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便又对潘皇后道:“还请娘娘请出金印,传令所有宫门、城门下钥,没有娘娘的传召、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话还未说完,就隐隐听得外边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张起下意识地看向张屏,正要命人去打探一番,底下跪着的一臣子猛地站起身,伸手夺过旁边禁卫军腰间的佩剑,一剑就灌入了张起的胸膛。
张起当即毙命,张屏眼见父亲血溅当场,眼一红,抽刀就要转刺回去,还没挥出去,就“哇”地一声大叫,手中长刀“叮”地落地,与之一起滚落的还有他那握着剑柄的半只手掌。
他抱着自己的断手,难以置信地看向郦天霄,对方却神情淡然地说着义愤填膺的话,“皇叔刚刚被人害死,你们就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张屏连忙给自己止住血,双目却仍是猩红,“究竟是谁放肆?殿下倒是给卑职一个杀死父亲的理由!”他目光咄咄逼人,只是强撑着才按捺住自己命禁卫军拔剑相向的冲动。
那臣子理直气壮道:“殿下乃是一国储君,皇上薨逝,理当由殿下即位。张起口出狂言,藐视新君,自当毙于殿前!”
“哼!好一句藐视新君……”张屏冷笑着,外边却有一名禁卫军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急急说道:“张大人,神机营从西华门杀进来了,我们只怕是顶不住了!”
此言一出,潘皇后和张屏都是大惊失色,张屏虽然手断,意识却没有丧失,一个眼神,所有禁卫军对着郦天霄以及殿内所有的臣子、宫人抽刀相向,剑拔弩张。就算神机营能出其不意占领整个皇宫,但至少这楚江殿里,他张屏却是占着上风。
第七十章 逼宫夺皇权(4)
潘皇后下意识地就看向郦天霄,事到如今,神机营为什么会突然杀进来,已经不言而喻了。她就奇怪,郦天霄怎么就会在这么晚去找自己,把自己带到楚江殿来。潘皇后恍然大悟般地看着地上跪倒的群臣,目光最后停留在郦天霄的脸上。
“看来,这皇位,殿下是势在必得了!”潘皇后目光冷冽,厉声道,“真是布得好局啊!陛下刚刚薨逝,殿下就派兵围了宫城,殿下是神机妙算,还是一早就筹谋好来逼宫了!”
“诶,婶婶慎言!”郦天霄微笑着打断道,“侄儿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何来逼宫之说?侄儿只是有感于近日曾国多难,唯恐京城有变,才命沈将军进城维稳的。”他朝潘皇后微微倾身,用极低的声音道:“更何况,侄儿是不是逼宫,似乎并不重要。婶婶与众卿亲眼所见,皇叔是被谁害死的。弑君谋逆,与侄儿并无任何干系。倒是婶婶……”
郦天霄的话点醒了潘皇后,不管郦天霄是不是意图谋反逼宫,郦圭他已经死了。而且目前情形瞧来,郦天霄早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整个京城,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势在必得。然而,糟糕的是,郦圭之死,矛头直指贺夫人与潘庭,弑君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郦天霄又如何会放过这个打击潘氏一族的大好机会?郦圭已经死了,一旦郦天霄登基。她这个皇后根本连皇太后都没资格称,又凭什么包庇潘庭,保住潘氏,保住自己?
潘皇后在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后,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也低声对郦天霄道:“殿下是我大曾储君,哀家理当支持殿下继承大统。只不过,哀家有个要求。”
郦天霄唇角浮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婶婶既然开口,侄儿岂有拒绝地道理。婶婶放心,只要有侄儿在,今夜之事,必不会传扬出去。”
“不,有些人的确该死,而且不能太容易就让她死了。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是时候尝尝什么才叫做折磨。”潘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整张脸上全是怨毒。
郦天霄如何不知潘皇后的意图,他莞尔一笑,转过身来朗声道:“贺氏出身微贱,多年狐媚惑主,包藏祸心。更在侍疾期间,竟私通侍卫,秽乱宫闱。东窗事发,竟弑君掩凶,凶残如豺狼。此等妖妇,天地不容,必当昭告天下,血祭于皇叔灵前!”
