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的面色苍白下去,举着长剑的手也颤抖了起来。慕容瑾说的每句话都像惊雷轰隆隆地响在耳边,让他的心翻涌着悔恨与自责。
看到李萧的模样,慕容瑾不由得愈发恼怒,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手中的长剑便朝着李萧刺了过去。
“小心!”朱砂惊叫一声,一把将李萧推到了一边。
然而慕容瑾的这一剑来势凶猛,即便是李萧倒在一边,手臂也还是被刺伤,鲜血攸地喷溅出来。朱砂亦随着用力而跌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感觉到寒冷而疼痛。
“像这样的胆小鬼你也要护着他吗?”慕容瑾看到朱砂还在维护李萧,不由得愈发愤怒,他怒喝着,再次举起长剑朝着李萧劈了下去。
“住手!住手!住手!”朱砂歇斯底里地喊着,猛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萧。她抬起头,明亮的眼里有怒火在熊熊地燃烧,让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如若噙血。身体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火焰欲焚烬一切,朱砂死死地望住慕容瑾,咬牙道:“不许伤害他,我不许你伤害他!”
你们怎么可以!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贪恋的温暖,唯一牵挂的人呵!你们怎么敢!
想要把我一切都夺走吗?
把最后一个珍贵的眷恋都夺走吗?
我绝不会允许!
朱砂从来都没有这样凌厉地高喊过,她的声音如此高亢,让她全身都禁不住地瑟瑟发抖。然而那张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恨意,却让慕容瑾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你们,休想再在我的面前伤害任何人。”朱砂一字一句地说着,慢慢地站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慕容瑾,就像是一个浴着仇恨与血光而生的妖,“慕容瑾,我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慕容家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的。我要让你们的血在我的脚下流成河,我要亲手送你们下到地狱里去,永生永世,万劫不复。”
说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瑾好一会儿,方才转过头去,弯下身来扶起了李萧。
“滚。”
如此冰冷的声音,如此冷漠而残忍的声音……
慕容瑾一步步地后退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砂:“小桃,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应该……”
“滚!”朱砂愤然转过头,厉声喝道。
为甚么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事物失去了颜色?
为甚么在这一瞬间,我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慕容瑾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化为了灰烬。他像是被夺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缓缓地转过头,走出了这间别院。
朱砂扶着李萧走进了别院的厢房里。妙涵与夏青相视一眼,只得替朱砂打来了热水,拿来了白布。
无声地替李萧擦了伤口,上好了药,朱砂又用布将李萧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小桃,你……恨我吗?”李萧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朱砂替自己忙碌,心中有温暖,有感动,更有着难以抑制的心动。过了许久,他方才问了一句。
朱砂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来看向李萧。
这个年轻的将军,他的面容像俊美的天神,他的眼睛像年轻的骏马,他的温和像清晨的阳光。就算是那个时候转头走掉的你……也是给了我唯一温暖与快乐记忆的人啊,我又……怎么会恨你呢。
于是朱砂便微微地扬了扬唇角,转过头继续替李萧包扎起来。
“小桃。”李萧伸手捉住了朱砂的手,激动地说道,“我们走,小桃,你跟我走罢。天涯海角,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今生今世,再不会做离开你的事情!”
“李将军。”尽管心里已然快要被那股洪流冲撞得快要爆裂开来,可是朱砂的语气,却冰冷得有如磐石,“请你自重。”
自重……吗……
李萧脸上的表情冻结在那里,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朱砂,从来没有想到朱砂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
024:功亏一篑
妙涵与夏青心疼地看着朱砂,悄然叹息着,退出了厢房。
朱砂替李萧将手臂上包扎的地方系好,便站起了身来。
“李将军,如果你听本宫的一句劝,就速速回到边关罢。”说罢,朱砂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不要离开!”李萧却一把捉住朱砂的手,急切地说道,“不要再从我的眼前离开,不要再从我的生命里离开。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小桃!”
