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夜点了头,压低了声音道:“属下来,是有一事……”他附于少煊耳畔低语几句。
少煊的眉心紧拧,脱口道:“他怎么来了?”
孟长夜略退后半步,才言:“皇上突然重病的消息放出去,主子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少煊依旧还想着孟长夜带来的消息,苏贺倒是沉了脸色开口:“将军怎可如此对主子说话?”
孟长夜自知失言,可他也是着急了!
少煊并没有追究,想了想,才浅声道:“告诉他,我不见。”
孟长夜的步子未动,他低下头道:“他知道主子会如此说,他要属下问您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当年是他保住皇上的命,如今他难道没有资格探一探么?”
至此,苏贺也已听出他二人谈论是何人了。他不禁悄悄看着少煊的脸色,他分明是不愿见的,却是听闻孟长夜传的那句话后,原本坚定的神色到底是松了些。
半晌,才听他叹息:“罢了,让他来别院。”
孟长夜下去了,苏贺忍不住问:“主子,他这个时候来,不会有所不轨么?”
少煊淡淡地开口:“所有和璇儿有关的事,他都不会袖手旁观。”那时候是,如今亦是。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外头房门被人小心地推开,少煊抬眸瞧去,见那熟悉的身影自门外进来。多年未见,来人并没有寒暄,直直地问:“他呢?”
少煊未起身,就这般瞧着他,开口道:“靖儿如今是皇上,西凉后宫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
来人的脸色凝重,丝毫不惧他:“既是有太医,如何会病危?如今我来了,不过是瞧上一眼又有何不可?”他千里迢迢地来,不就是怕璇玑的孩子出事么?
少煊的音色一沉,喝道:“夏玉,这里是西凉,不是鄢姜!”
夏玉的脸色未变,他也知道这里是西凉,容不得他放肆。只是璇玑的孩子有事,他若是连一试的机会都没有,那叫他如何甘心!他的声音亦是有些冷:“皇上是璇玑唯一的孩子,他若是出了事,你怎对得起璇玑?”十八年前,终没能让璇玑幸福已成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以听闻西凉皇帝病重,他不惜违抗鄢姜王的命令也要入郢京来看一看!
少煊的唇角有些苍白,当初下决定的时候,他确实忘了夏玉。没想到夏玉会为了璇玑来西凉,这一步棋,终是他算漏了。
而如今,这样的场面又该如何收场?
夏玉可不是个好骗的人。
第三十五章 完颜疯了
靖儿快马加鞭地赶去郢京,自从得知郢京的城门关闭之后,她的心就不曾平静过。西凉已经太平了许久了,也是她登上帝位后不曾遇到过的事情。
咬紧了牙关,她望着前面的目光如炬。这里离开郢京并不算很远,可是她却像是觉得隔了千山万水。
这一条道上人烟稀少,大约也是因为前方的城门关闭的缘故吧?马蹄声激起了尘土,在这安静的大道上显得越发地大声。
靖儿坐在马背上驰骋而过,厉风带动着路边的草木不住地晃动。又赶了一段路,隐约地听到前面有重重地马蹄声传来,靖儿不觉皱了眉,马儿的速度也渐渐地慢了下来。安静了一路,突然听到迎面有马蹄声过来,倒是叫靖儿觉得不安起来。
前面的马队已经渐渐地近了,靖儿一眼就看清了为首的那个人。
靖儿握着马缰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的眸光一沉。
薄奚漓,怎么会是他?
她的一手已经悄然触及塞于腰际的那几块碎银两,当时出来之时匆忙,她在京中的时候是不会随身带着武器的,如今也只有那些碎银两可以当做暗器一挡了。
马儿的速度减缓,她紧紧地锁住了迎面而来的男子。
薄奚漓显然也已经瞧见了面前之人,他身侧的便衣侍卫脱口道:“世子,皇上!”
