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熙依言退到了屋檐边上,静静地站着。
虽是春天,但是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怕寅时跟她一起站在这儿吹冷风,便让她回去帮她喂小坏蛋。小坏蛋是沈元熙养的一只鹦鹉,今天一心想着宇文骜,倒是真忘记喂食了。
寅时走了之后,沈元熙便安静地站在廊下,等着宇文骜醒来。许多天没见他了,她真的很想他,哪怕是见上一面,她也可安心许多。
一个时辰过去了,雨终于是小了些,沈元熙站在廊边上,裙子都被屋檐下溅起的雨水弄湿了,她一身潮湿,早就冷得嘴唇都青紫了,可也不见丫鬟来通报王爷是否醒来。
第五章:鸳鸯戏水
终于,殿里面传来了些响动,秀梅开门出来,却见沈元熙还在,并且满眼期盼地看着她,她冷冷一笑,接过丫鬟刚端上来的药,也不理她,便要进屋去,沈元熙抢上两步拦住她,开心地问道:“王爷醒了么?可否让我见见他。”
秀梅看着沈元熙那无邪的笑意,冷冷一哼,正待挖苦嘲讽几句,就听殿里传来一声娇媚柔软的女声问:“何人在外喧哗?”
闻声,秀梅脸色一变,即刻恭敬地回道:“王妃,是沈夫人要见王爷。”
沈元熙闻此,方明白原来秀梅骗了她,她根本就不曾通报过她在外面候着。
不一会儿,就见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华贵美丽异常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却正是那夜沈元熙没看清容貌的谦王正妃司马柔。
沈元熙抬眼打量去,立刻怔住了,只见那司马柔峨眉杏眼,殷唇琼鼻,出落得格外美丽,而且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眉间一点娇艳欲滴的鲜红花钿,看起来颇具贵气。她身材高挑,竟比沈元熙高出一个头,所以她看她时,微微扬着下巴,垂下眼睑,美眸轻轻睨着她,带着居高临下之势,光是那气势,沈元熙就自叹不如。
原来,这便是他的正妃,如此美丽而贵气的女人。
此时司马柔的眼中丝毫不见在面对宇文骜时的娇柔,她冷冷地打量了一番沈元熙,哧地掩唇一笑,道:“妹妹可来得不是时候,爷身子不爽,不想见任何人,你还是走吧。”原本这番话她是想打发下人来说的,但是她却突然好奇心起,想来看看这个宇文骜不顾她的阻止娶回来的灾星,听说还是个美人儿,她当然要见见是什么样子咯。
此番一见,她却放了心去,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她还真是高看了她。不过这小丫头也确实长得不赖,一双如湖水般美丽澄澈的浅蓝色眸子,给人祥和宁静之感,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她自恃保养得好,却尤不及她,再观其五官,皆是精致秀气,挑不出一丝瑕疵,要不是她那眸色和多出的手指,凭着她沈家小姐的身份,怕是盛京之中提亲之人快踏破她家门槛的。
司马柔眼睛利,一眼就看出沈元熙脸上略施粉黛,再仔细看,不难看出她微微浮肿的左脸颊,刚才厨房的事她也是听人说了的,不过秀梅所为亦是让她心情大好,借此,她也不忘奚落她一番。
“哟,这是特意为见王爷还仔细打扮一番呢,可惜了,你还是回去对影自怜吧。”说着掩唇而笑,倏然转身。
哪知她身子才一动,就觉袖子一紧,原是沈元熙拉住了她,司马柔秀眉一蹙,眼底火光顿起,一挥手,将袖袍抽了出来,颇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而早有会看脸色的秀月上前将她拦住,低声斥道:“大胆,王妃的袖子你也敢扯,也不怕你那脏手污秽了王妃的衣裳!”
沈元熙吓得小脸一白,抿了抿唇,想要进去见宇文骜的话还是在众人逼仄的目光下生生咽了回去。她不笨,自是听得懂司马柔话中的羞辱,同时也明白,有其主便有其奴,秀梅敢那样对待她,离不开司马柔的授意。
她压下心中苦涩,迅速从袖中拿出那块绣了多时的汗巾,诺诺地递上前去,扯开一抹笑容,恳求道:“这是妾身绣的,还劳请王妃转交给王爷。”说完,她恭敬地朝着司马柔行了个礼。
司马柔瞅着那方汗巾,被汗巾一角那对相互依偎的鸳鸯刺痛了眼,她心中怒火更甚,却又觉得好笑,这个沈元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王爷在里面休息,她不想损了自己的温柔大方的形象,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的沈元熙。想与王爷鸳鸯戏水?她也配!
