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南于是又拿起一株往鼻前一靠,果然没有太大的气味,她忍不住努力嗅了嗅,却眉头一皱,“这气味……”为何这气味会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燕月生不禁看着她,“有什么发现?”
凌书南又使劲地闻了两遍,忽然间身躯一震,差一点便站不住脚了。她蓦地想起那一日在城外,她与黄昏并肩而坐,她倒在黄昏的怀里,他的身上不是她所熟悉的梅香,而是另外一种气息,如今闻起来,竟然和这药草有七八分相似。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秀逗了,可是她努力地吮吸着,这份相似的气息都无法从她的鼻孔中消散。
“书南!”凌亦秋慌忙把凌书南握着药草的手抽离开,不无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凌书南有些慌乱地躲避着凌亦秋关切和燕月生探寻的目光,“没……没事……”
“姐姐,那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她拾掇好自己的情绪,有些机械地朝他们告了别,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笑得是多么地僵硬,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的。
她只知道当她随着护卫出了宫门,又坐上马车后,她的整个后心都湿了。
郦天霄和燕月生都觉得有内奸,都觉得那伙人太精明,可是他们统统都找不到头绪,找不到关键。可……可如果那个关键就是黄昏的话,一切……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那一日,燕月生和凌亦秋将要出驿馆时,被冯广拦下,是黄昏提议只由他们两陪同的。
本来燕月生并未落下风,但是在黄昏赶过去帮忙的时候,燕月生却突然倒下了。
她和凌亦秋被困时,除了上官凛,黄昏便是第一个赶到的,过了许久之后,郦夭霄、燕月生他们才突破石阵而来。
他知道燕月生来此的目的,知道他必定会和凌亦秋见面,是不是那时候,他就已经在等待这个时机了?他曾向燕月生借过茜妃玛瑙,自然也知道可以利用此物来限制燕月生。可是,倘若说,这一切他都知晓并参与,那么,在这桩事情中,他便不止是对唐羿耘的知情不报,而是帮凶,抑或,他根本就是主谋?!
这个念头让凌书南心惊肉跳,随着颠簸的马车,她的心也是七上八下。她忽然间想起唐羿耘与黄昏的对话,他问黄昏,你这是做什么?!听起来更像是埋怨和不理解,仿佛黄昏的那支箭不该射向他,可若不是射向他,又该是射向谁?!
凌书南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她突然间想到,黄昏是先他一步追出去的,可为什么她赶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而是在暗处有人连施了两次暗箭之后,他才出现的。她之前只当他是去解决了暗处的杀手,可现在想来,他究竟是去解决了那个杀手,还是,压根那个放箭的人便是他?只不过,他最终临时改了主意,放了他们一马……
倘若,倘若黄昏是主谋,那么,他也是一直和唐羿耘有着联系,而且他们的关系绝简单。还有,他提前几日到京城,其实并不是为了与上官凛结盟,而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暗中布局,想法子动手了?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想到昨天他说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当时就有些不自在。只因在她心里,那个与世无争的黄昏,并不是一个擅长欺骗的人,更不是一个愿意欺骗的人。
她一直以为他身处佛门,若不是被莫名其妙的她搅乱了生活,此刻的他,也许还在袈裟下参悟着佛揭。可现在瞧来,即便没有她,没有郦天霄的相邀,黄昏也会出仕的。
凌书南是真的困惑了,她很想对自己说,西山黄昏,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她很想说服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他?可这些巧合,这些无法解释的巧合,又是怎么回事?她忽然很想很想快些见到他,她想找他问个明明白白,她更想知道那件雪白的袈裟底下,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人?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七章 十两黄金宴(1)
因楚国与曾国邦交友好,民间商旅只要有官方许可文书,便可互通利市。凌亦秋派人伪装成镖师护送楚京大贾的家眷,一直将凌书南送到曾国都城扬州,这才回去。
只是,凌书南进了扬州城却有些犯愁了。她该怎么找到黄昏他们呢?她只想着郦天霄着急回楚国,最后必定是要取郦圭性命的。所以急急忙忙地赶到扬州。可事实上,他如今落脚点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她也不能就这样贸然闯进宫去,毕竟她这个“口头上”封的,没有记录在案的护卫,即便想闯,也未必进得去啊!再加上,凌书南一心一意想着的,是当面向黄昏问个清楚明白,至于郦天霄,能不见,就尽量别见吧!
