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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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阳光-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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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沿见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开始疏远她,但却不愿意放了她而去,一直喂的那味让人吃了全身无力的药物是半分也没有减少,苏整日像一只懒散的猫儿,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虽然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再后来苏也察觉到整个行宫里气氛越练越不对劲,上至统领下至婢女整日都是忙忙碌碌脚不沾地,也只有看守她的几个侍卫旧日笃定,苏心底浮现起不祥的预感,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这个谜底很快揭晓,沿见再次现身于她的面前,带来的是一个令人惊讶而残酷的消息,他不日就要亲征西凉,据说此次乃是受了安子旭之邀,东烈雄师此战大获全胜,西凉已是回天乏术,逃不开板上订钉的灭国之灾,沿见边说边打量着苏的神色,只觉得自己仿佛猛然间撞上一堵冰冷的墙,她手上紧握着不知是个什么物件,凄楚地别过脸去,看样子好似是痛得说不出话,身子也是微微的颤抖着,沿见虽然有些狐疑却到底想不到那般深远,他只是以为苏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多少还是围绕着他的言行举止,容不得多想,他又冷冷开了口,此番前去西凉不出半月难以转回,留你在此处我也是万万不能放心的,我已让下人打点妥当,你就跟着大队一起上路,也好和我作个伴。
  见她恹恹地样子沿见心头也是生出一团无名之火,又加上今日国事缠身,一甩袖,不和她多加理会,允自出了殿门,留得苏一人依旧沉浸在他先前寥寥数语翻搅出的那个大窟窿里,黑暗地摸不着边际的深渊。
  待到苏完全转过神来,已经被扶进了马车了,打量起车内情形,她不禁要倒吸一口凉气,沿见一身白衣,镇定自若地靠坐在车壁内,看到她惊讶的眼神,也只是略微颔首示意婢女搀扶着苏坐下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并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显然是没有要与苏攀谈的欲念。
  苏怔怔望着沿见,他的眼底别有的深沉难以捉摸,好似是一泓幽深冰泉,让人不敢多看,又耐不住性子想偷看,马车缓缓晃动,苏的眼神又游移到他的一双修长好看的手,若生在现代,这样骨干修长的十指定是要用来弹琴的,可如今,这双手的主人心心念念快马加鞭,为的便是早一日奔赴沙场,大开杀戮,十指浸血。
  沿见这般阴晴不定,苏自然没有兴致开口和他交谈,即便心中明明有着万千地疑虑,却死死咬住牙关,若是开口相问,苏知道自己的性子是藏不住事的,定会被沿见看出个七八分,便要坏了大事。
  她此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背心是大片大片的汗湿,手足冰冷,脑中是前所未有的空白迷茫,好似前方所有的灯都已熄灭,她看不到脚下的路,不能通向光明。沿见那一日带来了关于西凉覆国的消息,她已是焦躁害怕到五内俱焚,世人皆知“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易昕有个三长两短,依着残阳手足情深的性子,自然难以全身而退,这几日,她都好似置身于地狱,身子一时冰凉,旋即火热,好似害了冷热病一般失魂落魄,就连此刻明明指甲早已掐入掌心,皮开肉绽,苏却丝毫感触不到这尖锐连心的疼痛,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一片黑暗。
  沿见和苏终究是冷面相对,几日来一味赶路,连只字片语都不再有,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太过玄妙,曾经是那样的情深难舍,生死相随,转眼间却是相对无言,满眼冷意,苏静默地靠在车壁上,再没有悼念过去的风月之心,原来那些书本上说过的改变和面目全非都是“无病呻吟”的故事,当你真正置身在暴风雨的中间,你的心中是一片绝望的平静,在你面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明明一伸手便可以触及,而你,却宁愿紧闭双眸,再不愿看上一眼。
  最熟悉的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不知道是多早以前的歌曲,原来说的是这样无奈的忧伤。
  五日后,得入西凉都城,苏对沿路景致并不陌生,在这里,她拥有最为可怕的回忆,好似是一场跌落地狱的梦魇,这便也是残阳,没有勉强苏和他同往西凉的原因所在。
