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东宫太子正同曾经最心爱的女子,在御花园内踏雪赏梅。
美景佳人,一切如此完美,可太子的嘴角却挂着一抹无奈的叹息。
他的母亲贵为一国之后,
他生下来第三天便被光惠帝立为储君。
他的正妃是宰相千金,大婚之日,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他的文治武功被天下人称颂。
从他白梓轩来到人世间开始,所有的光环几乎都同时拢道了他的身上。
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可叹息?
白曦宸的手指攥成拳状,前尘往事一点一滴浮上心头,在眼前浮光掠影般汇聚出自己残破不堪的童年。
丝丝往事都染着斑斑血迹。
五岁之前,母亲一直将他扮作小尼姑,每日同她一起跪在漏风漏雨的庵堂内诵经赎罪。
那时,谁能想到这位美貌的尼姑会是光惠帝曾经最宠爱的妃子。
谁能想到跪在她身边的小尼姑是天朝除了东宫太子之外,光惠帝的另一个皇子。
没有父亲,甚至在他们母子离开梅花庵之前,自己一直唤她师傅。
他不止一次的问母亲:我们到底有什么罪,为什么非要没日没夜的跪在这里忏悔?
母亲从来都只是默默的流泪。
可早有梅花庵内的恶尼替她回答,原来母亲是以与侍卫私通的罪名被逐出皇宫的。
她们肆无忌惮的嘲讽母亲是贱女人,说他是野种,那时的他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些恶毒之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母亲伤心的表情,便冲上前去,踢打那些恶尼。
可换来的却是他们母子同时被打得奄奄一息。
从那之后,他便学会了隐忍。
学会了,不让任何人通过他的表情,看见他的心中所想。
十八年,流落民间十八年,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能回到画中的皇宫去。
可他对光惠帝,没有丝毫感情,甚至他恨他。更不屑于什么皇子的身份。他只想同母亲在宫外安稳度日。
可皇后母子,十八年来,却从没有将他们母子遗忘。
那一夜,母亲用生命掩护他,他活了下来,而母亲却死在了皇后母子的利剑之下。
六年了,六年了,就算他如何不屑,他不能不完成母亲毕生的心愿。
千难万难,六年的努力,终于等到了父皇承认自己身份的这一刻。
而接下来他做的任何事,就只为了一个目的:百年之后,睡在光惠帝身边的会是他的母亲,也只能是他的母亲。
天家的爱是可以杀人的,若不是光惠帝让母亲曾经宠冠六宫,想必她的一生绝不会落得如此凄惨。
而这画中的女子无疑又是一个和母亲有着相同命运的可怜人。
她或许比母亲还要悲惨,白梓轩在她死后竟也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细细看去,女子美得令人惊叹,娇肤胜雪,柳眉如烟,一双晶莹的美眸宛如天边的星辰一般醉人,瑶鼻檀口,眼波流转,恰如春水荡漾。
与母亲不同的是,她的眉宇之间没有一丝忧郁之色。
回眸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温暖之意足令冰雪融化,百花齐绽。
白曦宸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这女子的一双明眸还有绽放在嘴边的笑容,分明似曾相识。
烛火明灭间,画中的女子仿佛替换上了另外一副容颜。
一样明媚的笑容,一样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世上,真有神韵如此相似的女子。
想到云容,白曦宸心中的阴霾,似乎被一缕阳光穿透。
那是个可爱又特别的小姑娘。
她方才大胆的问题,一直还萦绕在他的心间,心骤然收紧,再次慌乱到难以平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闪身进来一人:“公子!”
白曦宸抬眼望去,原来是子墨,想必是走的太急了,他的肩头还粘着一片落叶。
“查到了?”