凌书南正待在客栈里想着办法,护送她前来扬州,原本已经打道回府的十几个楚兵又折返回来,一脸沮丧地看着凌书南道:“也不知怎么了,曾国刚刚出了禁令,不再批复前往楚国的路引。整个扬州城也突然*了,所有平民暂时只许出不许进。听说,楚曾两国都在调兵遣将,准备开赴边境,不知是真是假。”
凌书南身躯一震,看样子郦天霄和黄昏的图谋已经开始生效了。她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但看了几人一眼,不解道:“既然许出不许进,你们为何不走?”
那几人为难道:“就算我们出了京城,暂时也回不了楚国,索性还是守在姑娘身边,也方便姑娘差使。”
“那真是谢谢你们了!”凌书南心里一阵感动,正想说楚国人就是厚道啊,却听一人忽然低声道,“不过,姑娘,这几日的吃住,你看,你能不能包了?”
“我包了?”凌书南脸一垮,“你们没有经费吗?难道你们此趟公差回去不报销?”
“可是经费毕竟有限嘛,我们也不知道要在这里逗留多久。万一十天半个月都回不去……”为首的楚兵苦着脸道。
凌书南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伙人明明能出城也不出去呢,敢情是想找个冤大头包吃包住,好将那些为数不多的公款私吞了吧。可见,差旅费变私房钱这样的勾当是自古就有的。
凌书南没好气道“我没那么多银子……”这是实话。凌书南说出来也有些暗暗咬牙,凌亦秋一向财迷心窍,都已经是一朝国母了,临走也不知道给自己塞点零花钱。
果然,那些楚兵当即就笑开了,“姑娘你身份显贵,怎么可能养不起我们这么几个人呢。我们要求也不高,就一人一单间,每餐有三斤牛肉一桶米饭下肚,再来点小酒就好了。”
“是啊,是啊。”十几个人都附和道,对于凌书南的话一脸不相信。
凌书南差点没趴下,十几个人,一人一餐三斤,两三天不就吃掉一头牛了!
她好容易才从桌子上爬起来,脑子里头倒是瞬间有了一个主意,于是说道:“银子呢,我的确没有。不过想要白吃白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些天,你们要听我的指挥。”
那些楚兵当即眼前一亮,当兵在哪儿不是供人差遣?再怎么着,这儿还好吃好喝又有外快不是。有积极地索性便问道:“姑娘,您现在有什么吩咐?”
果然有奶便是娘啊!凌书南见好些人眼里都放了光,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不知扬州城最大的饭馆是哪家,咱们上那儿去!”
扬州城最大的饭馆当属江南俏,三层三间的大酒楼,只怕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也比不上这气派劲。能上这里吃饭的,都是在曾国极有头脸的人物,一般的富贵还不敢来。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七章 十两黄金宴(2)
饶是如此,凌书南带着十几号人浩浩汤汤的进了酒楼,这做派却也是极其不常见的。店小二一瞧便知是大主顾,忙一面命人去通知掌柜的,一面躬着身将凌书南请进来,往楼上最好的雅间里头坐下。
凌书南一落座便道:“你们老板在吗?”