  因为怎样的深情,残阳将心爱之人流在千里之外,孑然一身奔赴远方战场,这就好似当年苏体会残阳心中的苦楚,主动提出将婚事拖延。
  爱情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成全,一种体谅,而沿见,那么多年,竟然半点没有学会。
  马车长驱直入,一直进到了西凉禁宫之中,沿见一下车便同大批戎装军士汇合,环视整个西凉内宫,早已被东烈军士包裹地严严实实,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苏并没有在人群中见到子旭的身影,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相见,她是半分也不愿意的,她也不想子旭难堪,毕竟在东烈,子旭是少数几个对她善意的朋友之一。
  沿见刚一下车,便起身打横抱起苏酥软的身子,并不理会重人的目光,事实上,那些戎装的军士根本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半点反映都没有,目不斜视,这般训练有素,难怪西凉这般难啃的骨头也终于被沿见收入囊中。
  沿见走近一个看似是头领的军士,男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苏蜷在沿见怀抱里,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陛下,他人就在殿中,我等已派人将这殿内外团团围住。”
  苏只觉得瞬时脑中充血,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因我所俱,再度来临。
  沿见被人簇拥着步入殿中,苏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这是她第一次得以目睹西凉禁宫的全貌,宫殿依山而建,气势磅礴,主殿称为仙霞殿,苏从前便被囚禁与殿后的落雁阁,那里是易昕广纳美女之所,旁人看来,此处可是不一般的香艳旖旎,而苏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样貌的人间炼狱,再则一次罗列了众多宫殿,腾云殿,灵光殿,虽然显见是经过了战火的洗礼,却半点不见损毁,苏只道是沿见治国有术,安子旭带兵有方,又哪里知道这人世间的事情怎会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真实无害,单说是东烈和西凉的兵力可谓是不相上下,即便是有个高低,如此速战速决直捣黄龙,沿见手中绝对是握着几张王牌的,这里应外合,自然没有打败仗的道理。
  易昕输的,还是在那份心机算计,那份气度隐忍,殊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当然他一举夺下皇位并不代表从此可以安枕无忧。有人的地方,哪里会有太平天下,欲望搅动起年轻君王的汹涌热血,征服,征服,终此一生不会停止,东烈到了沿见这一代,算是大有作为了。
  转过穿堂,她终于被人群簇拥入内,抬眼便见纯金的花围屏榻上慵懒地斜倚了一个男子,披了黑底团花的宽大袍子,眉眼糅合了慵懒和摄人妖气,听见脚步声,桃花美目轻轻一扫,只见他修长的右手持了一只翠青龙凤酒杯,酒色殷红如血,接着日光正巧打在易昕的双眸中,看起来也是一双奇异的红瞳,他的目光赤裸裸盯住苏的脸庞,竟然首次展现出好似秋水一般的波澜不惊,苏也是第一次发现,易昕若是不做恶相,他确实有着一张天下无双的俊美脸庞,明朗的双眼好似满天飞舞的流光,却不知为什么,苏总觉得这奇异平静的光芒来之不易,过于虚幻,就好似握在手心里的漂亮烟火,转瞬即逝。
  此时易昕的处境便好似一头困兽,苏原本设想过千万种关于他的神色的可能性,此刻都只能一一作废了,易昕优雅镇定好似仍旧是这大殿中高高在上,荣华无限的主人,半点看不出亡国的落魄潦倒。他身上的黑色团花锦袍苏再是熟悉不过,这是易昕最为喜欢的衣饰,几次的交锋都见他身着次袍,俊美如同九天神邸。
  苏想到一个频繁出现在圣经中的名字“路西法”,Lucifer,被称为拂晓之星(即金星),在叛变之前,他曾是天界众神中最为美丽、最富权柄的一位,他身为天界的大天使长,却因为不肯向耶稣下跪而发动了天界的大战,最终堕天使失败,之后便沦落地狱,悲剧收场。
  沿见留意到易昕和怀中之人的眼神交汇,心中涌现起厌恶的妒意,他冷酷地轻笑起来:“久仰大名,易昕,你也未曾料到,今日你我相见,竟是这样的情形吧?”
  易昕好似半点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挖苦,仍旧紧紧盯住苏不放,眼中到底有了一些灵光涌动:“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今日败在你的手下,我自然心服口服没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只不过你此番御驾亲征,不单单是为了看我这亡国之人的狼狈模样吧。”
  “既然你如此爽快,本王也不和你兜圈子,只要你把西凉皇族的兵法秘诀交出来,本王答应留你一具全尸,将你厚葬。”
  “哈哈哈哈……”易昕发出一阵狂笑,他轻蔑地斜了一眼沿见,“若是我不交,你待如何?”
