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窒闷里带起的只能是无休止的恨,她不能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来找我!”灵猫颓然而下,手中那镶着五色宫穗的玉佩显得冰凉冰凉。
“灵猫……父亲母亲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一把甩开狄彦清抓住她的手臂,理由,不管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真的成了她的哥哥,她有了姓,和那桃花树上公子一样的姓……
可这姓却让她如堕地狱。
她失去理智一般丢了手中的玉佩,然后起身一把抢过了自己的玉佩而后愤然将其掷在了地上,眼看着它碎裂再也没了原来的模样。
她笑,笑得让人不寒而栗,然后她说:
“如果丢弃了,那就永远都不要找!”
她不是狄家的子孙,她没有玉佩,所以她不姓狄,她不是他的妹妹……
灵猫含恨离开了相府,没有任何人拦得住,相爷倒坐在椅子上,狄夫人哭成了泪人。狄彦清一句话也没说,唯留狄云志一人陷入了久久的呆愣。
他就是忽然间觉得,他不了解,即便有个地方有一些人你已经生活了几十年,可你会忽然发现,其实你一直在另一个世界……
忽然变了性情的弟弟,始终严肃却又深沉的兄长,威仪博学的父亲,慈祥的母亲,他其实一个也不了解。
每个人,他们都每个人都有着他所不知的秘密,而那秘密里唯独没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虐,不是因为虐,可实话说我个人是真的很喜欢这部作品,因为真的……极致了,虐身不算什么,问题是真的虐心……
没有谁对谁错,都不过是无奈……就如狄少洛说的:有时候命运真的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它会卷着你走,让你身不由己……
☆、走了好
灵猫没有再去找狄少洛,也没有再出门,数日里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味地坐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看什么。
小鱼儿始终不离的陪着她,可他却知道她进不了她的世界。
世界?这个词对于如今的灵猫来说已经成为奢侈,她甚至觉得她已经没有了世界,纷乱,交叉,错位,羞耻,痛苦与愤怒所有的所有都搅在了一起,她已经失了自己。
但是,有时候她也会想,想到那个面色苍白的公子,想到当他知道她是他妹妹,又知道她是女子,再又知道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他在说不能娶她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痛心。
或者说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将她当作妹妹爱护,会错意的始终都是她自己……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可……觉得厌弃?
他和她说男女有别,他和她说:走吧
走吧,是啊,不走她又该去哪里?这琉城,这天下之大她的家又在哪里?
感受着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的人,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其实灵猫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她怕……怕世间总是只有她一个,她怕爱,因为爱了就是全部,爱了失去后她就不能承担。
她是一个被抛弃了的人,一旦被抛弃过,那就是永远的恐惧。
她喊他:“小鱼儿……”
他说:“想哭就哭,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更紧地将她护在自己的保护圈内,这个圈内没有风雨没有伤害,他是她的,他的血他的肉都将是论斤论两的属于她。
“猫……我带你走可好?”
一切的一切他又有哪一样不是看在眼里,她的爱,她的情,她哭着喊那个她仰慕的人开门,她咆哮着不要相信,她的狰狞,她的绝望,每一样,他都感同身受的和她一起受着。
即便锦绣繁华是琉城,可入了冬也会多了苍凉与清冷,看着那缓慢向着西北而去的车队,那红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站在城楼之上的男人仅有的一丝好气色也消失殆尽,仿佛只要一阵风过,他便会随那风散去,再也聚不起……
走了,她离开了琉城,离开了他……
“公子。”良竟怕他不好,上前去扶。
他也不拒绝,只是始终目光不离的看着远方。远方……远方有他向往的自由,远方有他心仪的姑娘……
只是那姑娘他却只能告诉她,他是她的兄长……
“皇上。”一直守在狄少洛身边不离的几个护卫见一锦装男子到来,连忙行礼,那帝王并不理会,只对一身素白袍的人开口。
“外面风大,回去吧。”
狄少洛却犹如未闻,依旧看着远方。
关口楼上是寂静的,没有人再说话,直到那公子再也看不见远方,转身要走。
帝王见他脸色不好,皱了眉头,语调中是明显的斥责:“既是个女子,为何不早说,你若真喜欢,那就留下,何必弄得自己不好?”
