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那时,他曾说放不下她。
“那日在宫中,殿下也曾说要我爱惜自己,难道,殿下所谓的关心就是这样的么?”她不无幽怨地说道,“纵容自己的妃子来对我耍心机?”
奚冰尘皱了皱眉,“我并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做。”
“我本来,尚且念着过去与殿下相识的一番情谊,”她侧过脸,不再看他,“可现在也不知道,几时那些美好的记忆就都将消散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见到她眉间露出愁绪的模样,奚冰尘就算是明知道她是借自己来给鸾菀嫣施加压力,但他却还是愿意为她费这一番心思,“要菀妃解决这件事,不让她的表妹嫁到江王府么?”
“不,那倒不必,”云若之淡然道,“走了一个钟元瑛,母妃她还能想办法再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反正是改变不了的事,倒不如就这么罢了,也免得给自己落下善妒的罪名。”
奚冰尘不禁一笑,“既然你已经想的通透了,那么为什么又要怨我呢?”
“殿下没有管好她,一再给我招来麻烦,难道不该被怨么?”云若之叹道,“你可知道我有多难?”
“你这会倒是想起来示弱了,”奚冰尘笑的宠溺,“那你方才还在她的面前说那些挑衅之言,又是想做什么?”
云若之轻轻哼了一声,“她既然胆敢把自己的表妹送到我的眼皮子底下,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会做什么么?就算我用‘欺人太甚’四个字来形容她,也不过分吧?殿下既然要我爱惜自己,那么,我便也只有竖起自己身上的刺了。”
言罢,她不等奚冰尘再说什么,旋身便下石阶,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径直去了。
离开染王府的那一刻,云若之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
鸾菀嫣,我们就来看看,这一次到底是你影响了我的生活,还是我先拔了你的头彩。
这是成婚后,奚冰尘第一次主动来到鸾菀嫣的处所,然而他进门之后却只是径自坐了下来,并没有开口和她说话。
鸾菀嫣心知方才他出去一定是和云若之谈了些什么,于是自己便殷勤地给他斟了茶,用一脸的笑靥来迎接他。
“这时候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奚冰尘抬眼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有几分轻屑,“在本王的面前你也就无需做这些样子了,你心中难道不清楚我来找你是要说些什么么?”
鸾菀嫣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臣妾知道殿下并不喜欢我,可是臣妾对殿下的心意却是真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奚冰尘扬了扬手打断了。
“好了,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些的。”他说,“我也不管你为什么要去招惹江王妃,不过从今以后,她的事,你最好给本王绕的远远的,不许过问。倘若再有兴风作浪,落井下石之事,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了要说的话,他立刻起身想要离开。
“殿下。”她唤住他,心下一沉,“难道殿下的心中没有一丝窃喜么?”
他回身冷冷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既然以温厚相守,他并不领情,那么鸾菀嫣索性将自己的柔情面具一把扯了下来,“江王要纳侧妃,楚姬娘娘本来就不喜欢江王妃,而倘若那个女子再有些手段,殿下认为,江王妃的日子,会如何?”
“本王不想重复说过的话,”奚冰尘的目光冰冷地像一把利刃,“她的日子若是不好过,你的日子也不见得就能好到哪里去。”
鸾菀嫣扯起唇角轻声一笑,“殿下对江王妃果真是一片痴情。只不过,江王妃她对江王死心塌地,殿下认为自己能有几分机会得到她?”