  “那你别怪我对你动刑了,听说你平日里酷爱研究酷刑,本王也可以成全你,让你尝尝自己发明的那些个刑罚到底是何种滋味。”
  这样尖刻的字眼出自沿见之口时照旧温润如玉,不急不慢,苏听了心中也是大骇,倒是易昕脸色半点未变,盛满了笑意:“我虽是你的手下败将,但若是真心想要逃脱,你手下这些人怕还困不住我。”他苍白的食指向前一伸,前排众将也是一阵寒颤,易昕转瞬收了指,“你若是想要折辱于我,怕是还不够斤两,你猜这是什么?”
  易昕端起手中酒杯,红色液体剧烈晃动,溅出了些许。
  沿见闻言脸色一变:“你服了毒?”
  身边众将士一听也都刷地跪在了地上,若是没有保得易昕性命,沿见怪罪下来,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也莫怪他们,早在东烈大军攻破西凉城池之时,我就开始每日服用一剂‘断肠散’,今日已是第七日,世人皆知‘七日断肠散,神仙救也难’,我这将死之人,你又如何能撬得开我的嘴?”
  沿见脸上虽然不动声色,苏也可以看出他是大为惊讶的,易昕此刻变成亡命之徒,沿见便也奈何不了他,瞧着沿见的神色,苏可以断定那本什么秘集秘录定是他觊觎多时,求之不得之物。
  大殿中异常安静,易昕冷冷地生意却诡异地传来:“我既然是将死之人,留这无用的破书在身边倒也不如交与你,不过我不能将秘诀交与你,我只告诉她一人,你让旁人全数退下。”易昕骄傲地手指好似撒旦一般伸向了苏。
  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她此刻心中只觉得有种不知名的强烈感触,心跳似欲破胸而出,只觉得周身血脉狂行,说不出的激动暗喜,不管如何,在此殿中,若是能够近到易昕身旁,便有望得知残阳安好与否,这是她唯一的胜算。
  此言一处,沿见脸色骤然苍白,他目光转向苏,满目焦灼关切,双唇紧紧眠起,心中似有万般挣扎,如此有得半响,终于低声在苏耳边吐露数字:“你愿不愿?若是……”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苏伸出无力的手臂,五指盖住他翕动的双唇:“陛下,请你放我下去,苏定然幸不辱命。” 尖锐的刺痛划过心上,沿见口中的挚爱纠葛不过如此,她慢慢无力地走向易昕,沿途借助了桌椅屏风,胸前压住的巨石此时渐渐开启,对于他,她再也不用有任何地羁绊和怜悯,今日借着易昕之事,她算是把旧情情分通通还与了他,即便如此,尖锐的巨石移动也会带起胸口阵阵剧痛,她心中明白,对于帝王,情爱不过是烟云,虚妄如同镜花水月,与其一生受苦,不如了断干净,她此时前所未有的庆幸自己的选择。
  苏一步步走近易昕,在他脸上寻找残阳的痕迹,好似在寻找一盏灯,通过光明和希望,前方是什么,都是未知。几步路,走了许久,满室静谧。
  沿见领着众人都退了下来,易昕带着苏进了一间狭小的闺房,两人静默地对视着,良久没人开口,苏无力地靠坐在一张藤椅上,低着头依然可以感觉到易昕投来的炙热的目光。
  “每次见你,怎么都是这副没精打采的狼狈样子?”易昕的语气中居然还有调笑。
  苏再也按耐不住:“易昕,残阳在哪里?他告诉我要去找你助你,如今西凉吃了败仗,残阳还可安好,你告诉我,快告诉我?”她再也坐不住,一颗心好似要冲破了喉口,迈开无力的步子,却一下子跌在地上,依旧固执地爬向易昕。
  易昕平静地走了过去,把苏扶起来靠在怀中,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从前你关心沿见,没脸没皮死心塌地;后来和残阳如胶似漆,为他担惊受怕;你还可以去关心安子旭,甚至连非亲非故的孟兮远你也可以为了他的生死向人下低声下气;可为何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的身影,你为何从来不知道抬头看看我,我对你的情意,比起你身边的那些男子,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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