他慷慨说完,潘皇后的心稍稍定下,于是亮出皇后金印,责令张屏呃禁卫军悉数退下。张屏自是不甘,反对的话还没说完,郦天霄的飞到已锁其咽喉。他倒下的一瞬间,便听到郦天霄对潘皇后说道:“这张屏胆敢藐视婶婶,侄儿唯有将其正法以儆效尤。”
潘皇后深吸一口气,带着微微的颤音下令道:“新君在此,汝等还不跪下行礼?!”那禁卫军本书郦圭亲兵,郦圭死后,他们的心思多少也是偏向着潘皇后的。如今连潘皇后也都承认了郦天霄的合法性,他们又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于是纷纷收刀入鞘,齐齐跪了下去,朝着郦天霄山呼万岁。
凌书南听得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只觉得耳朵也随之一起共鸣起来,耳朵嗡嗡直响,不是“万万岁”的恭维声,而是那一句“血祭于灵前”在她耳畔来回飘荡。将弑君的罪名推给孙合媞,又用潘庭与潘氏一族的性命来要挟潘皇后,得到她甚至潘大康的支持。一石二鸟,郦天霄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
第七十一章 红拂夜奔钗
凌书南在西配殿一直待着,听得外边郦天霄吩咐宫人为郦圭大殓入棺,然则自她交出话语权,宫中彻底为郦天霄所控之后,她也只能将这些不满和犹疑埋在肚里。郦天霄吩咐将郦圭灵柩停在建福宫,真正的郦圭葬身于建福宫的井底,这祭奠的香火不知他能享有几分。
但自此后,郦圭的寝宫楚江殿便彻底地冷清下来。新旧交替,宫里宫外,自然是少不了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他多半是顾不上凌书南与孙玉钦了。就算是君由绛,也一次没有来过。
然而,即便如此,饮食生活却安排细致,除却没有自由,凌书南但凡有什么需要,无不一一满足。这样过了四、五日,孙玉钦已经可以勉强起身时,郦天霄来了。
他穿着一身丧服,但丧服之下却罩着明黄色的龙袍,踏着金丝龙纹的毡靴。当他进来时,凌书南正扶着孙玉钦在房间内踱步,一抬眼,便瞧见郦天霄一张冷脸,几日不见,有些消瘦,却精神矍铄。
凌书南一时怔在那里,倒是一旁的孙玉钦却是高兴地向他弯腰行礼,“殿……陛下,请恕玉钦礼数不周,未能向陛下行大礼。”
郦天霄也听御医向他汇报过,孙玉钦失忆了。失忆后的孙玉钦简直像换了个人,尤其是在对待郦天霄时十分和颜悦色,仿佛所有的恨意都烟消云散了。
郦天霄淡淡一笑,审视地看着孙玉钦,分不清他是真的失忆还是假装的。倒是一旁的凌书南被郦天霄那目光瞧得有些发毛,于是说道:“孙公子大病初愈,还是让他多休息下吧。”
郦天霄的目光从孙玉钦滑向凌书南,见她一脸紧张,脸上笑意越冷,但却是点了点头,命人把孙玉钦扶回房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郦天霄便往座榻上坐下,凌书南顺手倒了水递过来,问道:“一切可顺利?”
郦天霄有些意外凌书南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心里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却反问道:“你不问问我,黄昏在哪里?”
凌书南一怔,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却只是说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
郦天霄干笑了一声,说道:“黄昏到底是黄昏,本来朝中还有不少人不服朕,甚至鼓动京城的百姓想来压朕,可一见到黄昏公然支持朕,京城舆论瞬间变了风向,那帮人自然也偃旗息鼓了。如今京城内有沈鹿掌控,京城外有唐弈耘,只要皇叔在其余各地的旧部一一上表称臣,曾国天下便已大定了。”
“京外有唐弈耘?”凌书南听他这意思,唐弈耘必是将红袖军都带了出来才能够震慑郦圭部下,她微微有些心悸,“你当真放心?”脱口而出又怕郦天霄听出些什么,连忙说道,“孙聚堂似乎并不愿所有部下都跟随你吧?毕竟他吗也是姓孙。”
“他?孙聚堂已经死了。听说是中风。”郦天霄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样也好,这样就没法碍着其他人建功立业。”
“黄昏呢,他在哪里?”凌书南心底一抽,孙聚堂是真的中风吗?还是他吗最终也还是不愿放过这个临阵脱逃的孙氏藩王?想到此,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郦天霄见她面色不佳,忍不住讥讽道:“终于忍不住问到他了?朕还以为这两日因侍奉旧主,都将他忘得干净了。怎么,是不是觉得很难抉择啊?”
