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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弦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懒懒的张开眼睛,本能的想抬手抚眼,却抽之不动。迷朦的眨一下眼睛,衣上云的脸便在面前。他的手半环着她的腰,两人的手掌仍是交握。
青弦悄悄吐出一口气,犹豫着不动,其实这个半躺的姿势蛮舒服的……衣上云却是坐着,倚了床架,睡的正香。他的脸色远较平日苍白,睡容十足安静,浓眉轩昂,睫毛浓黑,发丝软软的垂在肩上……
隔了许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唇角弯弯,笑了开来,漆黑的眸子一张,整张脸又是十足生动,笑吟吟的飞过一眼,笑道:“小弦儿,师父的脸当真经的起你这么看吗?”
青弦有点儿羞赧,咬了唇角偏开头,他立刻手臂一收,把她拥紧在怀中,笑嘻嘻的逗她道:“弦儿看到什么了?”
青弦笑道:“师父哪只眼睛看到弦儿看人来着?弦儿睡的正香,眼皮都没掀半下。”
衣上云笑道:“那我却不信,师父我一向国色天香,弦儿既然看到了,岂有不趁机多看几眼的?”
青弦悄悄翘一下唇角,不知这些武功的门道,不敢挣开身,可是这样实在太过亲昵,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急低了头笑道:“师父既然国色天香,那还怕看不成?”
“讨厌!那我也要看弦儿……”笑嘻嘻的俯身下来,不承想她正要抬头说话,顿时撞在一起,青弦立刻飞红了脸,衣上云也急速刹车,停了一息,忽然哧的一笑,反臂抱了她肩,不容分说的把脸埋进发间,用力嗅上几嗅,笑道:“好香!”然后忽然松开手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青弦微愕,一时未及起身,他便凑脸过来,笑嘻嘻的道:“弦儿,我们起床了,好不好?”
你!你!你!难道是我赖着不肯起不成?青弦又羞又气,手在床沿一搭,本想坐起身来,谁知羞愤之下用力太过,居然跃起半尺,然后身不由已的跳到三步之外,差点儿便要跳到门口的桌上。
衣上云顿时大笑出声,笑的在床上打滚,青弦迟疑的回了身,光着脚走回去着了鞋子,看衣上云笑的欢畅,面色也似恢复了几分血色,忍不住抬手扳他肩膀,嗔道:“师父!”
衣上云大笑着跳起身,直跳到一尺多高,飞也似的扑出去在房间中凌空转了两圈,这才跳回来,脚恰好就放进鞋子,一边笑道:“弦儿,高手起床都是这样起的。”
青弦被他逗的笑出声来,笑道:“师父便是会拐弯抹角,从不见哪件事儿,师父会好好说出来的。”
“谁说的?我偏要好好说一回。弦儿你这身体本有内力,而且不弱,只可惜我不知你原本的内功路数,不能取为已用,所以只好用我的内力来强迫调动,让你跟着我的路子走,那样用起来岂不是很方便?”
青弦眉眼弯弯,笑着点头:“师父好厉害,言简意赅。”
本以为他会立刻自吹自擂一番的,他却只嘻嘻一笑,便转身移开了门口的桌子,青弦一愕之间,便听有人叩门,恭声道:“管少,起身了没?梅心给您送早餐来。”
衣上云回头看她一眼,随手拉开了门,门外正是那个一身书卷气的梅心,这些日子都是罗袜送饭,不想今早却换了他,罗袜难道还在厅中跪着不成?梅心一眼看到衣上云,错愕了一下,赶紧陪笑道:“梅心不知管少有客,这便再拿饭来。”
青弦脸都红了,便见梅心飞快的把托盘中的东西放好在桌上,然后躬身一礼,拿着托盘飞快的去了,大概随着他拿第二拨早餐,衣大侠在管大少房间过夜的新闻,也会立刻传遍菱角院了吧?
青弦摇了摇头,看衣上云一脸行若无事,早坐去桌边挑挑拣拣,忍不住对他的背影翘翘嘴巴做个鬼脸,做完了才怔一下,有多久没有做过这种无谓的事情了?忽听有人急步跑了过来,一把推开门,大叫道:“管少!管少!”正是罗袜。
青弦一怔,赶紧迎了过来,罗袜的一脸欢喜却在触到衣上云的一刹那转为错愕,青弦有些不忍,温言道:“罗袜,什么事情这般开心?”