薄奚漓猛地回头横了那侍卫一眼,侍卫自知失言,忙缄了口。薄奚漓狠狠地将马鞭抽打下去,加速朝靖儿疾驰而去。太上皇命他出城来找皇上,他当日就出来了,在十里亭周围找了一整日。底下虽是有血迹一路出来,可他又听闻皇上聪慧非常,担心那是皇上故意留下的记号。可事实证明还是他想得多了,后来他又折回了城门口,这才去周围的农户里搜问。直到一个农夫告诉他,说前几天是有两个年轻的男子去借宿过,有一个还身受重伤,薄奚漓才带人急急地朝最近的小镇去。倒是不想在路上碰到了皇上。
靖儿的脸上没有笑意,就那样直直地看着。
薄奚漓身后的人都没有着侍卫的服饰,靖儿也着实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她顺道将银两握在手中,所有的精力都完全集中了起来。
面前那队人马已经近前,靖儿自然地减缓了呼吸声,却见他们俱下了马,个个都低下头,再不敢直视靖儿的脸。薄奚漓疾步上前,朝她恭敬地开口:“公子这些天去了哪里,叫主子好找。”
薄奚漓的一句话,叫靖儿悬起的心到底放下了。握于掌心中的银两也被她悄然无息地重新塞至腰际,方才第一眼瞧见是薄奚漓的时候,她还以为京中的事和薄奚漓有关。
幸好不是。
靖儿松了口气,脸色也好了一些,她并没有下马,急着就问:“城门为何关闭了?”
薄奚漓答得从容:“完颜公子不见了,主子恐有人从中作祟,所以才下令先关闭城门,怕外头有人与京中之人内应。”
靖儿的眉头略皱,父皇考虑的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为何她却觉得好像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她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那为何会有皇上病重的消息传出来?”
薄奚漓的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他浅笑道:“公子弄错了,是说偶染了风寒,大约是传得过甚了。”
“薄奚漓。”
“在。”
“朕怎么觉得父皇叫你来很是奇怪?”世子进京的时候她与他的关系就不曾好过,此刻见着了,靖儿也找不到好的感觉来对他。
薄奚漓有些尴尬,低声道:“那是主子的意思,我也不清楚。还有,主子说了,让公子在外头低调一些。”末了,他又马上补上道,“主子也是怕外头有人会对公子不轨。”
父皇如此,便是要她收起皇帝的自谓了。
靖儿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似的,见他们还挡在她的面前,她不觉皱了眉:“还不让开?”她急着回京去,见着了父皇她才能真正放心。
侍卫们都没有动,薄奚漓又开口:“主子说要我带着完颜公子一道回去,不如我先去接了完颜公子来。”
靖儿点了头,她一面调转了马头。
“公子。”薄奚漓上前拦住了她,低声道,“这几天您恐怕也没怎么休息,您还是在这里候着,我去就是。”
这几天,一边要照顾完颜宇,一边又要担忧着京中的情况,靖儿也觉得极累了。此刻也没有多想,告诉了他们完颜宇住宿的客栈,就翻身下马。
身后有侍卫上前牵了她的马往路边而去。靖儿想了想,也跟着上前寻了地方盘膝坐下。
有马蹄声渐渐地远去,靖儿舒了口气,听得侍卫轻声问:“公子可要喝些水?”
被他一说,靖儿倒是也觉得渴了,接过了水壶就仰头灌了几口。头顶的太阳猛烈至极,照得人根本睁不开眼来。靖儿顺口问:“城中东越的人可有什么动静?”
侍卫一愣,支吾着开口:“这……属下不知。”
靖儿不免睁开瞧着他,皱眉道:“父……我爹就没找过清雅?”
侍卫又是答不出话来。
靖儿蓦地起了身,不悦地开口:“坐在这里等什么,也没个坐的地!上马,先去京城。”
“公子!”
面前的侍卫都猛地站了起来。
靖儿狠狠地看着他们:“这是作何?”
底下无人敢答话,靖儿的音色一沉:“都想造反不成?”
“属下不敢!”一群人齐齐跪下了,头也低下去。
靖儿不想跟他们在这里耗时间,上前牵了自己的马就要走。侍卫又上前来拦着,逼得急了,才咬着牙道:“公子就是去了也进不了城!”
原本欲跨上马鞍的靖儿吃惊地回眸,她仿佛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脱口问:“薄奚漓身上有令牌?”若是连她都进不去,那薄奚漓是如何出来的?只能是父皇给了他令牌了!
