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雅妍相视一笑。
自从上次被谢淑婉误认为女人,钱广进对于这个姑娘可真是有些敬谢不敏,可是偏偏这位作风出位的谢姑娘不知怎得,就是认定了钱广进,来了泸州镇之后,处处都跟着钱广进,完全成了他的小尾巴。介于她敏感的身份,身为商人的钱广进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却也不会愿意和谢元帅交恶的,出于奸商的本能,他心中虽苦,面上赔笑,把谢姑娘是伺候得笑颜常开。结果,这谢姑娘对于钱小弟是越来越放得开了,来了不过几天,就开始语出调戏般,对钱广进说以后要娶他回去做将军女婿什么的了。
对于这些,顾家上下都是笑得不行,钱广进无奈,只好找貌似比较纯良,又“闲着”养伤的阿其格倒苦水。
阿其格对于这些事是个明白人,他和顾雅妍相视一笑,就道:“我看谢元帅打的算盘是让这谢小姐和你们一起回京城,顾先生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我看不日就要启程了。”
顾雅妍点了点头,说:“父亲确实如是希望,只是,我却不愿就此离开。”
第一五八章 欢喜
“二妹妹,你为何不愿意回京城?”阿其格问。
顾雅妍只小声道:“母亲的孝期还没有守完……”
阿其格粗重的眉毛皱了起来:“小妍,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借着‘守孝’逃避一辈子。那,是你的父亲!是护你如珠如宝的父亲!”
顾雅妍一时语噎,最后只得苦笑一下,说:“阿其格哥哥,你平日里话虽不多,但看得透彻,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阿其格认真的道:“我又不是神算,只是我一个外族人,很多时候看你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也许更清楚些。我觉得你和这里的人不同,你的很多想法都和大多数中原的人不一样,似乎旁人汲汲经营的名和权你都不稀罕,不在乎,所以你不能理解你的父亲,他的难处,他的用心良苦。
你应该多多少少猜测到了吧,我的父亲就是垭禄部落的首领,而我,是一个私生子,我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婉约的中原女子,小时候和母亲生活在江南的日子,简单,平静,娘亲教我读书识字,夏日与我煮一碗冰凉的甜水,寒冬为了缝制厚衣皮袄,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娘亲身体不好,记忆中她的脸色,常常是不正常的苍白,在我四岁那年,母亲将我交给了从未蒙面的父亲后,便永远的离开了我……”阿其格似乎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
顾雅妍安静的倾听着。
阿其格并没有继续谈论他儿时的遭遇,而是道,“在你眼里,顾大人娶了郡主,便对不起你的母亲,是对你们家的背叛。可是在我看来。顾大人获得权力之后,固然是有些激进,但是其谋略乃是为了天下大义。他虽然算尽机关,心中仍然还有你们这个家的。这些,已是难得。小妍。你如此聪慧,怎么会想不明白。在这个天下,想要真正成就大义是必须要站在足够匹配的位置的,而想要运用手中的权力真正干出留名青史,造福百姓的事情,必然要比那些阴暗中的人更有手腕。你的父亲,很多时候,也是逼不得已。而依你的父亲心中对你们的珍视。现在这样的情势,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把你们姐弟留在这是非之地。”
“是的,饿殍遍野,战火纷飞,如今的蜀中确实是一是非之地。只是,阿其格哥哥,你是知道我们的,曾经我们一家在蜀中生活得是多么的快乐自由,可是到了那里,多少身不由己。我的母亲只留下了一具尸骨。那去处,难道就不是一块是非之地?”
阿其格看着顾雅妍,眼神中竟然有些怜悯:“我能够明白你的想法,可是小妍。在所有的顾家人中,唯有你,是最不能逃避的啊!”
“为何?”
“因为你的母亲已经去了,而你,比其他所有的顾家人都要坚强,因此,轮到你来守护你的家人,这其中包括你的父亲。”
“父亲?”顾雅妍更为不解,难道爹爹……
阿其格有些沉重的点点头,“小妍,如今顾家上下,最危险的,不是你那一双尚年幼的弟弟,而是处在权力中心的顾大人!”
