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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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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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段抬眼看着飞奔过来的妹妹,看着她面上堆满了欢快的笑容,轻轻地吁了口气,放松了心神。好歹夜茗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可以日夜守着她了。

李夜茗拉了她的衣袖,眉眼弯弯,笑得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姐姐,染霜姑姑说我要跟你去东宫,让我和你一起去服侍太子殿下,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连声问道。

锦段捂着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衣袖里,为她取暖,笑道:“自然是真的!”

李夜茗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轻轻摩挲着,语气越发的欢快,“姐姐真厉害,以后我便在姐姐身旁,再也不害怕了。我会好好服侍太子和太子妃的,定不给姐姐丢脸!”

锦段挑眉,“你何曾丢过我的脸?”

李夜茗立刻摇头,“不曾!”那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清极,脆极。

锦段又问:“近来宫中的传闻你可曾听说?”

李夜茗点头,“听说啦!”

“那你是怎样认为的?”

“这话不管是谁传出来的,我都不信,哪怕是姐姐亲口说出来,我也不信。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这话出口,斩金断玉,干净利落,“再说,就算此事是真,那又如何?姐姐向来护着我,若不是姐姐真的为难到了一定地步,也不会出此下策。我自然会全心全意地帮助姐姐……”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晕红了脸颊,稍作忸怩,便又昂起了头,“不过……而已,又有何难?姐姐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姐妹在一处,总不至于叫旁人欺负了去。”

锦段心中感动,红了眼眶,看着面前的妹妹精致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嗔道:“傻丫头,那样龌龊的事情,我才不会要你去做!你只消在我的身旁,做你自己便好!”

李夜茗咧了咧嘴角,笑容明亮,“我自然知道姐姐舍不得我。”

锦段拉了她的手,道:“走,去收拾你的东西,随我去东宫。”

李夜茗点头,“嗯!”

直到两姐妹欢喜地离开后,暖阁门口的帷幔才缓缓地被人掀开了一角。光影浓重昏暗的角落里,一抹绯色的身影幽然伫立了许久,将两姐妹的话听了个全部。沉寂冰冷的眉目始终含着一抹悲怆,直至听到最后,才缓缓地露出一抹微笑,散了那经年的冰霜,神色舒缓开来。

李夜茗随锦段去了东宫,住在锦画堂,与锦段一起随侍太子。

毕竟她身份不如锦段尊贵,锦段原以为成郢会留她在流华殿服侍林安澜,却没想到他会将夜茗带在身边。这算不算又一惊喜?

“姐姐,姐姐,我喜欢太子殿下,他的脾气顶顶好了,是最好伺候的了。”

锦段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微嗔:“不能因为太子殿下脾气好,便有所怠慢,定要用心服侍才行,否则,便是我也保不住你的。”

这样的话她一日之内已重复了无数次,李夜茗被她念得头痛,揽住她的手臂撒娇,“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定不胡闹的!”

锦段被她缠得绷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道:“只盼你能记得住你说的话,真的不胡闹才是。”

若真说起来,李夜茗自幼也是个极懂事的孩子,在外人面前既乖巧又听话,是常得大人们夸赞的。只是这样懂事听话的功力,每每在锦段的面前便要破功,一到了锦段面前,她便似没了骨头一般,不腻到锦段怀里,是绝不罢休的。

她们的父母亲死得早,锦段年纪极小时便担起了教养妹妹的重担。从前尚在芫荽村的时候,邻里大娘见了她们总是笑,“人家常说长姐如母,我看夜如是真真儿的应了这句话了。”

不过比李夜茗大了一岁,锦段却如同小大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妹妹的赤子心性,如同小母亲一般,硬生生地将妹妹护在自己尚未成形的羽翼之下,替她遮挡了许多的风雨。

“姐姐何时见我胡闹过?”李夜茗俏脸一仰,不服地反问。

锦段仔细想了想,骄傲地笑,“倒还真是没有,我的夜茗是最懂事的,谁也比不得。”

