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那方嬷嬷是何许人物?在这宫里摸爬滚打,能够有幸活到方嬷嬷这等岁数的,早就活成了精。听得这宋贤妃娘娘如是说,这方嬷嬷心中便料到了必是这宋贤妃娘娘有事相求,便急忙露出了笑脸,道:“老奴就说呢,在这皇宫里就只有宋贤妃娘娘您最替奴才们着想了。看这上上下下的这些个嫔妃,论模样,论身段,论品性,哪有一个能超过了宋贤妃娘娘您的?奴才们跟了宋贤妃娘娘您呀,可是八辈子积来的福德哟。”
宋贤妃娘娘被这方嬷嬷恭维得已然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过了半晌,方才略略地清醒过来。她笑着啐道:“老东西,好厉害的一张嘴,恐怕本宫让你卖了都不知道呢。”
“天可怜见!老奴说的都是实情呀!”那方嬷嬷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悲呼。
“行了行了,”宋贤妃笑道,“本宫要你办件事情。”
“娘娘尽管说,只要老奴能够做到的定然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方嬷嬷拍着胸脯道。
“这事说来倒也不难,就是你一会子请那桂嬷嬷过来吃酒。本宫有几句话要问那桂嬷嬷。”宋贤妃笑眯眯的说道。
“这……”方嬷嬷迟疑了一下,但想到这都是主子们的命令,自己区区一个管事哪有违背主子命令之理。便急忙点头,道:“是,老奴这就去。”
“事不宜迟。”宋贤妃点头。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宫人走了进来,这妇人年约四十左右,风韵犹存,干净利落。看到宋贤妃,便翩翩然施礼,道:“老奴参见宋贤妃娘娘,宋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宋贤妃急忙笑着拉了这桂嬷嬷起身,指了指桌边的椅子,道:“桂嬷嬷快请坐。”
“老奴不敢。”想这桂嬷嬷乃是尚服局绣坊的女官,身份地位可是方嬷嬷万万所不及的。她自是见过世面,与皇室惯打交道的人,自然知道这宋贤妃无利不讨好的性子,所以这会子也不急着坐,只是笑呵呵地对那宋贤妃道,“宋贤妃娘娘召老奴来可有何事,自可明说。老奴与方嬷嬷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即便不说这个,做主子的有任何事情吩咐老奴做的,老奴只要能做都会做到。”
那宋贤妃知道自己遇到了聪明人,自当也要聪明的行事。便笑道:“那本宫就直说了。桂嬷嬷可知道绣坊有一位名唤月芽的绣女么?”
“月芽?”那桂嬷嬷一怔,略略地想了一下,道,“您是说那个湘江的妹子月芽罢?她倒是绣坊活计最好的绣女,怎么,娘娘您却想起她来了?”
“正是听说了她的绣工好呢,”宋贤妃笑着,自袖间拿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桂嬷嬷的袖子里,道,“桂嬷嬷,这绣坊的绣女,多一个少一个,可不是件甚么大事罢。即便是遣出宫去几个,还不是立刻就有人补上来?毕竟那一个月几十两银子的奉禄可不少呢。”
005:捉弄宋贤妃
那桂嬷嬷看了看被塞进自己袖子里的银票,听着这宋贤妃说的话,不由得明白了这宋贤妃的意思。当下便笑了起来,道:“宋贤妃娘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只是那月芽儿前儿便因为母亲生病回去探亲了。”
“甚么!”宋贤妃惊叫出声,她上前一步,紧紧地盯住了桂嬷嬷,道,“桂嬷嬷你说甚么,那月芽怎么会突然回乡探亲了?这宫里的宫女不是均不允许私自探亲的么,你怎么能……”
看到宋贤妃眨眼间就变了脸,这桂嬷嬷便在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将袖子里的银票取出来,放在了那宋贤妃面前的桌案之上。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宋贤妃娘娘,您大概忘记了一件事情。宫中的规矩只对宫女和嫔妃们有效,对于各司各局的女官们是不起作用的。各局的女官每月都有一次探亲之假,只不过绣坊的绣女们连日以来辛苦地为上元佳节筹备,所以已经有好几日不休不眠了。其母生病前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那宋贤妃看到桂嬷嬷将银票退了回来,自知这些绣坊的女官们素来被人捧惯了,压根儿就买这些主子们的账,便急忙挤出了笑脸,道:“哟,瞧本宫竟然糊涂了。可怎么忘记了女官跟宫人的规矩是不一样的,桂嬷嬷您不要见怪,这些银票还请您收下。”
那桂嬷嬷见宋贤妃这样服软,便也不好再板着一张脸,因笑道:“宋贤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老奴绣坊那边还有事就不多作耽搁了。所谓无功不受禄,老奴这就先行一步,改日再来讨酒吃。”
说罢竟行了一礼,径自转身走了。
那宋贤妃先前不曾与这些尚局的女官们多作交道,这会子见了如此牛皮哄哄的桂嬷嬷不免有些吃惊,竟眼睁睁地看着桂嬷嬷走出宫去,连话也挤不出半句。
倒是站在一旁的方嬷嬷都忍不住替宋贤妃这等拙劣的办事方式臊得慌,瞟了眼还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的宋贤妃叹了口气,转身悄悄溜走了。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守门的小宫女却急急地奔了进来,对那宋贤妃道:“宋贤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到了。”
皇贵妃?