“阿其格哥哥,是否京城有何变故?”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京城有些传言,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乾光皇帝这几年不顾朝中直臣的谏诫,沉迷仙道,已不似从前那般勤于朝政,如今的身子据说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江山……而你的父亲,此次战事中,粮草军需供给,战术谋划,表现卓绝,加之他是郡马,又是连中三元的进士出身,战事一结束,在朝中的地位必然是今非其比。多事之秋,江山易主之际的重臣,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可明白?”
顾雅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直视着阿其格的眼睛说:“我明白了,阿其格哥哥,你放心,下个月初九就是母亲的祭日,等拜祭完母亲,我就启程回京。”
“小妍……”
“不过,阿其格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
“我想阿其格哥哥你心中也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北,权势这个东西对于男人的意义,我想女人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只是希望你,无论到哪里,都能够珍惜我的姐姐!”
提到顾雅婧,阿其格的眼神竟然有些暗淡:“小雅,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你姐姐,现在对我……总之,很是冷淡,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姐姐已经下定决心,与你双宿双飞啦,“可是,阿其格哥哥,难道你希望看到我姐姐,作为顾家的女儿,也许可能成为那阴谋阳谋的筹码吗?”顾雅妍故意道。
“当然不!”阿其格坚决道。
“所以,阿其格哥哥,你放心,只要按照你心里想的路去走,你和姐姐都会得到幸福的。”
“只要你姐姐愿意,我保证。”
“至于父亲那边,”顾雅妍轻轻叹了一口气,“哎,阿其格哥哥,自古政治上站队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永不得翻身了,但想要独善其身,也难啊!”
看着顾雅妍那老成的语气,阿其格笑道,露出两颗大白牙:“是啊,小妍,永寿侯还有你家的营生,你表弟,咱们早就和‘那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顾雅妍苦笑道:“是啊,上船容易下船难啊,身居其位,就不可能无所作为吧!”
正在这时,只听花园中的灌木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人来,不正是刚才说到的钱广进是谁?
只是,这时候的钱广进,脸上几乎可以用仓惶来形容了,全然不复平日的风度。他看到正在闲谈的顾雅妍和阿其格,急忙跑了过来,顾雅妍觉得,那一瞬间,他眼中简直是在放绿光。
“顾姐姐。阿其格大哥,你们要救救小弟啊!”
“啊?”顾雅妍和阿其格面面相觑。
“就是,那个……那个等会儿帮我挡一会儿。我……我……我请你们下馆子。”钱广进这么不清不楚地说了两句,就一头扎进了阿其格的屋里。
顾雅妍和阿其格本就是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品茶,目睹钱广进仓皇逃窜的狼狈样。都有些忍俊不禁。
过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又走来了一个身形娇小的人儿。正是女扮男装的谢淑婉。谢淑婉闪着一双大眼睛乌溜溜打量了一下庭院,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正在闲谈的顾雅妍和阿其格身上。
脆生生的嗓音问:“顾姐姐,这位外族哥哥,你们有看到小进进么?”
顾雅妍和阿其格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往西苑的方向指了指,西苑的房间众多,最适合藏人了。
谢淑婉也不疑有他。道了声谢就跑了。
待谢淑婉的背影远了,顾雅妍和阿其格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过了一会儿,钱广进才探出头来,再三确认谢淑婉确实不在,这才走了出来。
“表姐,其格大哥,大恩不言谢……”钱广进有些夸张地做了一个揖,准备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却被阿其格打断了。
“不用你言谢了,我们去哪家馆子?”
