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笑道:“这便教完了么?”
“是啊,若是何总管不信,可以去问展公子。”
何玉笑道:“虽是教完了,仍是需要多练练才好。”
青弦竟笑出来,懒懒地道:“正是呢,便算不学不练,也总要在这恋花楼,乖乖待着才好,免得何总管操心费力,是也不是?”
何玉神情毫不尴尬,笑嘻嘻的垂头不语,青弦却又微叹,想着两个整天,寸步难行,缓缓的道:“不知燕公子几时回来?”
何玉笑道:“这个小人却不知,姑娘这便开始思念了么?”一边说着,便从袖中取了一张洒花印香地素笺,纸上字迹极匆促,龙飞凤舞的写道:“弦思燕自来。”
青弦吓了一跳,飞快的转目四顾,却幸好并没有燕公子的身影,看何玉仍是低着头一脸谦卑,索性笑道:“燕公子去了多久了?”
何玉笑道:“公子是昨天一早从姑娘这儿动身的。”
“我又提燕公子,何总管为什么没有素笺拿出来?他只留下这一张么?”
何玉笑道:“公子走的极是匆忙,这个,姑娘难道不知么?”
青弦笑道:“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边把那素笺举起来给他看,何玉瞥过一眼,低头良久,才缓缓的道:“公子的意思,必然是说,姑娘但凡有思念,公子便在姑娘心中……岂非弦思燕自来么?”
青弦略略摇头,随手把那素笺撂到一旁,回手抱了情花,身后的何玉缓缓地道:“公子对姑娘,当真与众不同。”
青弦淡淡的道:“何总管过奖了,管青弦何德何能,得他不同?”
何玉笑道:“姑娘,且莫身在福中不知福,公子一念之系,岂是这般轻易能得的?”
青弦自嘲的一笑,轻叹道:“管青弦一向别无选择……”缓缓的停了口,却又发愣,笑续道:“何总管对燕公子,当真是无微不至。”
第036章:顽石铸就笑满面
何玉笑道:“姑娘说笑了,何玉为公子,为姑娘办事,自然尽心竭力,不敢稍有懈怠。”
青弦笑道:“为燕公子做事,自然要如此。管青弦却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敢当何总管这般。”
何玉笑道:“姑娘说无关紧要,公子却待姑娘如珠如宝呢!”
青弦微觉好笑,淡淡笑道,“何总管,我瞧您当真是一心为人,平白当这说客。只怕,燕公子未必领情吧?燕公子有多少大事要做,岂会总把心思纠缠在管青弦身上?”原本便是无意,随口说完了,仍是抱了情花深嗅,身后的何玉静默无声,全没来由的,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像是身后忽然飘来了雪花。在自己的头脑反应之前,青弦下意识的叫:“何总管!”然后迅即回了身。
何玉仍是面团团一脸的笑,微微弯着腰,态度谦卑之极,青弦吸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缓缓的续道:“何总管明早来时,请帮我带两壶酒来。”
何玉显然疑惑,陪笑道:“酒么?”
“是啊!”
何玉便不再问,缓缓的退了下去。青弦把酒壶中的残酒浇了,草草吃了晚餐,便即睡下,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蛇儿也不来,师父也不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越想越是不安,索性坐起身来,从箱子里翻了一件颜色略暗的长衫换好,走到门前,却又犹豫,又折身去窗前,一寸一寸的慢慢推开了窗子,然后悄悄贴了窗子向外张望,既是紧张,又是急切。
若是被人抓到了,该怎么说?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人半夜三更在外面瞎逛?要不要装病?装走火入魔?那样是不是就会有人去请师父?可是。万一师父不在风月楼呢?要装很久,肯定会露出马脚。
要怎么办呢?心里只是踌躇,晚风清凉,自敞开的窗缝中透入,情花随风摇曳,静夜中尤其香气扑鼻。无意识的,又走到花前,缓缓的抬手轻触,甜香中微带了酒香。忽然心念一动,心里迅速盘算,然后,缓缓的笑出来。
第二天一早,何玉的托盘中,果然放着两壶酒。青弦掀开来看了一眼,酒波清澈,显然是难得的佳酿。青弦微微一笑,便执了壶,把酒沿着根转圈浇入土中,一边笑道:“多谢何总管。”
何玉笑道:“姑娘当真雅人。连浇花。也与常人不同。”
青弦做势微微讶然。笑道:“何总管不识得这是什么花么?”
