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沿见越礼了,方才将军有一事要本王帮忙,眼下是否可说?”
“王爷眼下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了花满楼,大挫魅月门锐气,子旭手上掌管兵权,可为王爷效力。”
“如此甚好。”
“子旭只求王爷让在下亲自诛杀冷露月。”
“好。”沿见暗想,求之不得。
手握重权的男人们办事效率通常极高,不出几日,一份列举了冷露月仗着外戚之名在京城里胡作非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奏折九摆在了东烈天子的案头。
皇帝随手翻阅了几页,一丝诡异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件事又在朝堂上被提出来,最后皇帝交由四皇子瑞王办理此事,也交由他一手掌握生杀大权。
花满楼很快就被查封,昔日的欢乐巢瞬间轰然倒下,不过众多风流客并不担心找不到消遣的乐土,他们确信京城很快便会诞生出第二家“花满楼”,这世上只有有人,只要有男人,便少不了烟花之地。
饮食男女,人之大伦。
只可惜瑞王带着大批护卫进行搜查时,整个京城找不到冷露月的踪影,同样,暗中带兵围剿“魅月楼”余党的仔旭虽是一句歼灭了门中大批高手,却同样逮不到那只狡猾的狐狸。
虽然两人均对于皇帝放任他们展开杀戮的行为有所疑惑,但必须承认,这京城确实不同了,朝中人人自危,一股正在成长中的势力渐渐逼向了至高权威,聚集在瑞王周围的文武群臣逐日增加,与皇帝的死忠形成不相伯仲的两股势力。
眼下,谁都不敢妄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弥漫在朝堂之中。
瑞王的棋盘上错综复杂,他满意的检阅着当初的布局,眼下几乎一一兑现,此刻,对他来说,有一步必走的棋。
有一个必动之人,当朝相国,傅罄书,果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保守顽固的老忠臣,多年来无欲无求,两袖清风,貌似找不出入口。
不过,沿见坚信,这世上只有一种人真正没有软肋欲望,这便是死人,傅罄书定然也有他的弱点。
苏已有大半月窝在府中,除了吃喝拉撒,灵儿最常见的就是她发呆叹气的模样,有时也可看到她偷偷弑泪,只是半月,人已消瘦了一圈,很难见她从前放声大笑,神采飞扬的样子。
有一次灵儿问她:“那安将军怎么再不来府上找姑娘呀?”府中下人对两人过秘的交往都是为瑞王捏了一把汗的,但“人性本贱”,这人不再上面了,一个个又都好奇起来。
不过苏听到这问题,脸色大变,摔破了一只花瓶,失态地大叫不要再提这个人,叫得她再不敢多嘴。
这天王府难得设宴,据说弑请了贵客,下人来邀苏同去,她也没心思婉拒了,后来管家宋玉又亲自来请,说是驳不掉王爷面子,只能简单收拾了前去赴宴。
请来的都是些和沿见交好的朝臣,官职颇高的,今日貌似是古代“轰趴”(home party),各人都带了家眷,除了些还未娶亲的。沿见对苏温柔地挥手,示意她坐在身旁,众人对她也不陌生,都一一见了礼,几位女眷也都是见过地。她径直坐下来,便对上一双冰冷熟悉的眼眸,安子旭何时也加入了“瑞王党”,她心中顿时翻江倒海起来,子旭眼神却立刻转向别处再不看她,好似未曾相识过,只顾与众人虚与委蛇,谈笑风声。
子旭离苏很近,此刻,他就坐在苏的对面,而子旭又好似离得很远,苏几乎不认识他,此刻的他遥远的像一个陌生人,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每次苏一想起来,心痛地几乎流下眼泪,她有时候恨自己,有时候甚至羡慕芷兰,她宁愿离开的是自己,那么他们就会怀念她,而不是现在,一下子把他们都失去了。
爱就一个字
天与我,我若不取,便是有违天命。
----《夜宴。殷隼》
沿见今日也兴致颇高,席上有一个大臣之妻调笑瑞王迟迟不娶娘子,原是藏了如花美人,众人都笑起来,目光聚集到苏身上,她只觉桌下沿见用力握紧她的手,趁众人笑意渐淡时,俯身在她耳旁说了句:“我们成亲吧!”