夜茗娇气归娇气,撒娇归撒娇,倒也是个真乖巧懂事的,从来不曾让她为之费心劳累过。

李夜茗弯下眉眼,明媚的笑容里带着些得意的欢畅,彻底冲散了锦段心底最后的那点阴霾。管她木皇后、郑太后想要怎么样,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宫婢,他们的事,她管不起,更参与不了,木皇后就算有天大的秘密也与她无关。她不求别的,只要自己与妹妹两个人平安无事便好。

“你们姐妹这样开心,我看着都嫉妒了。”清朗中带着温和的声音自殿外徐徐传来,在这冬日,别有一番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厚重的帷幔被人掀起,灯光之下,男子身长玉立,缓缓步入,满身的柔和,静谧安详。

锦段忙拉了李夜茗起身施礼,唤了声:“太子殿下。”

成郢笑着微抬了抬手,道:“不必如此多礼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说着转向李夜茗,“初来东宫,可还适应?”

就像当初锦段初到东宫时一样,成郢总是一问再问,担心她在东宫不适应。

他,一直都是这样为人着想。

“有姐姐在,自然适应。”李夜茗这几年常到东宫找锦段,早已与成郢熟识,并不怕他。她咧开了嘴角,笑容尤为灿烂,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灯光之下显得十分璀璨。

锦段闻言,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嗔道:“又乱说话!”那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当真如同娇惯孩儿的小母亲一般。

成郢忍俊不禁,弯了眉目,伸手轻轻抚了抚李夜茗额前的碎发,如同安抚孩童一般,笑道:“那你便要听你姐姐的话。”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里,有华光流转,隐约氤氲着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让锦段心乱不已,却又看不清楚。

李夜茗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我不听姐姐的话……”

这话一出口,锦段便知道她下面要说的定然是“不听姐姐的话,还要听谁的话”,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在成郢的面前说出来的,便急忙打断了她,向成郢屈膝道:“殿下来了这么久,奴婢都未曾奉茶,是奴婢的过错,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奉茶。”说着转身便要去倒茶。

成郢却拦住了她,道:“你不用去了,我也不用茶了。只是来看看你们,顺便告诉你,洛山已辞了太子侍读一职,过几日便要率军出征奉元关。我这些日子多半会留在宣光殿,陪父皇处理朝政,清凉殿是不再去了。你便留在宫里侍奉太子妃吧。”

锦段一下怔住。

程洛山要率军出征奉元关?为什么这样突然?他一个常年生活在锦绣丛中的富贵公子,哪里知道什么带兵打仗之道,更遑论自请带兵。她直觉地将这件事与那日在宣光殿外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他惹得木皇后伤心失态,皇帝果然没有饶过他。

皇帝没有降罪于她,她不知是不是成郢将她择了出来,在庆幸之余,不免心怀愧疚。若当时她不与程洛山那般较真辩驳,是不是就不会引起这场风波?他也就不会**离开京畿,出征打仗了?

直到成郢离开,她仍旧怔怔的,眼角眉梢不自觉地含了许多忧思。成郢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绣着暗纹的深色帷幔轻轻一晃,他便消失在了门外。帷幔掀开的那一瞬,锦段看到在殿外灯光的映照下,一枝断枝遒劲地延伸开来,在朱墙上绵延不断的白雪的映衬中,扭曲成一个凝固的姿势。

李夜茗担心地望着她,拉了拉她的衣袖,叫了一声:“姐姐,你在想什么?”

锦段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过了一时,才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你去睡吧。”

李夜茗皱了皱眉头,仍有些担心,低声道:“姐姐,你不要乱想事情了。方才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锦段眉峰一动,终于警觉,方才成郢对她提及程洛山之事,她失神太久,只怕已经引起了成郢误会。甚至成郢在她面前提及程洛山,或是有意为之也未可知,她只顾自己满心思量,实是不该。

抬头看到李夜茗抿着嘴角,满目忧心的样子,锦段忍不住笑着弹了弹她的眉心,道:“你不必担心,没事的。我侍奉太子殿下在清凉殿读书已有四年,那程洛山是太子伴读,平日多说了几句话,彼此间倒也是熟识的。否则程洛山要领兵打仗之事,太子何必对我说?我每日服侍太子,一举一动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所以你只管放心吧,没有事的。”

李夜茗犹自不放心,再三追问:“真的没事?”