奚冰尘看着她,没有说话。
“当她感到无助空虚的时候,便是殿下趁虚而入的好机会,”鸾菀嫣轻轻一挑眉梢,略带一丝醋意道,“怎么说,殿下与她也曾有过一段情。若说江王妃会因为稚子心性的江王而全然抛却对王爷的情意,臣妾也是怎么都不相信的,她现在,不过是因为对殿下仍有几分埋怨,加上被女子三从四德的思想所影响罢了。”
“哼。”奚冰尘冷冷一笑,“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本王。”
“无论臣妾心中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但我终究也是为了博得殿下的欢心的,只要殿下最后因此高兴,那臣妾也就知足了。”鸾菀嫣心道,哼,那就要看看云若之她能不能忍耐到那个时候了。
奚冰尘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若是她因你受了什么损害,你应该明白。”
江王府的喜事很快就开始筹备起来,为免夜长梦多,楚姬选择了七天后的良辰吉日将这位侧妃迎进了王府。
张灯结彩,大红喜字,龙凤喜烛。云若之坐在房中,隐隐也可听见前厅的喧哗。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除了迎娶的仪式较为简单外,还真是和自己成亲那日没什么差别。
夜渐渐在这喧闹中寂静了下来,月色不知什么时候也已倾泻了一地。
云若之起身刚打算熄了烛火就寝,奚清嶺却推门走了进来。
“王爷?”她一怔,“你怎么来了?”
奚清嶺清浅一笑,“自然是来找你的。”
“可是……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她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喜服,尴尬又别扭。
“我哪里还有什么大喜的日子,”他不以为然地说着,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不是已经有了你么?”
云若之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心头不觉一暖,可是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有意蹙起了眉,佯装嗔怒道,“殿下这么说,倒是让臣妾想起来了,我们成亲那日,你也是偷偷跑到燕妃的房中去的,难道方才那番话也曾对她说起过?”
奚清嶺有些尴尬地挑了挑眉,“那倒是没有的……不过,你这么说倒好像显得我就是喜欢成亲当日乱走房间一样。”
她不禁失笑,“殿下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他嚯地站起了身,“我这就乖乖地去新房给新娘子掀盖头。”
他走到门口,却没有听到她回话,不禁纳闷地回了头。
云若之见他转过头,便扑哧笑了,“殿下,臣妾在等您安置了才能熄了烛火啊。”
这一刻看着奚清嶺映在烛光中的清澈笑意,云若之恍恍觉得,好像看到了玉荷节时初见的他。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三十一章 无言归梦
不出云若之所料,翌日清晨前去惜露阁时,楚姬便给了自己脸色看。
跨过门槛的瞬间,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善的气氛,再一看,楚姬身旁的那个位置坐在一个新妇装扮的年轻女子,看来,这就是昨夜刚刚过门的元妃了。
只是,她难道不知道那个位置不是她坐的么?是楚姬的意思,还是她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短短的数十步,云若之已经在脑海中忖了许多。
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奚清嶺也就停住了脚步,并不打算走到楚姬的身边落座。可是他刚要坐下来,就被楚姬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说道,“江王,你坐过来。”
奚清嶺看了一眼云若之,笑道,“母妃,孩儿想要和云姬一起坐。”
“你们昨夜不是都腻在一起么,”楚姬的脸色很是难看,“新妇进门了你都不看一眼,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奚清嶺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依然在云若之的身边坐了下来。
“有什么好看的,她又不及云姬漂亮。”
元妃斜起目光看了一眼云若之,没有说话。
看到奚清嶺对待新妇的态度,楚姬不禁气结,“当初云姬入门的时候你不是一样也不喜欢么?日子久了就怎么看怎么顺眼?”言罢,她又转向云若之道,“云姬,不是我说你,你明知道王爷的心性,昨夜那样的日子,你怎么可以放纵他留在你的房里呢?你这么做,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啊?”