皇贵妃朱砂!
宋贤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曾习惯那朱砂已然成为了皇贵妃这件事情,不由得先是一怔,紧接着一颗心便突然提了起来。
这个女人怎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这儿来了?难道她是来给自己吓马威的么?
这样想着,这宋贤妃少不得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大步迈出了宫殿。正当她走到院中之时,便见一袭娥黄衣裙的朱砂,在宫人的簇拥下翩翩然走了进来。
那娥黄的衣裙!
宋贤妃只觉一双眼睛被那颜色刺得生疼,明黄色,在这六宫之中有宫规对于嫔妃们的衣裳有着明确的规定。正宫皇后方允许穿金黄色双凤朝阳及牡丹花儿图样的宫装,皇贵妃方可穿着明黄双凤朝阳及芍药花儿的宫装,其他的嫔妃们除了不允许与正宫皇后及皇贵妃穿着同样图样的衣裳,各可选择其他的宫装。那明黄色的衣裙呵……恰恰说明了这女人的身份与地位乃是她宋贤妃遥不可及的。
况且这女人不过才被册封一年而已,便已然爬得比自己还高。而今的朱砂再不是少女时期青涩而腼腆的模样,她的身姿风韵都已然呈现出了妩媚女子的妙曼,举手投足都彰显着皇家贵族的风范,那种落落大方,那种坦然从容,却又岂是等闲女子能够企及的?
纵然是心中有再多的不甘,这宋贤妃少不得迎上前去,朝着朱砂拜了下去。
“臣妾宋贤妃见过皇贵妃娘娘。”
这才不过是几个月而已,自己这个大她五岁有余的宋贤妃,竟然要称呼这只狐狸精为娘娘。这个世界果真是没有天理的!
谁想那宋贤妃还没有拜下去,便被朱砂的手稳稳地扶住了。
“宋贤妃姐姐真是要折煞朱砂了,在朱砂的心目中,宋贤妃姐姐一向沉稳端庄,可是朱砂要效仿学习的楷模呢。”
这句话说得由衷而又动听,倒教宋贤妃心中的那种愤懑与不满都缓缓地被平息了下去。宋贤妃抬起头来,看到了朱砂脸上温和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宋贤妃几乎要怀疑起自己对这朱砂所下的定义了。她真的是那个能够在苏丹国人面前划伤自己手臂以救下皇上白泽的女人么?她真的是那个指使小玉前往萧淑妃那里告发文菁皇后的女人么?
如果真的是,为何会有一张如此纯净的笑容?
难道……她的城府真的如此之深么!
“宋贤妃娘娘的脸色可不太好,”朱砂关切地问道,“可是近日以来太过辛苦的原故么?”
“或许是连日以来都睡不好的原故。”那宋贤妃越是对这个朱砂提高警惕,便越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便随口道了一句。
“竟是睡不好,”朱砂重复了一句,转过头对妙涵道,“上一回太后娘娘不是赐了些虎骨酒么,想着回头送一坛给宋贤妃娘娘。那个休真养气最好,睡前可饮一小盅,倒是睡得香甜。”
那宋贤妃闻听心中便是一紧。
这个皇贵妃朱砂可是在向自己炫耀的?故意在自己的面前提起庄太后,难道她是有甚么打算么?她只顾着在心中暗暗盘算,竟忘记了回答朱砂的话。
谁想这皇贵妃朱砂竟是根本不曾在意宋贤妃的失态,只是自顾自亲昵地挽起了宋贤妃的手臂,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走进了殿中。
“却不知,皇贵妃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先是吃茶,又是闲聊地消磨了大半晌的时间,那宋贤妃终于忍不住直接问道。
朱砂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道:“怎么,非要有事才能来探望宋贤妃姐姐么?”