“是,在下查到,白梓轩如今隐身在淮南最有名的酒楼客栈,晋乡居之内。”
☆、结伴同行
第二天,天光大亮,云容便早早的梳洗。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走出了沁芳斋。
昨晚,周瑾瑜说今日要带她出府去玩。
因为有了这个小小的期待,今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来到了后花园,便看见周瑾瑜正站在凉亭内等着她。
“大哥。”
昨夜她很是失态,可是在自己的大哥面前,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到周府这么久,似乎第一次在周瑾瑜的身上找到了亲情这种东西。
周瑾瑜看着此时一脸兴奋的云容,与昨夜默默流泪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白日里温暖阳光的她,也会有那般落寂的神情?
不觉自顾的摇了摇头。
“大哥,今天我们去哪?”
周瑾瑜将手中的折扇一收,微眯着狭长的凤目笑道:“今天,我带你去寻找你丢失的记忆。”
“寻找丢失的记忆?”随着这几个字,心中霎时一片温暖。
可周瑾瑜却没有给她感动的时间,
在一旁催促道:“从周府赶到城外,要花上几个时辰,若是你还在这里摸摸蹭蹭,恐怕到晚上,我们就赶不回来了。
下次,若是再想出府,恐怕就难喽。”
云容连忙点头:“那我们快点走吧。”
天知道,她多想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两人一同来到周府的大门,几个家仆恭恭敬敬的候在那。
见到他们一齐低声施礼。
透过大门,云容似乎感到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就好像久居黑暗之中,突然见到亮光一样。
脚步也随之有些激动。她不知道,自己竟会是如此渴望走出这扇大门。 眼前,就连门前的柳条也好像在笑着向她招手。
周瑾瑜快步走向前面停着的一辆马车,云容拎着裙裾,紧跟其后。
“这是去哪里?”
刚走到马车的近前,便听身后想起了低沉沙哑的声音。
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周老爷正一脸不悦的盯着她和周瑾瑜。
父子仅仅只是对视,空气里,便有无形的火药味,四散开来。
周瑾瑜大步上前几步,将云容护到身后:“父亲,三妹在家闷得慌,我今日带她出去散散心。”
语气中,少了几分挑衅,态度也比那日在正厅时恭敬了许多。
只是,周慈恩的面色不但没有缓和,反而越加难看。
冷声道:“回去。”
循着那目光,云容意识到,这两个字是对自己说的。
数月来积压的怒火,似乎再也抑制不住,云容笑道:“只不过是随大哥出去散散心,父亲为何却要如此阻拦,莫非云容这一生也出不得周府了吗?”
周慈恩冷哼一声道:“从来,男女授受不亲,他并非你的亲大哥,你自然不能随便同他出府。”
一句话让云容怔在原地。
而旁边的周瑾瑜脸上也立刻变成了一副愤恨的表情。
周老爷这句话何等寡情薄义,云容看到这样的周瑾瑜,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同情,怒视着周老爷。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今日刚好要出城去,不如就让三小姐与我结伴吧。”
☆、寻找记忆
白曦宸几步就已经走到了云容的身旁,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立刻让周慈恩脸上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有劳白公子了。”周慈恩捋着胸前的几缕长髯,转过身正色对云容道:“既是白公子相邀,你便去吧。”
白曦宸抬起右手,尴尬的去捏眉心,似乎也没有料到周慈恩会对云容这样说。用余透过指缝暗中观察小丫头的反应。
果然,云容气得小脸铁青对周慈恩怒道:“你真是我的父亲吗?”说着便向周瑾瑜走去。
可是才走了一步,便感觉右手一紧;被人牢牢攥住。回过头,不是白曦宸又是那个?
“大哥!”云容觉得被白曦宸握住的手腕,火烫一般,想挣脱,哪里能撼动半分。
周瑾瑜一贯不羁的神色,这一刻,面色凝重。他并没有制止白曦宸,而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云容面前,压低声音:“大哥昨晚说的话,一定会兑现的。”然后 无视众人,回身走入了周府。
昨晚?