小桃……这个名字,呵呵……
朱砂的唇角上扬着,带着苦涩,带着嘲讽,带着苍凉,她用她的手拂开了李萧的手,抬起眼睛,漠然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小桃了,她死了,早就死了。”
李萧像是一下子置身于冰窖之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砂,张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李将军,越早离开越好。”朱砂说着,继续朝着门口走去。
“说谎!”李萧猛地站起来,伸手便将那张桌案掀翻,水盆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带着鲜血的水飞溅一地,像极了盛开着的妖娆桃花。“你说谎!你说你不是小桃,可是你为甚么要替我挡下慕容瑾的剑?你说你不是小桃,为甚么让我速速离京?”
“那是因为!”朱砂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她没有回头,所以李萧便也没有看到她眼里簇簇滑落的泪,“那是因为……我想你活下去。”
说罢,朱砂大步走出了厢房。
李萧怔在了那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许久,他才爆发出一声怒吼,直冲向门口,朝着那个已然走到院门口的心爱的女子喊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是不是那个靖王爷白隐对你做了甚么?小桃!我是不会离开的,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朱砂浑身一震,那原本已然决定了深埋心底的泪水再次决堤。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
朱砂举步愤然走出了院子,她走得很快,很疾,脸上的泪在寒风的吹拂下如此冰冷,让她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可是她早已经停不下来了,她早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这样快步地走,一步一步,加快脚步地走向灭亡,走向堕落,走向那无尽的黑暗。
你怎么就这么傻的,我希望的,只是你活着而已,活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活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快乐的笑着……仅此而已啊……
“朱砂,你的脸上怎么有泪?”庄太后看着坐在床塌边上的朱砂,奇怪地问。
“臣妾……”朱砂顿了顿,随即便低下头来微笑着道,“臣妾是因为想到太后娘娘您而今病卧在床,心中十分难过。如果能换得太后娘娘您的健康,朱砂是愿以十年的生命为代价的,只求上天可以成全。”
朱砂说的,倒也未必不是实情。人是一种感情复杂的生物,即便心中还对庄太后处罚清荷一事存有芥蒂,但每每看着这个已然年近六旬的老太后还要频频为自己的儿子忧心,她眼里的牵挂与母爱,都让朱砂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有娘牵挂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呵……”朱砂说着,将她的脸贴在庄太后的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惜朱砂的娘亲死得早,连贪恋这种温暖的机会都没有。朱砂多希望太后娘娘能长命百岁呵!”
自从看到了李萧,童年的记忆就一点点一滴滴地浮现在眼前。那些快乐的日子总是围绕在她的身边,娘亲的脸也一天比一天鲜明如初。这到底是应该庆幸,还是悲伤呢?
“傻孩子。”庄太后慈爱地笑着,伸出手来抚摸着朱砂的头,“哀家而今能有你在身边服侍,有你替哀家去照顾皇上以后的生活,哀家便是死,也瞑目了。”
“我不要太后娘娘死。”朱砂紧紧地揽住庄太后,眼里闪过了一抹惊恐,“我不要。”
“傻孩子,人都是会死的。”庄太后叹息一声,将朱砂的脸捧了起来,她静静地看着朱砂的眼睛,问道,“你恨哀家吗?清荷的事情,你会恨哀家吗?”
朱砂的心微微地一动,恨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朱砂不恨太后娘娘,朱砂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去保护她……”
“傻孩子,”庄太后又笑了,“不论一个人如何强大,都不可能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保护得不受一点伤害。相反,你越是强大,命运就越是喜欢和你做游戏。他越是从你的身边夺走你最重要的人,就越是开心。人就是这样,他们喜欢看着强大的人痛苦,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感觉到你是真实的,像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慢慢的你就会发现,除了强大,你甚么也剩不下了……”
庄太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年迈女子特有的嗓音,让朱砂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是感慨,是难过,还是悲伤?