锦段再三保证:“真的没事。”

只是口中答应得虽好,锦段心中却不确定,成郢特地将这件事告诉她的用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成全她与程洛山同在清凉殿伴读四年的情谊?

本该相信成郢,不疑有他才对,只是想到他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眼,锦段心头便又多了许多的不确定。

那个人虽是温柔的,但却绝不是软弱的。

西北奉元关的战事急转直下,谁都没有想到一向弱小并向天朝称臣的沙祢国竟敢出兵攻城。奉元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攻破,沙祢夺下奉元关后,又连出奇兵,短短三日之内竟接连拿下了西北包括奉元关在内的五座天朝城池!一时间,西北垂危。奉元关守将接连三道请朝廷援兵的上书送到宣光殿,建元皇帝**了几场雷霆之怒,又接连三日夜宿宣光殿,身为太子的成郢自然要留在宣光殿,与皇帝一起处理战事。

程洛山便在此时自请领兵出战,皇帝犹豫半晌,终是允了,封其为征西大将军,命其领军西上,以解西北之危。

锦段自是不用在宣光殿侍奉的,便与李夜茗一起留在流华殿服侍林安澜。只是林安澜恨她入骨,又怎会允许她姐妹联袂入殿服侍?自是连见也不肯见她,每每将她赶出流华殿。

林安澜不见归不见,锦段却不敢因此而稍有怠慢。林安澜既不许她入宫服侍,她便拉了李夜茗一起守在殿外,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做出让人信服的样子才行。

午膳时,李夜茗瘪了嘴角,撒着娇地喊冷喊累,锦段心疼地捂着她的手哄她,李夜茗看着她心疼的样子,便又笑嘻嘻地伸手替锦段敲着腿,道:“我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我骗姐姐的。姐姐不说我也知道,太子殿下不在宫中,咱们不能留了话柄给旁人。太子妃越是不喜欢咱们,咱们便越是要谦卑,让她抓不到咱们的错处。”

锦段笑着捏她的脸,“我妹妹真是好聪明啊!”

一旁的初雪盛了一碗鸡汁粟子粥放到锦段面前,笑道:“姑娘的心,太子殿下是知道的,殿下最是心疼姑娘了。”

李夜茗一脸的与有荣焉,理所当然地道:“太子殿下待我姐姐的情谊自然是不一般的。”

锦段拍了她一下,瞪她,“这样的话也能乱说?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你早晚要改一改才好。”

李夜茗瘪了瘪嘴,乖乖地“哦”了一声。

锦段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下不忍,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道:“这毛病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得了的,以后小心着点就是了。只是你要好好记住,有些话是不可乱说的。”

李夜茗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吐了吐舌头,胡乱地点头,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锦段看她这样,便知道她并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叹息了一声,心想:今日便随她去吧,以后再将她的这些坏毛病一点点地拗过来便是。

燕丝掀开帷幔自外面走进来,带入了一身冰冷的寒意。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锦段面前,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外头有人要见您。”

锦段微挑眉梢,问她:“是谁?”

燕丝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锦段心下了然,便向一旁的李夜茗道:“你好好吃饭,我出去一下。”

李夜茗自然也将燕丝的神情看在了眼里,不解地问:“姐姐,你要去见谁?”

锦段道:“不要多问,你只管吃你的。”说完便出了锦画堂。

燕丝迟疑的那刻,锦段便已经猜出找她的人是谁了。只是明日一早他便要领兵离京了,现在这个时间,他不在宣光殿与皇帝商议如何打赢这场仗,却跑来这里找她做什么?外臣与宫女之间本就不宜相交,若是不小心留了话柄给有心人,只怕她的罪过就大了。

程洛山站在东宫花园中的一处常青树旁,树上的几片冬雪慢慢飘落,落在他玄色大氅的肩头,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的孤寂。锦段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稍稍迟疑了一下,但看着他有别于少年时的沉寂的眉目,浑身散发出沉重、坚毅的气息,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许多的不忍,终究走了过去。

程洛山定定地看着她举步走来的样子,低下眉目,叫了一声:“锦段。”

锦段想着他已不再是程公子,而是御封的大将军了,便脱口问道:“大将军这个时候来东宫,可有事要吩咐?”

听到她的话,程洛山面容一僵,扯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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