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气彻骨得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门口又站着这么多人,感觉说话不是很方便,我便将她带到了旁边的一间空屋子里。
进了屋,我仔细端详了这女子一番,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大花的粗布棉袄,头上随便挽了个髻子,乍看一眼,只是个很普通的村妇,然,她的姿容却甚是清秀,一抬手一投足中透着的气质也很特别,混合着少妇的温婉妩媚与书卷气的清丽淡雅。
“你是谁?为什么非要见我?” 我开口问道。
“民妇名叫沈宛,因曾听闻大公主乃世间第一菩萨心肠之人,所以冒死前来求大公主为民妇做主!” 那女子跪在地上回答得从容不迫。
“第一菩萨心肠之人?”我哈哈一笑道;“这高帽子还真是够高的。你听谁说的?”
“顾贞观顾先生,还有纳兰容若都这么说过。”沈宛道。
“纳兰容若?顾贞观?”这两个的名字我可是耳熟得很。“你认识他们?”
沈宛点点头,道:“我与这二位相识多年。”
“哦?”我又一次打量下了眼前这名叫沈宛的女子,好奇心油然而生,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做了个手势让她起身,继续问道:“你这两位朋友皆在朝中任职,纳兰容若自己是一等侍卫,他父亲更是当朝一品的明珠明中堂,你有什么冤情,去找他们不是很方便,却为何偏要冒险来找我?”
“民妇的冤屈,就是明中堂也无法过问,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沈宛说着竟流下泪来,再一次跪地哽咽道,“求大公主帮帮民妇吧。”
“你快起来!起来好好说。”我朝小穗使了个眼色,示意小穗上前去搀扶。“到底是什么事儿,怎么连明中堂都救不了你?”
沈宛起身后,擦了擦泪,平复了一下才道:“实不相瞒,民妇乃是……乃是纳兰容若的妾室,因出身寒微,太太一直容不下我,此次趁着容若随皇上南巡,她诬陷民妇与家中的侍从有染,遂将民妇赶出了家门,卖给了人贩子,被贩到了山西……民妇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听了沈宛的叙述,我竟有种不真实感,听上去像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这婆婆也着实狠毒。
“民妇发誓,所说之言句句属实,没有一丝一毫欺瞒。”沈宛神色很严肃,眼神也没有丝毫的闪烁。
“怎么世上会有这样的婆婆?”纳兰明珠的妻子,说起来也算是金枝玉叶,乃是英亲王阿济格正妃所生的女儿,我曾听说她作风挺强悍,但不知道强悍到这种地步。虽然眼前的沈宛只是个妾,但好歹也算是她媳妇吧,怎么能出手如此毒辣呢?不过,我虽很同情她,可这件事怎么看,都只能算是家务事。按照大清的律法,妾在家中的地位就犹如一件器皿,她婆婆如何处置她,我这外人貌似还插不上手。如果明珠能够插手管,倒是名正言顺。于是我问道:“你去找过明中堂了吗?这事明中堂怎么管不了?”
沈宛连连摇头:“家里的一切从来都是太太打理,老爷惧内,凡是太太所做的决定,老爷绝无异议的。所以,去找他,等于自投罗网。”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这事儿还真有点棘手,就算要帮忙,我都不知道从何帮起。
“民妇只求能见纳兰容若一面,当面跟他澄清一切。”
“这还不容易?你去他家门口等着,他必然每日在那里出入啊!”
沈宛摇头道:“行不通的。这样虽然能看到他,却说不上话。我若一出声,必然再次被纳兰家的人所抓。容若是个孝子,太太的决定,他从不敢辩驳的。”说到此,沈宛的脸上有些哀凄之色。“民妇也不指望能够重入纳兰家的家门,只想跟纳兰容若当面说清……清楚……”说到这里,沈宛忽然干呕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你生病了?”
“不,没有,没事的。”沈宛摇摇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穗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跟我道:“主子,依奴婢看,她好像是有了。”
“什么有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反问了一句小穗。
“就是……就是……那个啊!”小穗脸颊发红,有些窘迫地指了指沈宛的肚子。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宛是个孕妇啊。
“你……”我瞪大了眼,盯着沈宛的肚子,好像没什么异状啊。
沈宛垂了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忙吩咐小穗:“快把沈姑娘扶到一旁坐下!”
