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弦虽然是风月楼的闲人,可是一大早爬起来,早餐也不吃,直扑锦绣阁,也太诡异了吧,又不是捉奸……
青弦越想越是不妥,下了楼,便在院中站着,状似悠闲的看着天空。身后的衣上云显然纳闷,可是展逸飞在这种时候,通常都是一声不吭远远站着,他也只好远远站着一声不吭,青弦实在想笑,轻咳了一声,笑道:“展公子,你不是说今天要考较我的功夫么?”
衣上云卡了一下,抬头看她,神色淡然的几近严肃:“是,姑娘请施展。”
青弦腹中暗笑,果然便把这些天学的蓝家的功夫一一施展开来,其间何玉捧了早餐过来,可是管青弦招数不停,衣上云也只是负手而立,他只好悄悄放去院中小厅,又默不吭声的退了下去。
何小受自然也是老狐狸,不过毕竟不能看背影辩真伪。他这一来一去,便觉安心许多。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把那几套全数施展完,自觉流畅,回看他一眼,衣上云神色不变,连眸光都是淡定,缓缓的道:“姑娘舞的不错。”
青弦唇角的笑容一凝,他又一本正经的续道:“弦儿……姑娘,你若去跟江湖中人比舞蹈,必擅胜场;若是去舞阁跟人比武功,也必擅胜场,实在令人佩服!”一边说,一边击了两下掌。
青弦为之气结,可是看他脸色整的端庄,又觉好笑,回道:“过奖了!”径自洗了手去桌边吃饭,有意不去让他。这几日虽然偶尔也跟展逸飞同桌共食,但大半的时候,还是两人分餐,此举却是顺理成章,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道:“今天的菜。却是可口。”
衣版的展逸飞似乎无所听闻,始终半侧了身子静静站着,忽然抬手掠了下头发,随着他掠头发的动作,树上叫的轻快的鸟儿,忽然怪叫了一声,掉到地上,打了个滚儿,又振翅飞走。衣大侠顺势便往桌前走。好像当真有人在这时说了什么,嘴里答道:“姑娘太客气了!”
施施然坐过桌边,飞快的吃了几筷。筷子头杵在盘中略转,显然心里得意洋洋,又拿粥碗掩了口,极轻地道:“弦儿姑奶奶,让你闹腾,可不是闹我啊!”
青弦没有他边喝粥边说话的本事,连偷笑都不成,忍的好辛苦,匆匆吃了几筷。便起身道:“咱们走吧。”
衣大侠一愕,无语的抬了脸,眼神中分明在说“怕了你了”,却是一闪而过,正要顺从的放下筷子,青弦已经续道:“哦!展公子慢慢吃,青弦先去中厅看看。”说着就闪身走开了。
一路忍笑。进厅才轻咳了一声。这几天虽然一直没来。可是厅中活儿并没有停。姑娘们才刚刚进来不久。见她进来。一齐福身为礼。青弦看房中尽是些陌生地面孔。忽然便是一阵心酸。再笑不出。回了礼。缓缓地走到一边。
虽然前后没有人来衔接。可是那内衣仍是做地似模似样。兼有巧思。青弦细细拣出两套新鲜样式。拿盒子盛了。便携了出来。衣上云早在门口相候。见她出来。便即跟上。
一想起要去见那冉笑尘。便觉心里发毛。心里盘算见面之后地说词。却是没什么头绪。堪堪走到倚莲阁。看衣上云跟在后面。极是悠闲。索性退开半步。笑道:“展公子。帮我看一下莲儿姑娘在不在。”
衣上云无语地瞥过一眼。借了那楼地阴影向她眨眼睛。那意思分明是说。不好吧。男女有别。您就饶了我吧……
青弦也原样眨回去。一边温颜道:“我不太方理。万一莲姑娘房中有客人……”也是啊!衣大侠立刻上前几步。咣咣咣直走到门前。手还没抬起。门已经吱哑一声开了。果然便是许久不见地清莲儿站在门前。眸光流转。笑道:“管姑娘。当真稀客。青弦竟是面红。福身道:“莲儿姑娘早。”
清莲儿笑着还礼。笑道:“姑娘早。公子也早。两位进来坐。”
“方便吗?”
