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便看了秦妈妈一眼,秦妈妈走到门口问那廊下的仆妇:“医馆里没有别的太医吗?偏只等一个马太医!”
那仆妇低垂着头:“二门那两个值夜的本是要禀明大总管另外寻太医,可是张结管事来了,他原是管咱们芷蘅院外边事的,听说只是王妃身边的赏画姑娘病了,便让先回来,马太医既不在城中,待他另外寻着个郎中派进来。”
明珠听得不耐烦:“这是怎么说的,没有马太医却宁可另外去寻郎中!我只要别个太医,不成吗?干嘛非得等马太医?”
马太医是什么人?芷蘅院专门承包给他了吗?还非他不行!
仆妇的回答居然印合了明珠的随意猜测:“回娘娘话:方才奴婢也是这么问的,被张管事斥了一通,说侧妃娘娘刚交待了:马太医是王爷指定给芷蘅院的,只除了他,不能另寻别的太医!”
明珠又是一阵憋闷:芷蘅院成了什么?被人家管得严严的,卡得死死的,一点变数都不能有吗?快受不了了,真想大骂一句,又不懂骂什么好,前世她曾有过一个极彪悍的女上司,气质高贵,举止优雅,做事却一惯的雷厉风行,喜欢骂“放他娘的狗屁”,那中气十足的吼骂声回荡在装修豪华的高档写字楼里,雷倒不少人,包括当时的她,今天却真切地觉得,最能直抒胸中郁闷的就是这一句骂!
可看看周围端庄淑雅的侍女,规矩严肃的秦妈妈,她耸一耸肩膀:算了,忍着吧,又不是可以升个职调个位子就能离开的,毕竟做的是王妃,自己不介意,也留些个体面给旁边的人。
对那仆妇说道:“你自去歇了吧,告诉前院守门的妈妈:赏画姑娘好了,若是有郎中来,打发了回去!”
说曹操,曹操到,前院守门妈妈急匆匆地奔来,差一点撞到那位正要离开的仆妇身上。
秦妈妈迎出门,皱了眉:“古妈妈,你这是怎么啦,有急事?”
古妈妈喘着气,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才回答:“秦管事的,您去瞧瞧!且告知王妃娘娘:那林侧妃娘娘来了,跟着张管事的,还带了郎中,说要见王妃娘娘,我只多嘴说了一句,就说夜深了,往日里王妃娘娘这个时候已是吃过药睡下了的,还未劝她回转呢,她就、就扑通一声跪在院门口,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劝也劝不起,吓得我,这就跑回来禀报……王妃娘娘,可是睡了?”
秋夜清凉,古妈妈却跑了一头的汗,想来一半的汗是被吓出来的。
秦妈妈说声:“你等着!”
自己转身回房,走到王妃面前:“娘娘可是听见了?那一位来了!”
明珠转了转眼珠子:“她却唱的哪一出?我这正妃嫁进来这么多天,她不来问安侍候也就罢了,还挑个深夜来访,一来就要见,不见就跪着,秦妈妈你说,这不逼宫吗?”
秦妈妈应着:“娘娘说的是!这林侧妃必是见李妈妈久久不回,咱们芷蘅院的人去了二门唤人寻医,又是张管事在,想是张管事去报说芷蘅院的人吃了王妃娘娘的药受痛了,她……”
“她做贼心虚,着急要来请罪了,还不择时辰,这林侧妃到底有没有脑子?”
明珠有些好奇:林侧妃这么轻易就敢承认汤药有问题?李妈妈可说了,那是她亲手煎熬的啊!
秦妈妈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现在且不知道汤药是怎么回事,林侧妃此来,一为李妈妈,二为想探看赏画的病情,她应是真心的着急呢,王妃若不让她进来,也亲叫她先回去……”
明珠瞪了眼:“妈妈说什么?若不让她进来见我,就要我亲去院门口劝她回去?真正是本末倒置,天地混淆了,敢情我这正妃倒要比她侧妃低贱了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跟那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才不讲什么平等公正,她得势,自己就不好过!
秦妈妈急得摆手:“自然是王妃娘娘为尊!老奴说的是,您身边的四位侍女和老奴,都可以代您去传话,她才会信是您亲口言语!”
原来如此,可我为什么要着急劝她回去?又不是我叫她来的,深更半夜弄这一出,我还嫌她惊扰了我呢!明珠怨着。
更漏声传来,已是深夜,侍女们早备了热水香汤进内室,听琴和观棋等着服侍王妃娘娘沐浴,一排儿侍女守候在内室门前,若是此时不洗澡,等水温变凉,她们又得重新换水,再忙活一回,她们的时间精力劳力难道就可以随意浪费的?