“臣妾不敢,”云若之淡淡道,“不过王爷是臣妾的夫君,他要做什么,臣妾总是不能干涉的,同样出于为妻之道,臣妾总不能将王爷拒于门外吧?”她又微微一瞥元妃,“臣妾并非有意留住王爷,不是自己的,想留也留不住啊。”
奚清嶺看了她一眼,笑道,“母妃,孩儿要和云姬出去一趟,早膳就不用了。”
不等楚姬问清楚他们去哪儿,奚清嶺便拉着云若之跑了出去。
元妃压抑着怒气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云若之在这个蠢钝王爷心中的地位,看来,她倒是有一手。
云若之本来以为奚清嶺说要带自己出去只是随口敷衍楚姬的,没想到他竟说真的要带她去个地方。可是他又一脸神秘地什么也不告诉她,直到他们坐着马车去了渡头,上了一叶小舟,去到那片她熟悉的水域时,云若之才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殿下,”她说,“前面,是白云渡了……”
“我知道,”奚清嶺转过头,对她温温一笑,“我就是带你来这儿的。”
为什么?云若之还未来得及问,那座熟悉的别院已经跃入了眼帘。
越来越近。
“来。”奚清嶺向她伸出了手。
云若之抬头看了看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犹豫着将手递给了他。
下船之后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了那扇门的面前,云若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殿下,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不能进去了,虽然殿下是王爷,可这里到底是四神族的私邸,我父亲既然将它封锁了,我们就要尊重的。”
可他却没有挪动步子,反而拉住了她的手,“进去再说。”
啊?云若之还未反应过来,奚清嶺已经一把将门推开了。
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带着那股熟悉的,湿漉漉的甜味。
一切如故。
梅树飞花,湖亭小筑,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倏地,她的泪潸然而落。
“这里以后你都可以经常回来,”奚清嶺说,“就算要离府出走,也要来自己想来的地方。”
她转过脸看着他,泪眸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奚清嶺伸手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这里我已经从你父亲的手中买下来了。以后你再也不要偷偷摸摸地站在外面张望,也不要一生气就到处乱走,就回到这里吧,我也会比较放心。”
“可是……”她的泪却落得更厉害,“我不知道三哥他愿不愿意见到我。”
奚清嶺柔道,“你是他用生命换回这世上的,他怎么会舍得不见你呢?你好好活着,才能好好想着他,才能让他安心。”
云若之抬头看着漫天的飞花,“若是流年能够倒退该有多好……”
“云姬,”看着她的泪水,奚清嶺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什么?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你的身边有没有谁,答应我,都要好好地活着。”
只有你好好活着,我才会安心。
这一日,云若之刚刚来到宫中探望梦妃,便又听说发生了一起宫女怪病事件。
听到梦妃说起,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不知为什么,本来只是时有发生的怪事,最近也已经接连发生了好几起,有两个宫女还失去了踪影。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梦妃却忽然胎动了。
这是阴霾连连的皇宫之中一件大喜事,在这样的时候它几乎具有云开日出的力量,因此就连奚琮瑕也居然亲自来了殿外等候消息。
云若之看到随后款款而来的殷月罗,她身上冷冽的气息似乎又重了,作为后宫之首,她刻意这么快就收拾心情跟上奚琮瑕的步子本来是没什么奇怪,可是云若之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再一看她,这才恍然发觉,殷月罗的样子虽然依然有些憔悴,可是却好像更加年轻美艳了。
伴着一声啼哭,宫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匆匆出了殿门报喜——梦妃娘娘诞下了一位皇子。
奚琮瑕高兴不已,当场便给小皇子赐名净渊。当他抱着小皇子的时候,云若之从殷月罗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那一刻,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样的预感竟在十日后成了真。
——殷月罗向奚琮瑕进言,将净渊皇子带到了自己宫中抚养。
梦妃紫鸢因此大受打击,她虽然极力请求奚琮瑕说自己想要亲自抚养净渊皇子,但奚琮瑕却只是说皇后刚刚经受丧子之痛,反正梦妃正在调理期也不适宜太过操劳,不如就让给皇后帮忙照顾,也好让她有个寄托。
云若之在得知这件事时已是三日后,她立刻入宫来探望梦妃。可是这一次来到紫鸢的寝宫,里面的气息便分明与前几次都不一样了。
听说是江王妃来了,紫鸢从昏睡中缓缓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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