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的公主又是何其的了得。
“上马!”灵猫面色里透着极重的慌乱。
“皇妃,不可,还是歇歇再走吧,您已经连续……”
“……”灵猫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翻身上了马,然后继续扬鞭,心中却已经有什么在不断下沉,那仿佛失去了什么的慌乱感,令她没有耽搁丝毫时间的紧迫。
她甚至不敢去想,去追问那紧迫感的根源。
近半月,她因为一句:“拿下去吧,以后但凡是从琉城宫里送过来的都不用给我看。”而错过了整整近半月的时间。
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不能相信,那白纸黑字上自己兄长落下的笔墨:少洛病危,速回。
病危,她原以为她可以不再在意,她原以为她可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了,她原以为她已经可以真的放下,她原本是真的打算过了年关便与小鱼儿做那真的夫妻,她这一生唯一的亏欠。
她会好好的,即便恐惧可还是努力走到如今的生命,即便多磨可还是挣扎想要活下去的命运。
只是,这命运却卷着她不能自已。
小鱼儿拿着信件走到她的面前让她一定要看。
她拒绝,但他却说:“灵猫,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说:“去吧,不管他怎么反对,你都要紧紧的抓住他,狄少洛是个不会拒绝的人,我们三个都回到起初在一起的时候吧,像在西北时候一样。时到如今,我也知道了,你若不好,我永远也没办法好。与其都不好,不如……让我看着你好,只有这样,我们才都能好。”
他亲自送她离了西北,他目送着她离开,他第一次,没有跟着她,他放开了她,她自私却还是扬起了鞭子……
她灵猫许就是个灾星,从来都是谁遇到谁便不幸。养她的养母,被他杀的养父,与她一起为伴的乞儿,唯一对她好的师姐……现在的小鱼儿……所有的所有。
奔腾的马蹄,窜流的过往,她抛弃了所有,甚至抛弃了自己的亏欠小鱼儿,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人,和她有着两个身体一个灵魂的人,那个曾坐在桃花树上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的人,那个伤了她却依旧让她不能忘的人。
不管伤多少,不管苦多少,可她就是忘不掉的人,他是她的业,是她全部的挂牵。从第一眼见到便想到永远的牵绊。
…………
因为一个人的沉默而寂静了的宫廷,吓得内室侍候的人皆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谁人不知那位姿容俊朗,眼下有泪痣的人乃是整个西北的真正霸主,这位霸主又是何其的凶残。
不是踩着血又怎能坐上这尊位。
“王,炎云琉城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
辛泽缓了气血,攥紧了身下的袍子:“闭嘴,不用说了,出去,全部的人都出去。”
“是。”
帝王有命,无人敢不听,自然纷纷离开,偌大的内室瞬间仿若无人,呼吸之声皆可清晰而闻,呼吸,能呼吸就还有生命,若……连呼吸都没了……
“狄少洛……狄少洛……狄少洛……”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同一个名字,似乎只是喊着就能抓住什么,只是终究还是没能抓住。
木莲玉进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身影,落寞,孤单,仿佛这世间再无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致。
“辛泽……”她喊他,但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而后说了一句割心的话:“木莲,少洛……走了……”
走了,去了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去的地方……
木莲玉一瞬跌落进了椅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个人再没了生息……
同样无声的还有赫连部的王城最尊处,他的眼目只望着北方,北方是他挂在心上的挂牵:“狄少洛,不要让灵猫一个人,不要让她一个人……”
只是,这一愿岂能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同意就悲剧结局?不同意不要打脸,我去转折……
☆、她找不到他
嘶鸣的马匹,飞溅的泥痕,被远远抛掉的侍从,没有饮食没有睡眠的日夜兼程,没有马她就跑,飞跃在屋宇间的野猫刺目、耀眼。
琉城,她的眼中心中都只有琉城。然后便是那巍峨的宫墙,曾经她带着满心的伤,说了再也不见。今日,她依旧带着满心的伤只求见到他,见到那个大夫明明说可以活到六十岁的男人。
他可以活到六十岁,他那时候是笑着点头的,如何就能病危?!