朱砂自己也不知道……
烛火摇曳,照着这一老一少两代后宫里叱咤风云的女子,温暖而又柔和。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郑尚宫突然快步奔了进来,她的神色有些慌乱,更有些复杂,看着庄太后与朱砂两个人相依偎的模样,竟然迟迟说不出话来。
“秋妍,你怎么了?”庄太后还沉浸在那种美好的宁静里,看着郑尚宫的目光慈祥温和。
“太后娘娘,文菁皇后她……”郑尚宫面色苍白地说道,“诞下了一个龙子。”
甚么!
不仅是朱砂,就连庄太后的脸色也骤然大变,宁静的气氛像是突然间掀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暴,足以将一切倾覆。
“她不是没有身孕吗?怎么?”庄太后怔怔地说着,眼中的平静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的精芒。“快,去传刘御医,更衣,摆驾‘紫玉宫’!”
朱砂没有与庄太后一起去到“紫玉宫”,对于朝廷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但是对于朱砂而言,却是一记惊雷般的噩讯。
慕容薇竟然诞下了龙子?
真是可笑呵……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容不得人不相信。谈甚么誓言,谈甚么承诺,谈甚么未来日子里的照顾?当那个小小的生命诞生于世,一切便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朱砂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那无际的黑夜。
功亏一篑。
025:并非嫡子
功亏一篑。
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了。白隐一定会失望罢?自己呢?是恨,是妒忌,是失望,还是别的甚么?朱砂不知道,也理不清。
是不是在这长久的宁静里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忘记了复仇,忘记了血债,忘记了仇恨?已经被那些所谓的儿女情长迷惑了心灵了罢?所以上天才会这样惩罚自己。
正宫皇后,嫡长子。
朱砂懊恼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但是这是不争的事实。
正宫皇后还没有被废便产下了一子,岂有废后之理了?那慕容家族的势利更加不可一世,连同四大家族的势力也都有抬头之势。
不仅白隐夺取江山的大业功亏一篑,就连自己想要拔下慕容薇这根硬刺的计划全部灰飞烟灭!
都怪自己轻敌,都怪自己太过犹豫不决,都怪自己的手段还是不够狠,不够毒!
朱砂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之上,怔怔地,望着外面,便是寒风都未觉寒冷。
却说那庄太后与白泽先后来到了“紫玉宫”,一直萧条而凄凉的宫殿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满院的明灯高高挂起,照得宫殿一片通明,而宫人们来来回回地奔跑着,每一个人的神色都紧张却又充满了喜悦。
那白泽望着这一派繁忙的一幕,竟丝毫没有感觉到快乐。他的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即便是一直盼望着抱孙子的庄太后,脸上都带着一丝异样神色。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娘娘,是个龙子!”那稳婆张嬷嬷欢喜地走过来,将怀中用明黄色锦被包裹着的婴儿抱与了庄太后。庄太后向地迟疑了一下,方才伸手接过来抱在了怀中。
尚未褪去粉红皮肤的婴儿正在蠕动着,软软嫩嫩,仿佛一碰就会坏掉的玩具。庄太后那纠结在一起的眉,终于舒服开来,露出了微笑。
“瞧这孩子,眉眼像皇上。”庄太后笑着对白泽道,却看到白泽只是皱着眉,低头看着这一团粉红的奇怪生物。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白泽问道,“怎么会这么丑。”
那稳婆张嬷嬷被白泽的话唬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道:“皇,皇上,这是您的龙脉,岂有丑之理……您……”
“张嬷嬷你不必害怕,皇上虽说是君临天下的君主,可是孩子气未褪,这些事情他不懂得自然也不奇怪。”那庄太后哑然失笑,对白泽道,“皇上,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要慢慢才会长得漂亮。这个孩子乃是我皇族的第一个龙子,日后必会与你一样俊美。”
“他不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这是为了什么?明明是自己的血肉,一个活生生的小婴儿,武昭国未来的希望呵!为何心里却一点也激不起半分的喜爱之情?白泽冷冷地说道,“在他之前,朕还有过两个的,可是因为他的到来,他们全都死了。”
说罢,竟连看也不看地,转头走出了“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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