罗袜慢慢的道:“没什么……风先生肯收我为徒了……”
青弦赶紧笑道:“恭喜。”
罗袜哼了一声,有点儿悻悻,垂下头不语,青弦情急之下,早忘记面前的小美男心理年龄大于等于实际年龄乘以二,脱口而出的笑道:“那现在我们都有师父了,不如我们比赛,看将来谁的武功更高些?”
衣上云一口菜没吃完,呛了一下,勉强咽下,失声大笑,小罗袜抬了头,玉如清泉的眸中竟是无奈,却很给面子的没说什么,弯了唇角笑开来,笑道:“好。不过将来管少若输给罗袜,要输些彩头才成。”
人小鬼大的小家伙!青弦哼道:“好啊!”
衣上云笑个没完,罗袜却视而不见,笑盈盈的仰面看她,道:“不过罗袜没钱,要输些别的才成,不如……”
第037章:洗尽风霜俦绮颜
青弦生怕这少年忽然冒出雷人之语,急急截口道:“若你输了,便叫我十声……高手好了,若我输了,我便叫你十声大侠。”
没有最雷,只有更雷,人在弯腰说话时大概总会习惯性的童言稚语,衣上云再度爆笑,罗袜愕然收口,光洁的小脸上竟有些啼笑皆非,下意识的挺了挺腰,似乎这样便能像大人些,正正经经的笑道:“管少说好便好,那罗袜去学功夫了。”
青弦抹汗点头,“好,好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桌前,笑道:“师父,您说,风前舞是怎样的人?罗袜拜他为师,好是不好?”
衣上云好像忽然对青菜有了些兴味,埋头狂吃,一边哼道:“不知道。”
“他认识你啊,你怎会不认识他?”
衣上云咬了筷子抬眼,漆黑的眼瞳一溜一转:“弦儿你今天很忙啊?”
“呃……”
他抬了下巴自言自语:“我还想这几天都留在这儿好好教教弦儿穴道来着……看来弦儿忙的很,忙着想这想那,看来是没空学了……”
这……青弦瀑布汗,然后陪笑道:“师父,是弦儿不对,师父教罢!”
衣上云立刻跳过来,笑道:“那好,弦儿要用心学呢!风月楼中实力最重要,功夫好了,才能自在由心,随心所欲,哪怕只能在风月楼当大侠呢!”
这话好熟悉呀好熟悉,青弦留恋的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来的及尝的早餐,顺从的溜下椅子,软了声音笑道:“师父说的是。”
衣上云忍不住一笑,笑道:“弦儿乖。”一边把长衫下摆提起来塞进腰间,自言自语似的笑道:“风前舞这家伙俊雅轩逸,不似尘俗中人,处处挑不出半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却实不知为何在此……我老人家也摸不清他的路数,这人要么就是看破红尘的隐士,跑这儿大隐隐于市;要么就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跑这儿发神经……谁知道呢!”
青弦哦了一声,微微笑道:“弦儿倒觉隐士像些,这人眸正神情,似乎无欲无求……”说了半句,看衣上云早睁圆了眼睛,赶紧停了口,若无其事的笑道:“师父不是要教武功吗,弦儿等了半天,怎么还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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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大大小小的穴道实在繁复,虽是青弦记心过人,也足足学了三天才学会,间或还会点错,熟悉了穴道,熟悉了血脉的流向,便是举手投足的动作,也加倍有力了些。
算算日子,衣上云已经在揽竹苑待了八天,人前竟是形影不离,只是常在深夜时消失,却总会赶在天亮时回来,亲手开门,亲手接过早餐小美男的托盘,不忘嘻笑一番。人人只道两人夜夜笙歌,也没人来追究纲礼伦常,除了小罗袜阴阳怪气两句,其它个个见惯不怪,这般似有衣上云相伴的夜,管青弦自然是加倍安全些。
其实这几天连睡觉都少,学完了穴道,便开始学剑法掌法,与衣上云拆招。像一个乍舞长刀的孩子,一时还不能适当的控制那力度,衣上云身上不免多了些青青紫紫,所以青弦这几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哎呀!”
“师父!”
“对不起!”