话音刚落,便有一四十来岁的白皙大胖子从后面跟了进来,满脸堆笑道:“小的在这里。不知道小姐想要吃点什么,小的这就命人去做。”一面又瞧了眼旁边站着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指使店小二道,“还不去给各位爷也摆张桌子。”
“不必了。”凌书南笑道,“掌柜的,我来不是要点菜,我是来打工的。”见大胖子掌柜一脸没听懂,她只好又补充着说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厨房里头需不需要帮工,我想来帮工。”
这一次,掌柜终于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但他还是狐疑地看着凌书南,又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那一票保镖,也只从那些保镖的脸上得到与他一样狐疑的表情。
“小姐,你可别玩小的。小的哪里敢请小姐这样的帮工,小的还想不想活了。”他早已认定凌书南必定大有来头八成是哪家显赫家族的小姐玩心大起,非要到厨房里头帮工吧。
凌书南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认真的。我其实是身无分文了,所以想打份工,还请老板你行个方便。”
“你身无分文?你请这么多保镖你还身无分文?”那掌柜的看了大半晌,把凌书南身后的那些楚兵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太丢脸了,他们还以为凌书南带自己来好吃好喝呢,却没想到她居然来当厨工,她到底是穷到了怎样的地步啊……
掌柜的终于确认凌书南不是在开玩笑,但仍旧觉得这女人脑子有点不正常,于是婉拒道:“我家的帮工够多了,用不着再请人了。”这就朝店小二努了努嘴,转身欲走。
哪知道凌书南一拍手,几个楚兵已十分配合地去把门给掩上了。
掌柜愕然地转过脸来,“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别乱来啊,我在京里头也是有些背景的。”
凌书南嘻嘻一笑,“老板,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叫乱来,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你酒楼的厨工。凭我这勤劳的双手来赚钱的。”她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头,“老板,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你也不用付我多少佣金,只要能保证他们每日有吃有住就好。”
掌柜脸都绿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以这种方式来吃白食收保护费?他面色惨白,正在脑子里搜寻着对策,凌书南就已经问那手足无措的店小二道,“你们店里最贵的菜多少钱?”
店小二一怔,但条件反射地回答道:“鲫鱼舌烩熊掌,二两二钱。”
凌书南当即拍板,“去把菜单改改,这道菜从今天起要价二十两。”又指挥随从的楚兵道,“去外边拉个横幅,咱就推出个黄金宴,十两黄金一桌酒席!”
她话音刚落,掌柜差点没有倒下,“姑奶奶,我求您了,您放过小的吧!十两黄金吃一顿,您这是要把小店往死里整吗?”
凌书南拍了拍他的肩头,充满自信道:“你放心,有我亲自操刀,不会让你吃亏的!”
此时,正值年关,大多数商贾已经赶回老家,而士族贵胄们也不少回乡访友,加上京城许出不许进,京城扬州倒显得有些萧条。而那些因京城*而困在京中的纨绔子弟们就觉得无聊透顶,听得坊间流传江南俏推出天价酒宴——黄金宴,免不了就去凑个热闹。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七章 十两黄金宴(3)
一般的贵族子弟自然是吃不起的,但也总有那么儿个二世祖,见众人围观,免不了也想要去试试,一来显示自己本钱雄厚,二来让众人开开眼,一起开心开心,打发时间。只是,到底是十两黄金,这样的价格买一桌酒席,怎么着也得物有所值。倘若这江南俏的老板只是黑着心想要哗众取宠,这么多人在场,非拆了他的招牌不可。
但是,凌书南到底是顶级的食雕师。一桌酒席不过简单的四个菜,却已足够令所有人为之*。尤其是最后一道名叫“围城”的汤,一口形状像水缸的汤盆端上来,汤盆外壁上捏着儿个小面人,所有人定睛一看,这些衣着光鲜的小面人,不就是坐在桌边点了这桌黄金宴的四个贵公子么?
看模样也像极了九分。所有人都趴在汤盆边缘向里张望,于是等店小二一揭盖,那几个贵公子还真的就跟小面人的动作一模一样,惹得众人会心大笑。却见汤盆里,金灿灿的,全是金银珠宝,这分明就是聚宝盆。直到你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放口里品尝,吃出是各种鱼丸肉味来,才不敢相信这真的是食物。
这扬州城的公子哥儿平日里吃吃喝喝不少,若说比这江南俏美味的饭菜也吃过,却独独没有见过这么精致又有创意的菜肴。从来,色香味俱全才可称为佳肴,但色相如此叫座,再加上旁边围观的穷酸书生和凡夫俗子流露出的羡慕眼光,更加让人生出别样的优越感,就算再寻常的味道如今吃在口里,也是一等一的棒。
请客的人当即拍手,“这围城当真好!”
莫说十两黄金痛痛快快地就给了,顺带还打赏了不少。掌柜的一开始还在旁边抹汗,后来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那请客的贵少爷志得意满,又得瑟道:“这样吧,晚上再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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