苏吃惊地转头看他,沿见又如常地与众人周旋,但她知道沿见真心至诚,从侧面看去,他的眼中亦有泪光闪现,苏心想如果沿见哪日再提此事,定是要让他去买一束花半跪下来才算的,这样想着,她竟一人傻傻笑起来,自然也错过留意对桌将军眼中深刻的疼痛。
沿见很快便与老相国见了面,并如他所料的折羽而归,虽是意料之中还得摔了杯子,苏从未见过沿见如此大动肝火,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沿见连续几日埋首府中忙碌,苏只能静静陪伴他,也不多话,沿见某一日突然对她说:“你变了。”
她笑笑:“那么你还愿不愿意娶我了?”
两人又亲密的十指紧扣在一起。
这爱情故事的转折来自易之探到的一个极为机密的消息。
易之告知沿见老相国当年未上高位时只是京城中一小小芝麻官,后一路青云直上,封侯摆相,自然风光无限。
可惜,树大招风,他多年无所处,唯一的女儿却在七岁时被人拐走,从此再无音讯,相国天人一病不起,多年来虽从未断过探寻,却半点消息未得,而最为令人惊讶的乃是当年的女子实为被福王爷暗中抱走,自小养在“魅月门”,授予武艺,后冷露月继位,此女子已成才,成为“魅月门”四大堂主之一。
子旭剿灭“魅月门”之时四大堂主之三青龙,白虎,玄武均落网,严刑拷打之下两人至死未道出一言,另一人难忍剥皮酷刑神经失常,加之其余教众中有偷生怕死之辈,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傅相国之女,原名傅丹君,今年二十有二,本应是养在闺中知书达礼,足不出户的官家大小姐,如今却是东烈国中艳名远播的青楼鸨母,江湖人称“朱雀姑娘”,殊不知,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的女子,她只知道,冷露月告诉她你叫“朱雀”,她便叫“朱雀”了。
花满楼被封时,此人已被易之秘密拘禁多日,落网时居然已内力,记忆全失,虽已是废人一个,但此刻对于沿见她又成为了无价至宝。
沿见长长舒出一口气,一扫多日来心中阴霾,“易之,把她带回府里,好生养着,今后成事便要靠此女子了。”
“易之明白。”
待他退下,沿见站起身来,轻轻靠在窗台上,日光下他显绝世风华,只看到那英俊非凡的侧脸,他突然放声大笑:“天与我,我若不取,便是有违天命。”
苏看到朱雀在园子里出现的时候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但她发现朱雀已经失去记忆的时候心中一沉,与她远不及芷兰亲近,但苏并不讨厌这个女子,她只觉得,朱雀若生在现代,定然是外交高手,不被不亢,不远不近,若是得幸与之小谈几句,顿觉如沐春风。
“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过去的事?”
“你和家人失散了,现在你身体不太好,瑞王带你回来调养身子,等你妥当了就会帮你寻找失散的家人,你且宽心在这里静养,若是气闷可以寻我一道作伴的。”
“那你是王爷的妻子吗?我看王爷对你可真好。”
“我……不是她的妻子,他尚未娶亲。”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他是我最爱的男子,我想做他的妻子。”苏觉得和失忆的人交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不禁怀疑失忆是不是会影响智商。
“那他爱你吗?”
“他会努力来爱我,我在等待他忘记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很美吗?”
“是的,仙女一般。”
“苏姑娘,那你要受苦了,男人总是爱慕貌美女子的,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哎呀,我怎么会那么清楚,我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头好疼。”
“你不要勉强自己,慢慢地都会想起来的。”
“苏姑娘,你说的‘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好,你想到他时,心里会甜甜的;见他与别的姑娘亲近,心里又酸酸的;他不在身边,心里是空空的;若是与他拌嘴,心里会疼疼的,你只想和他一起抛却烦忧,春日携手游湖,夏日并肩纳凉,秋日举案齐眉,冬日小炕赏雪,就这样逍遥到老。”
爱就一个字,却有诉不尽的情愫。
“爱原来这般美好,我这辈子定也要找一个相爱的男子共度一生。”
“朱雀,你还记得‘冷露月’这个名字吗?”