明珠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我困了,沐浴更衣,睡觉!”
“王妃娘娘!”秦妈妈赶紧跟进一步。
明珠边走边说道:“我知道妈妈想的什么,不就是怕王爷因了她怪罪我吗?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吃亏!”
眼见明珠就要进入内室,秦妈妈急道:“娘娘若不让她进来,她就这么跪在露水天里,那侧妃身体弱着呢,一个风吹草动就病倒,到时王爷……”
明珠转过身来,双眼发亮:“病了岂不是好?王爷以后就可以住到芷蘅院来,本王妃今日起却是好了,侍候王爷绰绰有余,妈妈有什么可担心的?”
看着秦妈妈目瞪口呆的样子,明珠哈哈大乐,引得侍女们也抬起衣袖掩唇而笑。
明珠笑过一阵感觉心情大好,才又对秦妈妈说:“你且去劝劝她,就说我病体未好,经不得惊扰,已是睡了,赏画也是不痛了,李妈妈呢,今夜为我守夜,明日自为还回去,让她不要那么小气,离了李妈妈一夜都不成!就这么说,她若走也就走了,不过我想着,她自是不肯走的,巴巴地想见我,等我睡醒再说吧!”
明珠脱了衣裳泡进温水里,周身舒畅通泰,更有观棋一双巧手轻柔地为她揉捏着脖颈肩膀双臂,她简直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却是不能睡着,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压力,没错,是压力!纵使坦然无惧,她还是不能不接受秦妈妈的劝,仔细想一想,那讨厌的林侧妃,敢这样迫她,不分时辰地要来见她,说明她是怎样的自信,那份自信来自于安王的宠爱,王妃可以压制得一个侧妃,却不能违抗王爷,侧妃身后有了王爷,也就可以狐假虎威,对抗王妃。
明珠闭着眼苦笑了一下:这王府后院的管辖权落入侧妃手中,看来要要改变自己的境遇,争取正当权益,过得顺心顺意,还得费一番精气神!
明珠穿了细纺软绢纱衣袍,观棋再往她身上笼一件大红锦绣外袍,怕万一着了凉,听琴接了出来,扶着到妆台坐下,轻轻梳顺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从镜子里就见秦妈妈几步走了上来。
“又是什么事?”明珠看秦妈妈那脸色就知道。
果不其然,秦妈妈凑上一步:“娘娘,张大总管、阮妈妈也来了,都候在院门外呢!”
“都跪着?”
秦妈妈看了看镜子里的王妃:“就想请王妃娘娘见一见侧妃娘娘,夜深露重,她快不行了,跪着都要倒下了!”
“啪!”一声响,房内各人都吓了一跳,听琴眼见明珠右掌拍在妆台上,腕上一只翡翠玉镯应声而断,惊得脸色大变,拂袖提裙,跪了下去:
“王妃娘娘息怒!王妃娘娘今儿才刚好了些,千万不能又气坏了啊!”
满屋的人都跪下了,秦妈妈流着泪:“娘娘!娘娘若是气坏了身子,老奴就是大罪了!”
听琴指着她骂道:“妈妈你何止大罪?看看你做的事!你是想气死娘娘啊!”
秦妈妈叩了个头:“老奴也是为娘娘着想啊,娘娘年轻,许多事情,若是不隐忍一二,后面的路就难走下去啊!”
明珠深呼吸,长吐口气,平息了自己,放上一个笑脸:“都起来吧!我不生气了!也不怪妈妈,我知道妈妈的心思,妈妈的做法也是对的,我毕竟年轻,尚不懂得隐忍,琴棋书画四人与我年纪相当,大家心性都不是一般的高,一合了脾性,少不得处事就只顾了自己的意愿,不思后果,有了妈妈适当的压制教导,才是合情合理。只是今夜,妈妈听我的,不管谁来,都不必理会,也不用禀报,关门睡觉!”