“怎么会,怎么会。”那宋贤妃恍然清醒过来,急忙笑着摇头道,“皇贵妃娘娘能够前来探望臣妾,臣妾自是甚感欢喜……”
看到这宋贤妃被自己捉弄得如此尴尬,朱砂不由得笑道:“其实也不瞒姐姐,朱砂确实是有一事要与宋贤妃姐姐你相商。”
果然来了。
那宋贤妃的心攸地揪了起来,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显然将宋贤妃折腾了个够呛,这会子连唇角都抽搐了。
006:怎么办?
看到宋贤妃被自己的主子捉弄得脸都变得古怪起来,妙涵和夏青纷纷忍不住地扭过头去,咬着嘴唇强忍笑意。
那朱砂漫不经心地端起了茶,揭开盖子一下接一下地赶着那杯中飘浮的茶叶,慢条斯里地说道:“本宫前几日听到绣坊的绣女们报怨,说近几日宫里常有嫔妃私下里命她们为其私绣衣裳,并且威胁其若不从,便将她们逐出宫去。”
那宋贤妃这时候正拿起一枚酸果来吃,还未到嘴边,那酸果便掉落了到了地上。宋贤妃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便想要弯身去拾,但当她眼角的余光瞟见了正在凝神观察自己的皇贵妃朱砂时,便顿时唬得僵在了那里,竟然不知是该站还是该坐了。
“宋贤妃姐姐,”朱砂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用求助般的神情看着宋贤妃,道,“你也知道,本宫虽然身为皇贵妃,那也不过是太后娘娘与皇上的错爱。朱砂哪儿有这管理后宫之事的才能?更何况这宫里的交情错综复杂,你根本不知道哪根线牵着哪根线,说不定哪个宫人的后面会牵连着哪位地位显赫的宫妃。可是那绣女私绣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那太后娘娘都听闻了,下令朱砂严加查办呢。这可为难朱砂了,倒是查呢,还是……不查呢……”
朱砂一面拖了长音说着,一面一瞬不瞬地看着宋贤妃,像是在等待着宋贤妃帮她拿主意一样。
可怜这宋贤妃被朱砂牢牢地盯着,便是想转一下眼珠思考都不能,只得干巴巴地挤出一抹笑容来,道:“皇贵妃年纪轻轻便受到太后娘娘的信任,打理后宫,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罢……”
“那可不是呢。”朱砂苦恼地摇了摇头,朝着妙涵伸出了手去。妙涵会意,急忙递过了一张账目,交给了朱砂。那朱砂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便递给了宋贤妃,“宋贤妃姐姐帮本宫看看,若是宋贤妃姐姐遇到了这种情形,可如何是好?”
那宋贤妃瞧见朱砂拿了账本子来,心中便是一沉,料定朱砂必是有备而来。看起来自己今日可是再难逃出这个狐狸精的算计了!虽然如此忐忑,但是宋贤妃少不得还是得硬着头皮接过账本看了过去。
然而才看了几行,那宋贤妃的脸色便陡地大变。她紧紧地抓着那账本,目不转睛地看下去,一行一行,一目一目,一笔一笔,那些账目记得分明,却桩桩件件触目惊心,让宋贤妃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就连手脚都冰凉无比。
朱砂将那宋贤妃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她的朱唇微微上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却拿起手中的茶杯举起,然后松开。
“砰”地一声,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那宋贤妃全身猛地一哆嗦,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哟,瞧本宫怎么就手滑把杯子打碎了。”朱砂深感抱歉地说着,急忙上前与妙涵一起将瘫坐在地上的宋贤妃扶了起来,“宋贤妃姐姐受惊了,本宫真是笨手笨脚的。”
“不,不不不,”那宋贤妃竟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她摇着头,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未免有些难看,便急忙换了种语气,干笑道,“想是那茶太热了,烫着皇贵妃娘娘了罢?”、
宋贤妃的这副样子倒把那妙涵惹得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所幸她生了一双笑眼,不容易被人看出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倒是那夏青狠狠地瞪了一眼妙涵,却又禁不住扬了扬唇角。
看着宋贤妃还在紧紧地抓着那本账本,朱砂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九成了。于是好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对那宋贤妃道:“宋贤妃姐姐,这上面的账目你也已经看到了。自六月初八开始,那个贾良嫒便借自己过生辰之名私下里唆使绣女替她缝制了不下十次的衣裳,前前后后笼统有二十八件。这还不算那些荷包、汗巾、腰带等物。且问一个堂堂正四品的良嫒却要绣那男人的汗巾等物做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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