“冷露月?”她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触涌起,“不记得了只是我想到这个名字时这里会很痛。”她指指心口。
苏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原来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写出飞一般爱情小说,冷露月的事她从沿见这里都听说了,不过沿见隐瞒了和子旭交易的部分,苏心想如此残忍之人他手心里的情感线不知究竟有多长?朱雀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有着不容易受伤的外表,内心却无人知晓,也许失忆是她从头来过的契机,不一定是坏事。
“苏姑娘,我很累了,我先回房去休息,改日再来寻你。”
这样朱雀在府中住了大半月,冬至已过,天气渐渐冷下来,这个冬天来得凶猛,只几日苏就不得不靠暖炉来抚慰她那双一年四季终日冰冷的双手,沿见心疼她,送来了好几身好料子的皮裘,这天一大清早朱雀就被人好生打扮了一番,然后沿见带她一起出府去了。
苏知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沿见好茶好水伺候她这样半天,养得白白嫩嫩,今日定要带去认祖归宗了,政客们的把戏向来丑陋,苏从来都是看不上的,可现在主角换了沿见,她的道德底线就变得不清楚起来,如果这就是爱,心的沦陷才是悲哀。
这天她一人窝在被子里,自从天气变冷,总是身子骨发懒,舒畅的午觉睡了一半,却意外的接到一个邀请。
冷露华。
名满天下的美人邀她相见,苏并没有多少意外,确是时候见她一面,与她畅谈一番了。
入官时正是用膳时间,露华收拾得很洁净,一袭深蓝舒云广袖薄纱长裙掩不住错落有致的妙曼身姿,两支琉璃簪斜插在墨色云鬓上,如丝长发直垂香肩而下,今日苏离她又比上次亲近,近到她可以看到露华脸上的一个细微的毛孔,这个女子,今日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她的妩媚,高贵,一如当日所见,只是眼下又添加了一些人情味,她浅浅对苏展开笑颜:“来,苏姑娘,陪本宫一道用膳。”
“民女不敢。”
“你我就免了那套俗礼吧,来人,添副碗筷,给苏姑娘看座,本宫这里也很久没有热闹了。”
苏也就大方坐下来,爽快的用起皇家御膳,露华见此女子一点也无矫揉造作,心里并不讨厌,“我听说表哥有意要娶你为妻?”
“一切要看沿见的安排,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敢高攀。”
“苏姑娘客气了,你对表哥来说是很特别的,这些年从没见表哥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那贵妃您那?沿见他心里还有你。”苏也不知为什么竟大胆把话说白了,她不是不明白在深宫里生存的规则,只是面对露华,她不想再虚与委蛇,她既然今天来了,有些话就想说清楚。
“我和他的事,你都知道吧。”露华并没有太吃惊,她定定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知道,娘娘你找我来,也是想和我好好聊聊吧。”
露华站了起来,并没有说话,她慢慢走到苏的面前,拉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知道吗?在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我很小的时候就幻想以后会和表哥有一个小孩子,我每天逗他笑,教他识字,后来表哥出事了,我父亲又逼我远嫁,我想留在京城,只能嫁给二表哥,他向来待我好,我是一个女子,上有父母,苏姑娘,我真的很妒忌你。”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苏听她一番话说得苦楚,也只有露华,即使在叙述如此悲情故事,仍旧看似高贵,她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苏突然明白这是一种类似于削宝刹一般的认命,她不会像黛玉那般都挂在脸上,她看透了一切,她知道再挣扎也逃不过命运的戏弄,这样的认命方式让苏觉得很寒。
“眼下我总算有了自己的宝贝,才两个月,看不出样子,等到过几个月,身子就明显了,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这孩子能平安出生,长大成人,苏姑娘,若是你愿意,可以常常来宫里看我,我很喜欢你。”
“谢娘娘抬爱。”
“若是你与表哥好事能成,露华有一事相求,请姑娘定要答应我。” 她竟要跪下来。
苏自然去扶她,她明白露华不会大老远和她闲话家常,定是有要紧事,“娘娘不要多礼,若是苏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