让个孕妇又跪又站的,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是一尸两命啊!
沈宛还要推辞,我再三坚持,她才千恩万谢地坐了。
“这孩子是容若的?” 我继续问。
沈宛抿着嘴,肯定地点头。
“你都有了纳兰家的骨肉,怎么他家太太还要赶你出去?”
“那个时候,连民妇自己都不知道。最近呕得厉害了,民妇才……”
“这么说来,纳兰容若也不知道他要当爹了?”
沈宛抬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的很,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半天却只说了一个“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的好好上学,工作滴好好工作哈~~
有空来坐坐o(∩_∩)o。。。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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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计
作者有话要说: 唉,有点小忙,有点小烦~~~
说实话,我原本不太想出手帮沈宛的,快过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这事情问到了现在,竟然问出了个“孕妇被婆婆变卖”的事来,我的同情心和愤慨又有些难以抑制了,便道:“沈姑娘,你的遭遇我是万分同情,不过,若是你希望我伸手相援,那定要将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说给我听才行,否则我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刚刚看到沈宛的眼神,我直觉她应该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不方便说。可是,她要是不和盘托出,“帮忙”搞不好会变成“帮倒忙”。
沈宛听罢,抬眼望了望我,又望了一眼小穗。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伸手指着小穗道,“她是我的贴身丫头,口风紧的很,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民妇谢过大公主恩典。”沈宛说着欲下炕行礼。
“坐着吧。”我伸手阻止。“说吧。”
“其实,在容若南下的前两天,民妇刚跟他吵过一架。”沈宛犹犹豫豫地开口,眸中是一片愁云惨雾。“那次他摔门而去,我们俩几乎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
“哦,我明白了。”我接口道,“因为你们俩吵过架,之后你婆婆又是给你安了那个罪名将你逐出门,所以,即使我找出了办法让你与容若相见,容若愿不愿意见你还是个问题,对吗?”
“嗯……”沈宛抿着嘴,缓缓点头,满眼的担心。
“你要去见容若就为了向他说明你的清白?”
“是。”沈宛揩了揩脸上的泪道,“这世上谁都可以误会民妇,唯他不可以!”。
“见了之后呢?”
“民妇打算回家乡,回江南。”沈宛的神情有些落寞。
“孩子呢?”
“民妇会把他好好带大的。”沈宛抚着肚子道。
“你一个人?”我是有些讶异。
“嗯!”沈宛望着我,坚定地点点头。
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一个如此具有独立精神的女性,难得,我不禁对沈宛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可是,她的精神虽然可嘉,但按照目前这个社会的情形,一个单身女人要带个孩子过活,生计必然是非常艰难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哦,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白塔寺的?”
沈宛道:“民妇一路奔逃,夹在逃难的人群中进了城,不想却昏倒在白塔寺门口,幸好被寺里的大师给救了,民妇又无处可去,就暂时栖身与此,帮庙里干点儿粗活以换取一日三餐。”
“你可知白塔寺是皇家寺院,你在这里多久了?竟然还没被纳兰家的人发现?”
“民妇知道。”沈宛答道,“民妇于十天前到此,这儿的人都只知我名叫桂莲。”
我朝沈宛微微一笑,沈宛也勉强微微牵了一下嘴角。这女人是个有智慧的,只是对容若用情太深。
沉默徘徊在室内,沈宛不停地擦泪,我则在盘算究竟要如何才能帮助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虽然这十天来她一直隐姓埋名,但经过今日一事,行踪必定暴露,她先前既然是大名鼎鼎容若的媳妇儿,认得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无论是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还是为她和她孩子的健康考虑,首先这白塔寺是不能继续呆了。可是要把她转移到哪里,这可是挠头的问题。
宫里?今儿要是我一个人来还有可能带进去;恭亲王府?裕亲王府?或者安亲王府?同样的守卫森严,我不现身,又没事先疏通过关节,她如何能进?既然这两个方案都被否决,也就只能在民间找个地方暂时安置再做打算了……哦,对了,刚刚见到赫奕和赫达的神情似乎对沈宛颇同情,或许可以找这哥俩帮个小忙?想到此,我便吩咐小穗去门口将赫奕叫进来。
小穗依言开门,赫奕没进来,班第倒一闪身到了跟前,他瞟了一眼慌忙立在一旁的沈宛,朝我一施礼道:“大公主,长公主说时辰不早该回宫了,让奴才来瞧瞧您好了没有?”