制造舆论,逼迫她开门迎接侧妃,想得美!那张大总管和阮妈妈也不是个东西,自己病得整日歪在床上怎不见他们出现,这一个才跪了一时半会他们就来了,帮着劝架?我这边根本还没接招嘛,一群眼高眼低的狗奴才,显见就全倒向那边去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晕了
芷蘅院熄灯睡觉,满院一盏灯都不留,倒也做得决绝。
而林侧妃不听任何人的劝,正正跪在院门口,想打动王妃之外,实指望王爷也闻听到消息赶来,谁知一跪几个时辰,王爷影子都不见。
她早已支持不住了,体质确实弱,膝盖麻木,头晕眼花,但她不甘心就此离去,她已经做到这一步,就得继续做下去,王爷说过有事外出,显见又不是出城,他肯定会回府来的,要他来接了自己回去才好。
先前听跟随李妈妈来的丫环仆妇说芷蘅院留李妈妈吃饭,还要李妈妈侍候王妃娘娘吃药,就有些惊疑,再听到张管事来报说芷蘅院的人去二门打发去找太医,说是王妃身边的赏画吃了娘娘的药,痛倒了!林侧妃惊得打翻了茶碗子,心里边那个悔啊,悔不该一失手兑多了药,往时只是兑小半勺,不至于痛,能让常用此药的人持续昏睡,只要那样就好,王妃病着不出门,王府内务事就可以由着她慢慢来打理。只怪李妈妈说王妃不肯吃药了,明显精神好了点,她一慌,就多兑了药,当时存了些侥幸之心,认为再让她痛一次也好,反正也不至于死人,她还特意让文青表哥邀了马太医去江边画舫寻名优喝花酒,好让芷蘅院的人找不到马太医,那样的话,不经太医处理,王妃体内毒素增多,之后几天内她都只会躺在床上,出不了院门。
一切尽在掌握中,她并不想王妃死,死了对安王不利,对她也没有好处,而且还会另外有新的王妃来,她还得面对新的对手,何苦呢?
她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她有安王撑腰!下药将王妃迷倒原就是安王的意思,她只不过给他出了个方子,左右不是她的错,她只负责替安王药倒王妃,至于会出现什么后果,自有安王担当着。王妃会因此承受什么痛苦,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所有人只道是王妃有病,没有人怀疑王妃是吃了药才有病,王妃本身是睡得迷迷糊糊,更加不可能想到这些,再也没料到王妃身边的赏画试喝了王妃的药,前不喝后不喝,偏偏在今晚——她不小心加大剂量了才喝!
该死的赏画!接受自己的赏赐时也不见她比别人慢了一步。
为何这些个小蹄子一接近王妃就翻脸不认人?每次王妃睡着了,唤了她们回芳华院,一个两个闷嘴葫芦般不说话,李妈妈去芷蘅院也总看到她们的冷脸,周妈妈是派去管芷蘅院的,她们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天天只顾守在王妃房里,不轻易出院子来。
林侧妃立即想了个应变之策,马上带着张管事找来的郎中急匆匆来到芷蘅院,不顾时辰不对,有冒犯王妃之嫌,只说是自己煎药时不小心,怕是沾了不洁的东西,或是李妈妈端药过来的时候,路上有什么夜飞的毒蛾粉撒进药碗了……总之是自己不小心,来陪罪来了!
她的楚楚可怜,柔弱娇柔是最能打动人的,也估算着自己得安王宠爱之事王妃应该早已知晓,不看僧面看佛面,况且王妃出自高门贵府,自小礼仪涵养应学得周全,按理她不可能拒绝自己入内。
可是却没能如她所愿,院门不开,无人相迎,只有秦妈妈出来干巴巴地说了句:
“侧妃娘娘请回吧,王妃娘娘病未全好,早已睡了,若再叫醒来,只怕又要闹腾一番,身上可吃不消,有事明日再来说吧!”
说完略一俯首,转身便走,进入院内,立即关门!
林侧妃气结,今日何夕?她只不过跪在这里,暂时低下,就连一个守院的妈妈也不待见她了?这些个死奴才!
阮妈妈在旁说道:“这秦妈妈是王妃娘娘新提上的院内管事,芷蘅院内一应事务,尽归她掌管了,李妈妈日后不必再兼管芷蘅院的事,原也不合制。王妃娘娘一直病着,不管不问,如今她既然想换人,只能这样了。芷蘅院明日起要修厨房,所有上下人等的月钱例银全部上加几倍,也是王妃示下,这里告知一声侧妃娘娘!”
阮妈妈心里想,也不过是跟你说一声儿,王妃娘娘要做的事,难道你还能压制得下?
林侧妃面色沉静,胸口一起一伏,口气轻松地说道:“既是王妃娘娘示下,自然要遵从。只是,这规矩原也不是随意定下就放那里不用的,王府里已有了一个最完善的大厨房,惯做南北菜式的各样大厨养着十多个,德辉院也有小厨房,原为王爷忙于政务,半夜饿时煮食所备,现下芷蘅院再修一个,妈妈不觉得浪费了吗?还有那长月钱例银的事,无缘无故,却为何要长那许多?”
阮妈妈皮笑肉不笑,应道:“王妃娘娘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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