白曦宸心中一阵烦闷。昨夜,他赶回一揽群芳的时候,屋顶上已经空无一人。原来,他走后,是周瑾瑜带走了云容。所以才有了今日两人相约出游的事情。
想着到这里,握在云容腕间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
上了马车,云容还在心中替周瑾瑜报不平。即便是义子,也不能拿着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话,随便说出来伤人。
这个周老爷实在是太冷血了,对她如此,对周瑾瑜也是一样。
看来,这个周府还真是要早早离去的好。
可周慈恩为何独独对白曦宸如此恭敬呢?
想到这,云容不由得抬起头向白曦宸望去。
白曦宸也正看着云容; 四目一对,昨日与他拥吻的情形又立刻浮现在了她眼前。
她炯红了脸。可白曦宸却仍旧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是淡淡的笑意。
天下间有一种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相对无言。
说的便是此情此景吧?
最终还是云容打破了沉默,“白曦宸,昨…。晚的事情,我会忘…。。记的,你…也…忘了吧。”
说到这,云容心里又是一阵懊恼,也许人家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心头发酸;泪水已经充满了双目。
“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甚至连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你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喜欢的人。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们还能是朋友吧。
你很快就要去京城了,我可能也会离开周府,说不定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你要离开周府?”白曦宸一向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离开?
一定是周瑾瑜。
看着她方才落寂的神情,真想把她揽在怀中,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她说,她要离开周府,从此或许再也无缘相见,白曦宸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难受。
她走了,今生还会遇到像她一样真实,生动的女子吗?。
☆、倾诉噩梦 (一)
白曦宸下意识的握紧了左手;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容那清秀的小脸,俏皮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水润的樱唇;仿佛要将这张脸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的一颦一笑都镌刻在他的心中。
白曦宸最终按捺住心头的悸动道:“离开周府你能去哪?”
云容轻轻的转过小脸,望着车帘外面蔚蓝的天空,清澈的眼中,洋溢着欣赏与憧憬:“外面天大地大,我要找到属于我的那一方天地,和心爱的人共度一生。
你看,周府就像一座活死人墓。而且像我这样母亲没有名分的私生女,将来逃不出被周府送给那些名门望族做小老婆的命运。那样的结果,实在是非我所愿。
周府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属于这里,我的命运在我手中,我不能让周府葬送我的一生。
所以离开周府,是我唯一的出路。
至于去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试着把过去的记忆找回来。今天,大哥本来是要帮我的…。。。”
白曦宸将头轻轻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仰起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苦笑。云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打动着他的心,他再一次被她柔弱外表下隐藏的那颗倔强而又坚强的心所震撼。
京城中被宫墙高高为起的那片天地,并非是她心中向往的地方。既然他现在恢复了天朝二皇子的身份,他的婚事,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
而她的身份,也注定不能成为他的正妻………。想到这里,白曦宸幽幽的说道:
“好,我们都忘了昨晚的事情,今天我带着你去找记忆………”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飞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停下了。云容撩开车帘,一眼便看到了前方有一间破旧的茅屋。她依稀记得,当初周府的管家就是从这里把她接入周府的 。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出一副类似的画面,矮矮的篱墙,袅袅的炊烟,但这里却是没有的。
白曦宸已经跳下了车,将自己的手递给她,却见她若有所思,呆呆的看着前方。
“想起什么了吗?下车吧。”
云容的思绪被打断了,对着白曦宸微微点了点头,右手扶着白曦宸的手走下马车,迷茫的环顾四周,用力的摇摇头。
白曦宸看出她眼底的失望,于是拉着她坐到旁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劝慰道:“古书上有很多失忆的记载。若想恢复记忆,除了靠服药,针灸这些方法之外,更多的是靠机缘巧合。
很多时候,绞尽脑汁仍旧想不起一丝一毫,可往往在不经意的瞬间,便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眼神却幽深安静,不见波澜。
指了指对面的茅屋:“你现在心中这样的急切,恐怕进去也不会想起什么,不如我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你放松放松心情再说。”
“好”
白曦宸温和的笑容让云容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她咬着嘴唇,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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