“大胆!什么人!”
灵猫并不理会禁卫军的阻拦,她依旧飞身而越,直入皇门,如此行为怎能不惊动百千卫兵?
锋利的刀枪箭雨,就像在西北的战场时候一样,那时候他们一起浴血,一起攻铁骑剑盾,一起背靠背将自己交给对方,一起花间踏浪,一起在高岗上席地而躺,他总是笑着摸她的头,那里是满满的宠溺。
是她糊涂,怎么偏就忘记他该和她是一样的,怕极了亏欠,怕极了因为怕亏欠所以宁可躲避。因为难言,该是难言……
她任意要入,禁卫军架起了弓箭。许是因为动静太大,许是那只猫太过显眼,禁卫军副都统金钊亲自出动。
只是,才站定,开口就是令百千禁军失色的呐喊:“全都住手!”
他声震宫门,众人自然听令。
金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灵猫近前,他远远见她憔悴,却没想到如此憔悴,一个八尺男儿瞬间哽咽:“少将……”
很快,杨毅等人也都到了近前,个个面上都是如一的哀色。
灵猫没心力去想他们为什么都会在宫廷,为何明明都各自为将的人怎么又同守了禁宫,又为何要个个白衣孝布,她只声色沙哑的问:“他呢?他在哪儿?”
付柏生第一个没忍住,哗的落了泪。
灵猫不愿见也不愿再浪费丝毫的时间只飞身上前,越过琉璃金碧,曲道游廊,直奔永昌殿的门楣而去。
而后她在那殿内的正坐上见到了一身帝袍的人,她扯着疲累的身子笑了。是的,他怎么会有事?一路上他都没见百姓戴孝,他是皇帝,若真的……怎么可能只有宫里人戴孝。
他还好,他没有食言,他还好好的。
只是,当真落在他的近前,她却又不得不退步,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她的兄长会穿着本应该是狄少洛穿的袍子,她不喜欢的龙纹。
又是为何,不见她的公子。
相较狄云志狄彦清的面色却是镇定的,从前门传来消息他就猜到会是谁,只是,那又如何?不过是又平白的多伤了一个人。
他伤了他的弟弟,如今又伤了他的妹妹,没错?他狄彦清怎会没错。
“狄少洛呢?”她问,瞳孔中有的只余下绷到极致的慌乱。
“……”永昌殿内是寂静的,寂静的连呼吸都能震碎。
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开口答言。
灵猫厌恶这样的沉寂,所以她开始疯了似的找寻着永昌殿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便是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
没人拦着她。
狄云志不能忍想要安抚,但狄彦清却拉住了他的臂,然后摇了头。
疯了?没人知道,整个宫内的宫人都无人敢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一公主翻遍了所有她要翻的地方。
直到,她顺着那苍白的绫布与跪于地面之上的宫人与官员立在了邵明宫前,直到在那正殿的正中她看到了硕大的白绫花,还有那漆黑的牌子上写的‘鸿明’二字。
他改大安为炎云,他改姓为赵,他庙号为鸿明……鸿明,鸿明帝君。
然后他看到了同样漆黑到可以吸纳人精气的棺材,那棺材前的烛火晃悠的犹如一抹随时都会散尽的灵魂。
“把棺打开。”她表情木然,在那木然里是化不开的阴冷。
“……”始终跪着的良竟终是放声而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公子便是死都放不下的人,即便到死也不希望她来的人来了,只这来却割的人生疼生疼。
“我让把棺打开!你哭什么?!”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良竟将其甩了出去,可那良竟却只哭得越发伤绝,不成声调。
狄云志拉她:“灵猫,哥知道你难过,哥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她狰狞:“我让把棺打开!”
“……”无人动了丝毫。
“好,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灵猫步履蹒跚,抬掌而下以内力而推,即便是已经被钉上的上等檀木棺盖也被其打开。
棺木与地面相撞的轰鸣之声,又如何能比入眼的震惊?
灵猫一句也不能言,只是伸手进了棺内,入手的是冰凉一片的两方玉佩,那玉佩她要如何能忘?