“听说你手不方便,就不要侍弄这些细活儿了,啧啧,瞧瞧这针脚粗的,果然是多了根手指碍事儿啊。如果你确实觉得闲得慌,厨房倒是缺个打杂挑水的长工,你不如到那儿去试试?”司马柔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话音一落,周围站着的几个丫头立刻掩唇嗤嗤地笑开了,那一双双毫不掩饰讥讽的目光冷冷地睇着她,像是一根根刺,随着司马柔的话狠狠地扎进沈元熙心中。
她身子一颤,藏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紧才能掩饰住她的惊慌,但她却不知她一脸的苍白早就将她出卖。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垂着头,行了个礼,转身便走进了雨里,任那些嘲笑从背后传来。
司马柔从细雨中那抹纤瘦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秀月手中那绣着鸳鸯的汗巾,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两个丫鬟看她神色阴沉,颤声道:“王妃,奴婢这就拿去烧了,去去这晦气。”
司马柔却冷冷一笑,阻止道:“不忙,这不是给爷的么,自然要让他看看。”说完,她随即一挥袍子转身进屋了。
屋内,宇文骜已经醒了,正斜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书看着,眉宇安详,姿势慵懒,俊美无匹。闻得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司马柔盈盈而来,随即勾唇一笑,脸上神情柔和。
“王妃,什么事让你心情这般好啊?”
原是司马柔似笑非笑地盯着宇文骜缓缓行来,坐到他的身边,这才娇嗔地道:“这不是爷的新夫人给爷送了东西来么,来,拿过来给爷瞧瞧,好一个鸳鸯戏水!”
在司马柔的示意下,秀月将汗巾呈上,宇文骜淡淡瞥了一眼,便是蹙眉,手一挥,用手上的书将那汗巾扇到床旁的玉盂中,眼中神色无丝毫波动,而那玉盂便是用来盛装他酒后吐的秽物的。
司马柔见他动作,还来不及掩唇一笑,已被一双大手揽进怀中,接着身子便被压在榻上,耳边一声轻笑传来:“今日王妃火气不小啊,让本王来好好压压火可好?你个醋坛子,不过是想借这劳什子来试探本王对她的态度罢了,现下可满意了,不信任本王,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也不避讳屋中的丫鬟,便动手去解司马柔的衣裳。
司马柔俏脸一红,哪儿还记得生气,斜眼瞪了一眼红着脸还来不及退出的秀月一眼,柔荑已经半推半就地缠上了宇文骜的脖子。
第六章:王爷的女人
雨已经小了很多了,淅淅沥沥,如万千根银针扎在沈元熙的肌肤上。
身上冷,心里却是痛。耳边,那些人的嘲笑声还在,司马柔讽刺的话还在,她虽觉得难过,但到底不至于伤心,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她还是没能见上他,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他刚才在殿中可听到她的声音了,要是他出来见她一面就好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沈元熙失魂落魄地走在花园里,那里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大雨过后,地上积了很多水,她走路心不在焉,连鞋袜被那积水弄湿了也不知。
刚转过一个弯,一抹碧色的身影奔来,狠狠地撞在她的身上,她被撞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立刻醒了神。
抬眼去看,就见那碧衣女子已经摔倒在地,她的面前,两件衣服掉在泥水里,已经被溅上了点点泥污,她一惊,赶紧去扶和她撞在一起的那个女子。
“你没事吧??”沈元熙蹲下身,伸出手的同时担忧地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抬头一见她蓝色的眸子,有一丝吃惊,但那惊讶瞬间收起,她一把推开沈元熙,望着地上的衣服就是一阵惊叫:“呀!刘侧妃的衣服!”