凌书南皱着眉,脸上一副厌恶的神情,让郦天霄这个当皇帝的却由衷生出窝囊感来,他于是冷冷道:“朕让黄昏离京劝说皇叔各部。”
“他走了?”凌书南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郦天霄,后日便是郦圭头七,凌书南即便再“不问世事”,也知道郦天霄打算在那一日血祭孙合媞,黄昏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惊诧的模样让郦天霄只觉得没趣,她的紧张,她的在意,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懒洋洋地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她,“这是他给你的。”
凌书南一怔,赶紧接过,打开一看,盒子里头却是一支发钗。她不解地抬起头,瞧郦天霄的神情自然是已经瞧过了。只听他道:“他说是他自己亲手所制。”他说完便觉得烦躁,他的下限还真的是越来越低了,如今连帮二人传递信物这样的话也愿意做,眼见凌书南捧着个发簪做沉思的模样,他就恨不能将这发燥生生掐断。不,是把他自己的脖子掐断!
“真是一颗榆木脑袋,这还看不明白吗?那发钗上一片凤翎,一柄红色拂尘,正是要你效仿红拂女夜奔李靖,好与他双宿双栖!真是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也配比作凤?趁早出宫去,朕这里可不是杨素的司空府!”
凌书南心中苦笑,是啊,就凭她,当然不配比作凤。能比作凤的,除了后妃便只有公主了。黄昏送上的这枚发簪不是要她效仿红拂夜奔,而是要她想办法救出孙合媞,让她趁夜逃走才是真的!
好一个运筹帷幄的黄昏,而他,还真是看得起她!也真是太看轻了她!
凌书南将那柄珠钗放回盒子里,转而问郦天霄,“你打算怎么处置贺夫人和潘公子?”
郦天霄没想到凌书南语锋一转,会扯到那两人身上,虽然意外,却还是回答道:“潘庭虽然一无是处,却是个不错的质子。自然要好吃好喝的款待着。”
“言下之意,贺夫人是非杀不可了?”
郦天霄忽然站起身,捏着凌书南的下巴道:“不杀她,难道要告诉天下人,是朕傻了皇叔?而且还是为了你?”他的话让凌书南心一抖,原本想说的求情的话都被硬生生吞了回去。贺夫人是最好不过的替罪羔羊。更何况潘皇后也对她恨之入骨,至少把她推到风头浪尖上,潘皇后也乐见其成。
凌书南顿了顿,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试探地问道:“黄昏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他?他一向悲天悯人,自然是劝我放过她。”郦天霄不要以为意道:“在这件事上,我可不能由着他大发慈悲。他见劝不动我,自然也就作罢了。”
原来他劝不动郦天霄,便“作罢”了,转而就将这棘手的仙人掌交给了自己。也是,他当然要“作罢”,如今可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呢。
“你为什么对贺夫人的事这么上心?”郦天霄的话让凌书南一凛,她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只是觉得贺夫人与潘公子之间可能也是真爱,更何况他们对我都不算坏,所以,忍不住为他们惋惜。”
她拾掇起复杂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越发轻细,“你能不能不杀她们?”连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突然,她扑通一声跪下,“我求你放过他们……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
郦天霄没想到凌书南居然会下跪,他气急反笑,“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多情啊。他们,是哪个他们?贺夫人、潘庭?还是孙玉钦?随便一只阿猫阿狗,你都能为他们惋惜!为他们求情!”他眼中满是狰狞,别的也就罢了,可贺夫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明知道关系到他的大业,凌书南竟然祈求他放了她。越想越是绝望,他一把揪住凌书南的头发,“你凭什么求情?你又有什么资格一再对朕提要求?朕放过他们,谁来放过朕?”
凌书南何尝不知道贺夫人与潘庭对郦天霄的重要性,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想试一试,她于是鼓起勇气说道:“你问我,天下大定的时候,我希望黄昏要走哪一样东西?我的答案是……”
“够了!朕没空听你和黄昏的事!”郦天霄排斥地拿起榻上的那锦盒,“啪”地一声便摔在地上,锦盒摔成两瓣,而锦盒里的发钗也调出来,摔成了两截。
或许是他们争执的声音太大,里边的孙玉钦重又走出来,瞧见郦天霄恶狠狠地扯着凌书南的头皮,不由有些发憷,“皇上,凌姑娘,有话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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