清莲儿笑,敞开了门,折身到一边,“没什么不方便的。”青弦咬了咬唇,抬腿便迈了进去,展逸飞也跟了进去,却只站在屋角。冉笑尘果然在房中,笑吟吟的站了相候,衣履整洁,双眸炯炯,浑不似春宵初醒的模样。
青弦把手里地盒子放下,一边福身道:“冉公子,永违了。”
冉笑尘的神色却是略微讶然,对她上下打量,良久才笑道:“管姑娘脸色这么差?”
“呃?”青弦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脸,上次一病,高热两天,脸上自然是挂了幌子,可是此后诸事纷乱,连自己也忘记了,被他一提,竟是无语,停了一下,才笑道:“没什么。”
冉笑尘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莲儿已经走回冉笑尘身边,笑盈盈地倚了他肩,旁若无人的整理他的头发,冉笑尘居然甚是客气,全不似之前逗笑促狭的模样,微微笑道:“姑娘今天来,不会是来找冉某的吧?”
“不敢,管青弦没有这般的神机妙算……我只是来找莲儿姑娘。”
清莲儿媚眼流波,在衣上云与管青弦身上掠过,一边笑道:“姑娘只怕走错了呢,菊香院在西边,莲儿不做女人生意的。”一边说一边掩口轻笑。
这女人说话竟这般露骨,青弦虽是自抑,仍是有点鸡皮,略略宁定了一下,才笑道:“莲姑娘说笑了,我只是送东西过来。”
清莲儿笑道:“哟,那莲儿可不敢当。是这个么?”一边说着,便拿了帕子,做势拂一拂那盒子,随手一转,打了开来。
盒子开处,正对着冉笑尘,他原本微微含笑,一眼瞥过,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寒芒,疾抬了眼,向青弦看过,青弦正不解他为何这般神情,被他目光一逼,竟是微怔,他随即笑了出来,笑道:“姑娘这是何意?”
第041章: 俏立围墙言笑翩
这内衣只是个由头,他为何这般反应?女人送内衣给女人,有什么不妥吗?
青弦心头一跳,一时却不及细想,因为心虚而显得加倍讶然:“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头脑迅速盘算,又做势恍然,微微笑道:“哦,这是女子衣服,难怪冉公子不知。我只是想,莲儿姑娘千娇百媚,若能穿上这衣服,无形中便是最好的宣传……绣庄的生意,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跟没文化的人交流真麻烦啊,连最简单的广告效应也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冉笑尘笑着点头,神情恢复潇洒,笑吟吟的道:“我只道姑娘是花中牡丹,谁料却是女中丈夫,就连做起生意,竟也头头是道。”
“冉公子过奖了。管青弦本是俗人,做起俗事,自然在行。不怕公子见笑,因为燕公子允诺,这衣服生意,但凡赚到银子,便是管青弦的,所以纵是不成,也要赶鸭子上架罢了。”
冉笑尘笑道:“姑娘太谦了,只不过,莲儿是冉某的人,着了这衣服,纵是再怎么美法,也不是人人都能得见的,姑娘这番心思,只怕要浪费了。”
“嗯……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繁花饰美人,虽则风月楼的美人所在多有,但是能衬的起这衣服的,管青弦所识,莲儿姑娘一人而已。”
清莲儿立刻轻笑出来,冉笑尘也失笑道:“不想冉某与姑娘的眼光,竟有不谋而合之处……”
身后的衣上云始终一声不吭,连一声咳嗽都无,青弦实在忍不住,还是悄悄回看了一眼,他正负手站着,淡淡的对这边望过来,若不是深知这是衣上云,这时的样子,竟与真正的展逸飞难分轩轾。
可是。只这么瞪大眼睛看,便能看的出是不是眼线么?要怎么试下清莲儿有没有武功呢?难道学他们泼酒?实在想不出,又与冉笑尘有一搭无一搭的谈了几句,仍是了无头绪,索性便告辞出来。
锦绣阁的院落,便离外围的围墙甚近。青弦走了几步,一时动念,忽然弹身,径直跳过了围墙,一直跳到最外,看墙外小巷甚是冷僻,便俏生生站在墙头上。衣上云显然无语,却只能跟了过来,默不作声地站着。此时居高临下,四处视线一览无余,周围也没有树木。情形相对安全。青弦也不敢转头,只含笑道:“展公子。”
衣上云仍是端端正正的站着,却带笑道:“在这儿说会儿话倒是不错。不知那情花几时能把毒性解了。”
青弦一笑。声音仍低。笑道:“怎么办。我想不出怎么跟清莲儿动手。不然师父晚上去扮登徒子采花。看她抗不抗拒。”
衣上云顿时无语。哼道:“她抗不抗拒不知道。你不怕那个冉笑尘杀了我?”