然后惭愧的陪笑陪笑,拍拍揉揉,衣上云大半的时候却不吭声,只在伤到明处时,撒娇顿足几下,也不过倚肩厮磨,借机亲近一番,转个身便继续教授,竟似急如星火。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一时不及消化,学的越多,反而越是纷乱。
衣上云在吃了第N顿青菜豆腐,并讨酒不果后终于开始抓狂,感慨了一番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后闪人稍息,青弦居然大大松了口气,毫无忧患意识的扑上床补眠,从早晨一直睡到过午,睡的脑筋直抽,衣上云仍未回返,只得起身,懒洋洋的执了剑在院里挥洒。施完一套剑法,收式站定,自觉行云流水,满意的笑笑,忽有所觉,身子还未转过,已经叫道:“师父!”
转回身却是愕然,院门前白衫玉立,竟是几日不见的叶非花倚在门前,正笑吟吟的看着,见她转过目光,便拍了两下手掌,笑道:“衣上云果然厉害,小管俨然是高手风范了。”
他显然已经听到她叫师父,却居然反常的没有抓出来取笑,青弦略有些局促,微微笑道:“叶兄过奖了。”
叶非花打量了她一眼,洋洋的笑道:“我们小管果然是美人,着实让人看着舒服。”
不知为什么,觉得今天的叶非花非比寻常,明明笑的灿烂,那狭长微挑的眼睛中,却有一抹难得的深沉的光,青弦把长衫的下摆放下,温颜道:“叶兄有事找我吗?”
叶非花笑道:“哪有你这种人,也不容人客套两声。”说着哈哈一笑,转身道:“小管,跟我回恋花楼。”
青弦微怔道:“蓝老板找我吗?”
“是啊!”叶非花答的很快,一边笑道,“我昨天便过来了,瞧你们一教一学热闹非凡,便没露面。”
青弦真正讶然,忍不住盯了叶非花一眼,这位大少爷居然晓得知趣,晓得成人之美?今天的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叶非花迎了她的目光,却是微晒,似笑非笑的道:“小管,几天不见,我倒挺想你了。”
青弦道:“哦!”叶非花也不再说,呵呵一笑,当先而行。
………………
情形绝对非比寻常,两人一路无话,赶回恋花楼,蓝凤蝶竟是踪影不见,而房中居然已经烧好了热水,叶非花亲自拿过衣服,竟是红缎的八幅风裙,边角缀了花饰,看起来极为绮丽精美,青弦讶然抬头,脱口道:“女装?”触到他不容置疑的目光,又急低下头去。
叶非花浅浅笑道:“是啊,小管不喜欢?”
青弦满腹疑窦,却只能笑笑,“不敢。”
叶非花一笑,便很君子的转身出去,随手关上了门。青弦也不敢拖延,抬手脱了衣服,叶非花似在门外踱步,却是寸步不离,管青弦几曾享受过这待遇?
第038章: 驭使佳人化蝶翩
这件衣服虽没见蓝凤蝶穿过,却显然是蓝凤蝶平素着衣的风致,浴后着上了身,从里到外,娇花软玉一般,临镜一照,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说不出的灵秀逼人。
叶非花已经推门进来,在镜中向她凝视,面沉如水,隔了许久,才微微一笑,道:“小管,你绾了头发。”
青弦心里实在不安,柔声问道:“蓝老板呢?”叶非花不答,随手把梳子递过,青弦心里一震,居然脱口道:“蓝老板已经不在风月楼了是不是?”
叶非花立刻抬了眼,冷然道:“小管,多嘴多舌,想找死不成?”
不知为何,现在对叶非花竟是怕不起来,瞥他一眼,接了梳子,温言道:“是。”一边随手把湿发梳透,正要用丝带束起,叶非花已经劈手夺了梳子,薄怒道:“你想捣乱是不是?”
青弦微愣,不解何意,张了眼睛看他,叶非花哼道:“小管,你最好给我乖乖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梳女人的头发!”
习惯真是太有力的东西,即使穿了女装,也不觉那发式有甚么不妥。青弦汗了一下,苦笑道:“对不起,我真的不会梳。”
叶非花怒抬了眼,便要发作,看到她的神情,微怔了怔,讶道:“你真的不会?”
“嗯。”
“你居然连头发都不会梳,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叶非花气的不轻,在镜中瞪他,气道:“那现在怎么办?”
其实心里十足不安,柔声道:“不如请叶兄告诉我,我究竟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仍是续道:“冒充蓝老板么?”
叶非花冷笑一声,也不说话,转身就走,隔了片刻,便带了一个小姑娘进来,吩咐道:“给蓝老板梳妆!”
青弦讶然,看那小姑娘甚是稚弱,却显然是做惯了的,乖巧的福身应了,便走上前来,手脚轻快,不一会儿便挽好了发髻,插了步摇,配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