“?!”钱广进有些愣神。
顾雅妍有些好笑地看着钱广进难得一见呆愣愣的样子。调笑说:“当然了,泸州镇最大酒楼的东家说要请客,我们怎么能错过。要不然,谁愿意为了你去得罪谢大元帅的千金。”
钱广进这时候已经意会过来是被顾雅妍和阿其格调侃了。他平时在商场上自然是一副成熟稳重的精明样儿,可是在座的两人都是对他知根知底的,看待他多少还是有些看小弟弟的意思。不过钱广进本也无所谓,有时候这种被人当成弟弟看待的感觉他还挺稀罕的,毕竟还是一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人。况且,想来想去,这时候出去,消失在大街上才是最安全的,谅谢小姐如何神通广大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着自己的。想到这么一层,钱广进当机立断,豪气的拍板儿:“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钱广进一马当先就往东门走去,顾雅妍和阿其格跟在后面,窃窃私语飘到了钱广进的耳中:
“小进进。”
“哈哈哈哈……”
钱表弟刚刚挺起的胸膛不自觉又塌了下去。
今天一定要把这俩只给喂饱,让他们把今天的事情彻底忘记!钱表弟在心中暗暗下定如是决心。
澄翠阁是钱广进的“福满多”旗下的一个分支餐饮店,于走大众平民化路线的福满多不同,澄翠阁走的是高档酒楼路线。这是福满多生意红火,钱广进财力充足之后自主创立的。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和在福满多积累的酒楼管理经验,钱广进给澄翠阁的定位是,只开在有名的大城大镇中,每个地方只开一家,从来没有特惠菜和折扣,主要卖点是每半月推出的限时限量特色菜,总之,走的就是高端的路线。
本来,每个地方都是有本土的高档菜馆的,澄翠阁想要和这些动辄百年历史的传承老店竞争也是很难的。不过好在的是,一来,钱广进后面有福满多这个大金库撑腰,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有亏损,却也撑得住;二来,顾雅妍给钱广进支了一招,凡是拿着澄翠阁结账单的顾客,在福满多消费可以打八折。
须知道,澄翠阁的定位高端,那些在澄翠阁吃饭的客人可能不太屑于去福满多,但是替那些王公贵胄结账的小厮们,可是福满多的中坚力量。只要他们从中拿了甜头,主子吃饭的时候提那么一提,澄翠阁这边好好把好味道这关,加上足够上档次的装潢,总是能够赢取回头客的。经过了近两年的惨淡经营,钱广进总算在高端市场杀出一条血路。
今天,钱广进带顾雅妍和阿其格去的,就是泸州镇的澄翠阁。没想到的是,刚进一楼大厅,一行人就遇到了两个没有想到的客人。
第一五九章 冤家
“啪!”掷地有声的拍桌声引起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目,当然包括刚刚到达的顾雅妍一行人。
要知道,澄翠阁作为本地最高档的酒楼之一,加上钱广进之前的宣传,那些有钱的新贵甚至把来这里吃饭当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此,即使是一个暴发户,来了这里也是要装作真正的绅士贵族的。像这样在大堂里拍桌子的粗鲁行为,是极为少见。
“钱明恒,你真是冥顽不灵,这时候你还想着那个狐狸精吗!”李姨母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本有些气恼的钱鸣恒,倒手足无措了起来,“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的!”
李姨母呜咽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定是在想这回不是意外,是我做的,是我借机要对付她。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何人也休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就是和离,我也要把这事说清楚了。你也不想想,那会儿婧儿和妍儿都下落不明,兵荒马乱的,两个小姑娘家,没有娘,爹也不在身边,我吓得魂都没了,哪还有闲心无端去寻她这么个人的下落。况且她的孩子还在我这儿,与其去寻她这个大活人,一个小婴儿岂不是更好掌握。钱叔福婶也都在,除了打探我娘家侄女的消息,你问问他们我可曾多说了丁点别的,他们是府里的老人了,难道你也信不过?当时还有谢元帅家的大小姐在,你也可以派个稳妥的婆子去问问,当时来回话的,可提了她半个字?你就这么认定了我见死不救?”
钱鸣恒听她这样说,也迟疑起来。这几年他很是宠爱那烟姐儿。她在他跟前也一向是和顺知礼、温婉体贴的,颇有些当初新婚时婉莹的样子。这次变故,即使她丢下孩子与他。独自带着家中银钱逃跑,虽然让人寒心,他也念她年纪小不经事。不想多过追究。现在烟姐儿居然落入了西北的军妓营里,又听闻之前还托人给他带过口信。她在花子手里要拿银子去赎人。毕竟跟过他,又为他生了源哥儿,这情分他绝不会见死不救,顶多之后打发掉。可没想出了这样的事,现在战事吃紧,进了那样的地方,只怕难有活路。可烟姐儿的口信他怎么没收到呢。她又怎么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