青弦立刻想到。轻声道:“师父。那个冉笑尘。一定有问题。”
“问题?不会是他吧?那女人也不像。弦儿。你草木皆兵了。咱们还是再去别处转转吧。”
青弦白了他一眼。笑盈盈地道:“我发现我以后不能听你地话。就要按管青弦地方式做事才成。师父就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人者。武功太高。惯坏自己。所以。什么都懒地去筹画。可是。衣上云自己可以轻入虎穴。毫发未损。我却不成。”
衣上云笑道:“衣上云若毫发无损。难道弦儿反而会有损?”他在胸前悄悄做势。向心口地方向比量。她明知他地意思。却假做不见:“弦儿比师父想像中还要笨些。有些事情。未必能做到。有弦儿这么个大包袱在。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拖累师父。
衣上云习惯的想去抓头发,又止住,叉手道:“我瞧不是,这小子又不会分身术,人在外面,里面的事儿,所知总归有限。”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师父可知,那女子内衣,有一次被人下过蛊?”
“嗯。”
“我瞧这事儿,和这冉笑尘脱不了关系。”衣上云微讶的看她一眼:“冉笑尘是燕云开的钱柜子,若不是十足铁的关系,燕云开这般谨慎的人,岂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俱都交给他?弦儿,你怎么这么想?”
“不知道啊……感觉吧……冉笑尘不像坏人,说不准也像师父,是双料间谍呢。”
衣上云白她一眼:“怎么不像坏人?长地俊的全是坏人!你想,他明明知道这事儿,你又拿这个送他,他自然心惊……”
“嗯,也对……其实这皇上也傻的,干嘛要用这种方式?他不如直接说,小四啊,听说你鼓捣了不少新鲜衣服,拿来我看看,燕云开自然不敢说不,拿了去之后,他看一看,然后说,哎呀,不错嘛,来人呀,给我赐给官太太们,人手一件……是吧?这样就成皇上赐地了,顺手人情都不会赚的……”
衣上云失笑,轻道:“弦儿说的是……只不过咱们还是下来吧,虽然管青弦师学渊源,完全可以胡作非飞,不过,在墙上站着唠叨不休,毕竟不太好看。”一边说着,便跳了下来。
青弦一笑,随之跳下,悄笑道:“那咱们再去哪儿?”
“西院!”
“西院哪儿?”这次一定要问清楚,要是去见那个香娘,誓死不去……幸好衣上云笑道:“去见那个书画教习。”
哦!想想想,好像是个半老的清瘦男人,略有点儿孤芳自赏的味儿,“为什么?”
“嗯……”衣大侠瞥回一眼,害羞的眨一下眼睛:“这人有点怪……其实我也只是感觉……”
青弦忍不住好笑,缓步走回,脚步轻松,满怀俱是含笑,逐渐走进院中,两人神情都是一本正经。
若那眼线,当真如此重要,又岂会这么轻易,便被找到?就算找到,又谁知会怎样?其实这事儿当真是险恶之极的事儿,可是,不知为什么,有师父在身边,竟是怎么也找不到紧张的心情,好像在玩一个破案游戏,一步一步,一环一环,慢慢的走去,每一个关口,竟都新奇有趣。
第042章: 自在清静风来堂
衣上云绝对不适合做卧底,皇帝小子绝对所托非人。他虽然武功高强,可惜心地太过淳厚纯净,又素性开朗,绝对学不来怎么推开现象看本质,也绝对没耐心抽丝剥茧挖内容。换言之,他的感觉,通常做不的准……
所以,现在两人便坐在那书画教习面前,听着那半老头滔滔不绝,口沫四溅。一个怀才不遇的文人,一个酸文假醋的老头……仅此而已。
看后面的衣上云已经昏昏欲睡,青弦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逃脱了那口水的灌溉,仍是选择最有效的语出惊人法,截口笑道:“先生,您的画儿这般精良,却不得知音,您可知是为什么吗?”
他微愕,略略休息,顺便松散唇角:“正要请教。”
“不敢,正因为太好太精良,所以反而不成。这就像是文人练书法,虽然要参加科举考试,都要练就一手馆阁体的字,也会有人这馆阁体写的极好,美伦美奂,但是绝没有人,是因了这馆阁体成王成家的。症结所在,便是太过完美,没有个性……我的意思就是说,先生要画,便要画前人之所未画,创前人未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