“这……恕小人孤陋寡闻……”
“燕公子说道。这种花。名叫情花。早晚浇酒。中午浇水。放在房中。常日嗅着。可以解我身上所中地情锁之毒。”
何玉地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跳。若不是正加倍留心看他。绝对察觉不到。他随即笑道:“原来如此。那便恭喜弦姑娘了。”
“何总管不知此事?那就怪了。燕公子岂会不吩咐你?”
何玉笑道:“弦姑娘吩咐,也是一样,公子临行前匆匆拿了花来,想必还没来的及吩咐小人。”
“原来如此,那就对了,我本想,若是燕公子来的及说,你又岂会不催我?”
何玉略为疑惑,只是陪笑。青弦缓缓的续道:“燕公子与我打赌。若是在他回来之前,我能配的出万艳同窟地药酒。他便带我去看看这大燕朝……我自己配那药酒,也不是不成,只是要到哪儿去采那许多药来?”
这所谓的万艳同窟,本就是杜撰,何小受虽然见多识广,自然也是没有听过,可是这打赌配酒,却甚合燕公子的性格,何玉竟是信了八分,只是陪笑,青弦有些心虚,索性以退为进,轻咳道:“不如我画了图样,何总管去帮我采了药来?”
何玉略略犹豫,却随即笑道:“在下恐怕会耽搁了姑娘的事儿,这楼里也有药圃的,不如姑娘辛苦一趟?”
青弦心头一喜,面上却仍是微微皱眉,轻声道:“可是那配方中许多药材,我也只是闻名,未曾亲见,万一燕公子是从府外带来……”
何玉轻咳道:“姑娘,若是楼里的药圃没有,姑娘再画了图样,小人着人去采就是。”
青弦缓缓的回了身,看着那情花,轻声道:“好,我便试试。终不成一辈子,便困在这风月楼中。”
何玉笑道:“姑娘多虑了,姑娘慧质兰心,自然心想事成,小人这便出去知会展公子,让他陪姑娘去药圃。”
“好,那便有劳何总管了!”何小受办事周到,再次得到体现,青弦的早餐才匆匆吃完,何小受已经送来了药篓药锄,真不知他这转瞬之间,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青弦毫不犹豫地背上了身,展逸飞也不来接,便懒懒的跟在后面,何玉在前方引领,果然便是去了那天来过的那药圃,到了地方,何玉仍是在旁边站着,青弦也不理会,反正这儿地药材,十之**,俱都从书上见过,索性细细的采了许多,一直采了半篓,何小受终于躬身道:“弦姑娘,小人告退了。”青弦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何玉便转身去了。
这时才发现昨天跟展逸飞闹翻,是这般明智的决定,何玉一走,展逸飞立刻远远的走开,遥遥的立在一棵树下相候,青弦只觉心头鹿撞,虽然仍是不时做势低头挖上几下,却是越走越快,缓缓的走到那天练功的大石旁。
老天保佑师父在风月楼,老天保佑师父知道弦儿的行迹,老天保佑师父会来看这石头,只想知道师父平安与否,得个确信,便能放心了。
握着药锄蹲下身来,想在石上刻下一个平安与否地询问,一蹲下来,却是大大一怔,那石头的下方,竟是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痕迹甚新,显然是刚刚划上的,眼睛弯弯,笑容大大,笑的灿烂之极。
青弦一震之下,顿时满心欢喜,悄悄抬了手去摸那笑脸,忽然脚下草叶一动,金影蛇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飞也似的跳入她的掌中。
第037章:月下黑眸灵如夜
青弦轻笑出来,悄悄把金影蛇收入袖中,又在四处乱走了一番,胡乱采了几枝药,这才站起身来,也不去招呼展逸飞,便缓缓的向恋花楼走去。出了那院子,一直走出百十步,身后的展逸飞才脚步匆匆的跟了上来,亦步亦趋的跟着,青弦快,他也快,青弦慢,他也慢。
青弦看恋花楼已在面前,加快脚步过去,也不走楼梯,直接弹身跳了上楼,展逸飞竟跟着跳上楼,青弦不耐烦起来,砰的一声,扣上了房门。
一整天,晒晒草药,逗逗蛇儿,浇浇花,满心柔软,这一晚,也是睡的加倍安心,睡到中夜,忽觉有人俯身过来,在她颊上轻轻一吻,青弦顿时惊醒过来,定了定神,喜道:“师父?您来了?”一边抬了手,黑暗中悄悄摸索他的袖子。
衣上云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没有,我没来,弦儿做梦呢!”嘴里说着,却早靠了过来。
青弦又惊又喜,立刻贴进他的怀里,喜道:“师父!”