狄少洛直视着自己第二个父亲,他因痴迷一段再也不可能的爱情而在杀他和留他之间徘徊,他明明希望他死,可又歇斯底里的命令他不准。
他养了他二十多年,他抱着年幼的他任他放肆,他亲自教他写字,他总是给他最好的,他将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都给了他,可他却是他爱着的人和他自己亲哥哥生的孩子。
他们之间该是怎样的扭曲怎样的孽缘?他不知道,他只淡然开口: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放走。留下?皇上觉得一个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的人拿什么留下谁?不过,也都不重要了,就如皇上说的,总还有跑不掉的,即便是为了跑不掉的人,我也得努力喘气。”
风过拖起衣角划出白皙的轮廓,一袭白,一个人,一路过客。没人看到那曾经坐在桃花树上浅酌的风雅公子于眼角落下了什么,他只轻轻浅浅的留了句
‘走了好……走了好……’
不见便不伤,走了,心也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
我创造着一个世界,一个故事,一个人,却也因为这一个世界,一个故事,一个人而伤心,揪心……
喜欢虐不是因为虐,而是因为虐中能感受到心疼,心疼后却又那么深刻,感觉自己似乎也曾经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活着,看着……
☆、时如逝水
时如逝水,走了便再也不能回,时如白云苍狗,白驹过隙,时是走得快也走得慢抓不住也留不得的存在。
两次的花开花落,便可以眼看着一个新生命会走会咿呀学语,两次的春去冬来却也可以让一个国家发生巨变。
于全城最高的楼上遥遥望着西北方向的俊逸公子若有识得的人见了必然惊叹一句:那不是无痕公子吗?
落无痕,洛城最神秘的公子,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姓谁名谁,但人人都称他为公子。
他曾在吵闹中打了富商恶少爷,也曾在一个官家小哥为难一个为母亲治病而沦落为贼的姑娘时,将人救下,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难逃死劫的时候他却安然,反而是那恶少与小哥被自己亲爹打了板子来给他赔不是。
那公子总喜欢一个人站在最高处,那公子始终遥望的方向只有西北。
那公子总是一身素衣衫,似乎下一顺就要随风而散。
“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轻声开口,一双杏眼灵动如猫“公子,该回了,回头良竟又该担心了。”
那公子似有耳闻,又似若未闻,依旧目光不离地眺望一个方向,那远方有着他怎样的执念没人知道。
“绿柚,你来多久了?”他声如玉石,他总是尊贵而不可触。
绿柚没想到他会忽然有此一问,慌忙恭敬弯身:“公子,绿柚已经来一年有余了,若不是公子当初相救,绿柚不知落得什么景象。”
又一年有余,多么嘲讽,每天都会死那么多人可他竟然还活着……
狄少洛看着她,尤其喜欢看着她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总能让他想到一个人,很久以前有个人和他说过:我记得自己有一回因为缺药去偷的时候被抓了,差点没被打死。
那时候他心中是疼惜也有悔恨,若在她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他在该是有多好。
他欠她的,不管如何还都还不尽……
“公子?”绿柚不知道他心中所思,见他始终望着她,心下已是一片慌乱。
“走吧。”狄少洛收了眼起身,没了后话。
两年,她已经离开了他两年零一百零三天……可他从没想过老天竟还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再踩着曾经与她共同踩过的地面,更没有想到他也许……可以将自己葬在西北,葬在她如今呆着的地方。
两年前他亲眼见着她伤绝离开,他一步不能追,今时他能上前了,即便依旧不能言语不能追,即便只是能靠近,可他已无憾。