她原先将那玉佩当作自己唯一的救赎与等待,可后来那玉佩却也成了她一生也不愿有的耻辱与伤害,在这世间原本该有三枚的,只是其中一枚已经带着她的恨永远再不能复原。
可她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执着那冰凉的玉佩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他呢?他呢?”她一遍又一遍,似乎只要这样就会有人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狄云志再不能忍落了泪:“灵猫……”
可灵猫却不理会,只拿着两方玉佩去问如今已经穿上帝袍的狄彦清:“他呢?”
狄彦清望着她的眉眼,空气唯有厚重不能顺畅的呼吸:“不见不伤……不念不思量,不思量……自相安,自相忘……”
“……”她怔,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的决堤。
“是哥对不起你。”狄彦清伸手想要将她抱住,但灵猫却挣脱开了。依旧执着的只问一句:
“他呢?他人呢!”
不用看,因为不用看,所以无需挂念,因为不用看,所以当真生死不见……
她只是不愿他对她有亏欠,她只是不愿再见到他舍了她却还记挂她给她送礼物捍卫她的尊贵,她只是不愿再想他,她只是说了一句不要再将琉城皇宫中送的东西再给她看。
为何,为何就成了生死不见?
生死不见?这怎么可能?那桃花树上的人怎么可能就病了,怎么可能才只是短短半年时间就真的……
“我在问他人呢?为什么都不说话,说话,说话啊!”
说话?狄彦清该如何言语?
那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风长陵将他带走,听她说:“少洛的……尸身……我带走。”
他不敢拦着,因为怕,他怕他真的要亲手将他烧尽……
他呢?他也想知道他呢,可他在断了红尘种种之后只留给了他一封遗言,两方玉佩,一道圣旨;一枚玉玺;一条解不开的枷锁。
他成了新的皇帝,他狄家上下手握财政与军士,他们狄家拥有着谁也不能撼动的力量。
直到他穿上帝袍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是他又错了。鸿明帝君,何曾来的鸿明帝君?从始至终有的不过都是狄家三公子。
他是故意的,他是早便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切,打从一开始他便是知道自己不会久长的。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坐上帝位的,他若想,本就可以早些留下子嗣来继承这九州山河,可他却偏偏将这一切都给了他狄家。
他用一个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还了狄家的恩,让狄家子孙永世为安,谁也不可再说杀就杀,说斩就斩。他手上沾了赵氏的血,反叛了江山,可他却说:“这是我的业,是赵氏的罪孽。”
他用自己一个赵姓血染宫廷换的是百姓百年无战,他用自己余下的所有时间护的是他能护的所以人。
可这所有人里却唯独失的是他自己。
“灵猫,算哥求你,别这样……”狄彦清紧紧将那明显已经失去理智的妹妹抱在了怀中,曾经的曾经他们一起住在相府内,他送了她一桌子的鱼,他隔三差五的总要买鱼,有他那三弟弟的要求,也有他的自愿。
那个时候相府内虽然暗潮凶险,可他却也被眼前少年的笑颜吸引。那时候狄云志是笑的,他的三弟依旧还是三分风雅,三分慵懒,三分轻佻。
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还在,一个也不缺……
如今呢?
自由?坐在了最尊处又何来的真的自由?
“……”灵猫紧攥着手中的两方玉佩,用力再用力,可她却一个字也没再说,只是不断的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身前兄长的肩膀,泪水?
终究是停不下来……
长公主因为日夜兼程的赶路,再加上心力交瘁整整昏迷了五日,五日里她只反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狄少洛……
鸿明帝君驾崩,因体百姓,而禁止全国守孝的礼仪,又因留有遗诏:不得立墓、不得入墓、不得设祠、不得留尸,故无皇陵。
百姓为之震荡,更有心中感念者,尤其以西北之境,几乎家家设岸摆贡,祭拜这位只在位一年有余却开创安和国运的炎云帝君。
可无论他人怎么说,灵猫又怎能就信了?她找遍了整个皇宫,找遍了相府上下,甚至找遍了琉城的大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