侍卫的脸色惨白,不知该如何应,见面前之人已经飞身上马,“驾”的一声,马儿已经朝那小镇的方向而去。
身后传来紧张的一声“公子”,接着是更多的马蹄声自身后响起。
靖儿也没时间回头去看,心底一面面地回想着薄奚漓那些奇怪的话。
他拦着不让她一道回去接完颜宇,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她知道父皇想做什么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本安静的小镇在靖儿再次去的时候变得越发地静谧了。入镇口远远地就看见薄奚漓带去的侍卫守在外头,他们见靖儿骑马过去,很是震惊,欲出来拦,听得靖儿厉声喝:“不想死的给我滚开!”
侍卫们一愣,到底也不敢上去。
……
薄奚漓端着茶杯端坐在二楼的窗口,他低头轻呷一口,然后微眯了眼睛,身为享受。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令周围安静的街道稍稍平添了一分暖意。
片刻,他闻得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薄奚漓放下了茶杯探出身去,瞧见靖儿翻身下马,飞快地要冲进客栈去。薄奚漓一惊,忙纵身一跃跳下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皱眉道:“公子怎的来了?”
靖儿自然也是吃了一惊,回头的时候看见真的是薄奚漓,她越发惊讶地抬眸朝客栈的二楼看了眼。薄奚漓怎会在对面的茶楼?她以为他是来杀完颜宇的!
心里吃惊地想着,客栈二楼的窗户突然被狠狠地砸开,然后有人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靖儿本能地抬头,她一眼就认出了完颜宇的衣服!
“完颜宇!”靖儿不觉惊呼一声,抬步就要上去。薄奚漓却适时地拉住了她的衣袖,靖儿震惊地叫,“薄奚漓!”
不过转瞬之间,她没有上前,就是再没有机会去拉住掉下来的人。靖儿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完颜宇身受重伤,又不会功夫……
空气里传出犀利的声音,几枚飞镖随之射出来,靖儿的眼眸撑大。
却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叮叮”两声,那射出的飞镖被完颜宇用脚尖踢开,他凌空半旋,有些狼狈地滚落在地上。靖儿本能地抬眸,见二楼有个蒙面人探出了脸看了一眼,见了她似是一震,随即立马消失在窗口。
虽是蒙着面,可是靖儿知道与那次刺杀完颜宇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此刻她也没有时间去追踪,狠狠地推开薄奚漓就朝那边的人奔去。
“完颜宇!”
她跟着半跪下去,见他按住的伤口又迸裂了,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而出。
听得靖儿的声音,完颜宇稳住的最后一丝气息终是松懈了,他一头扎在她的怀中,竟还笑得出来:“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还以为这一次真的非死不可了。
靖儿一手帮着按住了他的伤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他究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伤势加重了,他的意志依旧是清晰的。
靖儿不自觉地朝身后的薄奚漓狠戾地看了一眼,那人是如何找来的她最是清楚!
就是薄奚漓引来的!
不,或者说——
是父皇!
想到此,靖儿的心头一沉,目光竟是不敢再去看完颜宇。她只是突然觉得愧疚,父皇是为了她为了西凉,所以正好利用了这件事。可却是她不愿面对的。
“公子……”身后传来薄奚漓的声音。
靖儿的脸色难看至极,话语也不客气:“你就不怕我日后找你算账!”
薄奚漓一阵语塞,直愣愣地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靖儿的目光移向身后的侍卫,沉声道:“去找大夫!”
侍卫有些为难地看了薄奚漓一眼,听靖儿又喝道:“你敢抗命么!”
侍卫的脸色一白,紧紧地握着腰际的剑柄,只能应着转身去找医馆了。
完颜宇隐约瞧见了那边的薄奚漓,他只以为薄奚漓是与靖儿一道来的,故而也不知她在生气什么。好奇心压不住,他就要问:“有何好生气的?”
靖儿被他问得一阵心虚,眼下只能胡乱搪塞着:“既是会功夫,怎会那么简单就让人偷袭了!”
方才看着他从二楼掉下来的时候,靖儿以为真的要出大事了。她只是没想到,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如今也是深藏不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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