沈元熙懵懵的,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如此紧张那衣服,就想去帮她捡起来,谁知还没动,那女子已经往她面前一跪,大声地哭了起来。
“沈夫人,奴婢冲撞了您是奴婢不对,可是您也不能将刘侧妃的衣服丢在泥水里啊,这可是刘侧妃刚刚命人做的她和小郡主的新衣裳,您不能这样啊!您弄脏侧妃娘娘的衣服是小,您是爷的女人,自是不会受到责罚,可是奴婢就不同了,奴婢会挨责罚的啊!呜呜……”哭着哭着,那女子还一把拉扯住她的裙子不松手,越哭越大声,满脸泪痕,满身泥水,那样子甚是凄惨。
沈元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去扶那丫鬟,那丫鬟却死死抠着她的手不放,她心里焦急,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所以面对眼前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哭啊,你、你先起来再说……”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啊!”沈元熙的话还没说完,那碧衣女子却突然看向她的身后,哭得愈发大声了。
沈元熙转头一愣,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儿,但她还是慢慢直起身子转过头去看,就见她的身后好几个女子正朝这边来,那模样,却都是她没有见过的。为首一人一身素白的长裙,裙子的边沿和袖口都绣着紫红色的花朵,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可见其品味不差,那女子长相算不得绝美,但胜在清秀,姿色虽远不及刚才所见的司马柔,但自有其独特的风韵。
她的身后还有两名姿色不俗的女子,一蓝色一酱色长裙,但风韵不及那白裙女子,却也各有各的优点。而那三人之后,则跟着几名丫鬟。
沈元熙早就呆愣住了,她脑海里将这王府的人员过滤一遍,再结合这碧衣丫鬟的哭喊瞬间猜到那白裙之人就是当今宰相的孙女刘雨晴刘侧妃,而那一蓝一酱便只能是宇文骜的两个小妾苏夫人和高夫人了。
刘雨晴微微蹙着眉,行动间都带着一股子弱柳扶风之感,走路也没有声音,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却风韵独特,想必是常年练舞之人。她领着众人走到沈元熙跟前,微微蹙着秀眉看着正哭得起劲的丫鬟,柔声道:“碧水,你这是作甚,好好清静的一个园子都让你给扰了,有什么事还是起来再说吧。”
刘雨晴的声音很温柔,但话语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地上的丫鬟,视沈元熙于无物。
碧水抽噎着,不住摇头,道:“奴婢有错,奴婢不敢起来!”说着,她还故作胆怯地拿眼睛瞟了旁边呆立着的沈元熙几眼。
随着碧水的目光,刘雨晴转眼看向沈元熙,装作才发现她的样子道:“哟,这位姑娘是……看你的样子,该是刚过门儿的沈妹妹吧。”刘雨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看着沈元熙的目光也是柔柔的,脸上还带着微笑,但不知怎么的,沈元熙依旧觉得背脊发凉,因为刘雨晴的笑未达眼底,比起一看到她就拼命打量着的苏夫人和高夫人,刘雨晴无疑隐藏很深。
沈元熙在那一瞬间的感觉便是,原来这府里的女人都不简单。苦涩,无奈。
“是,刘妃娘娘。”沈元熙脸色青白交加,在低下身去向刘雨晴行礼时才反应过来,就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这丫头已经往她身上泼了一身脏水,她甚至可以确定,这丫头就是看着刘侧妃等人过来,才做了那么一场戏。
但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不好处理,但是她的大脑却似有一团浆糊,她想思考,却觉头昏脑胀。
耳边,刘雨晴无比柔和的声音传来。
“碧水,我不是让你去取我上个月给小郡主定做的衣服么,你怎么弄得一身泥水,如此狼狈?”
“回娘娘,碧水刚才取了衣服回来,因为这路上水坑多,天上又在下雨,所以奴婢小心地护着衣服免得被弄湿,没有看清路,在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沈夫人,奴婢道了歉,但沈夫人很是生气,在知道我拿的是娘娘的衣服时,她将衣服摔到泥水里,还说、还说……”碧水一边哭着,一边故作惊恐地看向沈元熙,那模样,倒真像是极度害怕她一般。
沈元熙呆立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但外人却容不得她解释,因为那高夫人已经迅速接过话去,愤怒地道:“她说什么?碧水,你有话就说,这府里除了王爷王妃就算刘侧妃最大了,当着刘侧妃的面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高夫人说完,满脸恼恨地瞪了一眼沈元熙,那模样,恨不得将她吃了。
“沈夫人说她是这府里的主子,王爷的女人,冲撞了她就是冲撞了王爷,我只是一个奴婢,不管是谁的奴婢,都该罚!”碧水抽抽噎噎地说完,说着,她又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一脸哀戚地望着刘雨晴道:“娘娘,奴婢是您的陪嫁丫鬟,平时在府里一直本本分分,您是知道的,奴婢很少做错事的,看着奴婢服侍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件事您就饶了奴婢吧,是奴婢没有护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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