“哦!快好了。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我挤出一丝笑道,盼着班第快快走,别碍着我的事儿。
班第“哦”了一声,我以为他就此离去禀告了,却不想他到了门边儿,伸手把门儿关得紧紧的,又回身来对我道:“ 大公主若信得过的话,奴才倒可以帮忙。”
班第这一开口,房里包括我在内的三名女子立时惊诧莫名,我呵呵一笑掩饰道:“帮忙?帮什么忙?”
班第笑道:“大公主有所不知,您的三姑婆,奴才的奶奶端靖长公主在京城还有坐府邸,就在针线胡同,沈姑娘可暂时安置在那里。”
班第说的这件事,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这个家伙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忙,莫非他一直躲在外头偷听?
“哦,还请大公主见谅,奴才来了一会儿恰巧听到了几句。” 班第似乎洞悉了我心中所想,笑呵呵的解释着,又不慌不忙地对沈宛道,“其实今儿来的侍卫中有好几个都是认识沈姑娘的,包括在下,当年纳兰侍卫与人称‘江南才女’的沈姑娘你结成秦晋之好时,我们都曾受邀去喝了杯喜酒,不知您还认得在下吗?”
“你……”沈宛皱着眉细细地打量着班第,过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露惊喜之色道,“哦,你就是……‘流水年华容易老,兰心蕙质伴翁媪’的蒙古诗人班……”
“班第。”班第笑着接口道:“诗人不敢当,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好嘛,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个人倒是叙起旧来了,我在这儿倒像是多余了。不过,刚才班第所提的方案,倒也是可行。这阵子三姑婆会暂时住在宫里调养,把沈姑娘搬到长公主的府邸去,居住的环境就比较好,更重要的是,就算是被明珠的老婆察觉了,她也不至于胆敢闹到那里去吧?
“大公主,方才奴才提的意见,不知您觉得如何?”班第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我。
我故作沉吟状,默了片刻道:“嗯,你方才说的也是可行的法子。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反正你与沈姑娘本来就相识,我也放心。”我又转头与沈宛道,“沈姑娘,那你就在此少待,我们回宫后,你就跟着班第去吧,至于与纳兰容若相见之事,恐怕还要你耐心等上几日。”
“谢大公主,谢班大人。”沈宛说着又要伏地跪拜。
“免礼!”我不得不又一次急急出声阻止,随后起身带着小穗出了房门去与五姑婆和胤禛他们会合。
***************
那天我跟沈宛说,让她耐心等上几日,可没料到,这几日一等就是五六天!不是我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我回去之后就没见到过纳兰容若的面!一打听,说是纳兰容若病了,明珠还替他跟康师傅告了假,正在家里调养呢。这个容若,什么时候不好病,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病?
另一头,沈宛在公主府里是安顿下来了,却透过班第打听我什么时候能够安排他们“鸳梦重温”。说实在的,这问题我现在没法回答,难不成这回我真要“言而无信”了?
从宁寿宫晃荡回来,我在宫里转悠了半天,终于决定去乾清宫瞧瞧,问问班第,那个容若到底怎么样了,前天让他借着他与容若之间的交情,去明珠家探望下容若,据说,这两天他忙着帮康师傅接见各地来朝贡的使节,还没跟我汇报过这事儿呢。
出了宫门,还没到乾清宫门,就见乾清宫门口有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的,男的恰好面对着我这边,正好看得清楚,此人正是我此行的目标,班第班侍郎是也,那女的虽然背对着我,但也是平日熟识得不能再熟之人——二公主蓉玥是也。看情形,听对话,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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