“良竟,去准备一些所需,明早便出发去西北。”坐于正坐的狄少洛喝了身前的茶水,语气淡然,就似乎他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只是这话惊的却是一屋子里的人。
良竟大骇:“公子,您怎么能去西北?我知道您因为皇上御驾亲征却被俘的事情而担心,可你要怎么去西北?又怎么去救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有皇子们做,你何必……何况你自己……”
“良竟。”狄少洛放了杯子,制止了还要继续的声音,起身入了偏厅,留下的只能是良竟跺脚愤怒的无奈。
这两年来大安与西北的纷争一直不断,也有人提出过和谈,可得到的结果只有革职查办,那帝王似乎铁了心必要西北属于大安,无人能撼动,不但如此帝王竟然御驾亲征,还亲自到了西北的战场,只是不知为何有三军护卫的帝王怎么就被敌军俘虏,一时整个大安的朝政与时局皆发生了巨大震荡。
帝王被擒消息传回已有数十日,可那高位之上的人除了八百里加急命人营救外便再也没了举动。皇子党派与太子党派纷争不断,凡是有意护主的忠臣将士也都突然沉寂,明眼人皆知,这天下要移主了。
天下要怎么样狄少洛从不愿问,可心却又从不曾真的如愿。不管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还是因为他必须要去救那如父的帝王,亦或者为了大安的百姓,他都要去西北,谁也拦不住。
总是眺望西北的公子要去西北了,那总是被眺望的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十数日以后。告诉她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辽河部帝王辛泽。
“有个消息我想告诉你。”辛泽在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是少见的肃然,闻言的灵猫一愣,放下了手中的一枚棋子问道:“你又看到像大安姑娘的女子了?”
辛泽笑:“眼前就有个大安的女子我何以还用去?”
灵猫知他秉性,浅笑不语。
两年……她在西北呆了两年,她的身边似乎什么都没变,可什么却都已经变了。
小鱼儿做了赫连部的新帝王,虽然辛泽还是如以前相识时一般,可他却也从风流的公子变成了工于算计的君王,至于她自己呢?从舞刀弄枪到开始习文书画,连她自己都变了。
她喜欢上了下棋,只要看到那黑白子她就会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很多个的当下。曾经她总喜欢将一个人的棋子弄乱,让那些白与黑恣意的参杂,而后再看那将这一切混杂分开的公子。
她喜欢……可喜欢又能怎样?不过痴而已。
端了身前的杯子,灵猫抬头问辛泽:“想告诉我什么?”
她知道他轻佻却也从来严谨。
“我抓了大安的皇帝。”
灵猫接话:“这事已经不是秘密,大安的人不会来救他的,我了解那大安的皇太子,如此可以顺利登基的事情他不会放过,再则,这皇帝会被抓我也不觉得他跑得了干系。”
灵猫想到了和一个人的相遇,想到了她被那皇太子追击的时候,曾救护她的人,他三分慵懒,三分轻佻,三分风雅……
辛泽自然不知她心中千千结,只开口道:“嗯,所以说你门大安的姑娘难缠。”
灵猫不做理会:“说重点。”
辛泽小有兴趣的看着她:“灵猫,皇太子不来救,可大安还是有人来了。”
灵猫不明他为何和她说这个,大安的人要来与她相干?
辛泽起身抖了衣服:“我最不想让来的人——来了。”
灵猫愣,心口也随之一顿,生疼生疼。
“狄少洛来西北了。”
这是辛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灵猫不知道自己是多久之后才反映过来,只知道有温暖的貂裘披在了身上的时候身着华服的小鱼儿已经不知在她身后多久。
她看着他淡笑:“有点困了。”
小鱼儿轻笑:“困了就睡会儿,我让人准备。”
灵猫点头,即便谁都知道彼此心情却谁也不曾点开。
时隔两年再见那一袭白之时,已经是不知多少个十以后,灵猫不知道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可她不受控制的重新骑上了战马,从辛泽走后的那一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