衣上云嗯了一声,悄悄低头吻吻她的额,一边笑道:“乖。”
“师父,燕公子离京了。”
衣上云说:“哦!”
青弦有点急,起身晃了晃他的手臂,“他离京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衣上云笑嘻嘻若无其事:“他爱干什么便干什么,我哪儿管的了他老人家。”
青弦无语,转开话题,轻声道:“师父,你今天怎么可以过来?”
“弦儿地门前没有萝卜了。我当然要趁空儿来溜达溜达了……”衣上云笑吟吟地道:“现在风月楼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衣萝卜若是跑来看望管萝卜。自然还得找个萝卜去闲云居充数。否则那边少了个萝卜。自然会有人跑来这儿看这边有没有多出来。”
青弦被他萝卜一番。直绕地头也晕了。忍不住笑嗔道:“师父什么时候都顽地起来!”
衣上云只是笑。凑紧了靠一靠她地脸:“最近太阳大。连咱们管小萝卜。也不那么水灵了呢!”虽是玩笑。却是透着疼惜。青弦不由微笑。笑道:“你才是萝卜。”
衣上云在黑暗中一整辞色:“弦儿吃过晚饭了没?”
“呃……吃了呀!”
“既然不饿。那怎么一个劲儿地惦记萝卜?”
青弦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却又悄悄靠过去,倚着他的肩,衣上云伸臂挽住,贴脸过来,好一会儿,才猛醒似的一震。轻声道:“好弦儿……”叫了这一声,却又无话,终于还是笑道:“我瞧你最近在跟展逸飞学功夫。所以千辛万苦地做了一个他的面具,想来冒充,你却又跟他闹翻了……看样子我又得做个何玉的了,就怕一转头,何玉让风前舞来教你,要做风前舞的面具容易,可是要风前舞冒充衣上云,可就难了。”
“何玉?师父,你要冒充何玉?”
“是啊。怎么了?虽然何玉没师父我这么玉树临风……”
“不是,师父,我总感觉这个何玉,怪怪的……”
衣上云笑道:“怪了才好啊,怪了才没人理啊,才不会露馅。”
“不,不是……师父,我说不清,我只是感觉。这个何玉……反正怪怪的。”
衣上云微凝了凝眉,细想了一下,却又笑道:“他地功夫我试过,虽然不错,却也绝对称不上高手,能有什么问题?”
青弦仍是摇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衣上云笑着拍拍她的颊,笑道:“好啦好啦。我才不会去假扮那个何玉。想扮我也不会缩骨。那就展逸飞好了……展逸飞起码俊些,咱们弦儿看了也欢喜。”
青弦扁了扁嘴角。含笑道:“绣花枕头罢了,我才懒得瞧他。”
衣上云笑道:“怎么?”
此事一言难尽,这般相聚,甚是不易,何苦浪费在叙说这种事情上面?青弦笑道:“不提他好不好?师父能待多久?”
衣上云一笑,“弦儿想让我待多久,便待多久。”
青弦轻轻一叹,黑暗中悄悄握紧他的手,不想松开,轻声道:“师父,为什么我们常常需要这么压低了声音说话,好像见不得光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成……”
黑暗中,衣上云似乎看了她一眼,随手抚一抚她的发,定了一息,然后笑开来:“傻丫头,你没听说过,夜半无人私语时嘛……这三更半夜,就是让人说悄悄话的,便算是白天能说,也是不说,定要等到夜里来说,唧唧喳喳,除了俩人谁也听不到,这才有味儿。”
青弦不由轻笑,柔声道:“弦儿宁可白天晚上都被师父唧唧喳喳……虽然有点儿闹,可有时想想也挺开心的……”说完了,却又有点儿害羞,轻咳道:“师父,你在这儿,安全么?”
衣上云笑道:“弦儿这个操心鬼,嗯,你看看我是谁?”一边说着,不容分说的直拖她到了窗前,轻轻推开了一点儿窗缝,回头向她抛过一个媚眼。
借了那一线月光,青弦大吃一惊,险些失声惊呼出来,又急掩住了口,定了定神,走到窗边细看,面前这张脸,五官虽似平平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