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泓的俊脸瞬间覆上了一层冰霜。
“所以我说,我们是不是要随了她们的心意大吵一通?又或者。我大发醋意把你打个鼻青脸肿?”,不识趣的女人依旧低声笑着。攥紧的小拳头晃在萧泓鼻尖权作示威。
可不一会儿,她就立时体验到了何为祸从口中。
两只手腕被萧泓单掌擒着向前一带,整个身子就伏在了他的膝上。男人高抬起的手掌对着她的尊臀,一副反要教训了她的样子。
“打不得!”,曼云惊慌地叫出声,紧攀住了丈夫的胳膊,美目波光暗湍。尽透委屈。
“你就欠揍!”,萧泓没好气地哼了声,但总归没忍心下手,还是将妻子翻抱回了怀里。
曼云无理求吵的闹腾。倒让他想起了一件她确实该打的旧事。
萧泓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环,在曼云的眼前晃了晃。
“这……这是我的!”,曼云迟疑了下,伸手扯住白玉,转头回问。
“是!”。点头回应的男人没有半点好声气。
“怎么会在你这儿?”,曼云终于问得显出心虚了。
白玉镂云纹,只一眼就能认出是她自小带惯的随身玉。
当初在夏口,这块玉与潜霭一起都被王妈妈搜了走。潜霭后来被萧泓还了回来,但是玉环却不见其踪。本以为今生可能都无缘再见到了。
“因江南兵事,这几日我们在京中寻访了些个对沱江水情熟悉的南方商人。”,扣玉回手,萧泓咬耳低语道:“我见着化名北来的玄霜舅舅了。”
曼云顿时惊喜地呀了出声。
康宁街上的小店,她之后又借着购物之名去过一次传了纸上消息,但却不知杜玄霜居然亲自来了。
“这玉是玄霜舅舅给我的……”
萧泓接下来的解释听得曼云的俏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百感交集。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若不是有玉为证,怎么能想到高维与薛素纨最终却是因着阴差阳错得以顺利地返回了江南。究了根子,送他们上船的说白了就是周曼云。
“那人现在当上了南廷小皇帝的侍讲,其父也挤进了顾命大臣的堆里……我倒真想领军征南,若破建阳,必要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他剁了!”
剁得了吗?曼云的眼中划过了一丝黯然。
前世里,萧泓也信誓旦旦地说过这样的狠话。
可是那次征南时萧四为主帅,他只为副。高家父子最后缚帝献玺成了投诚的功臣,却是根本没法真下手杀了。
“周曼云!”,萧泓绷着脸,异常严肃地道:“我晓得这玉是你从小带的,可只要想着它被那人贴身揣着还保下了两条命,就觉着不舒服。所以,我想把它砸了……”
心如针眼儿!暴殄天物!
曼云暗自腹诽,脸上却笑绽夏花,忙不迭地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砰地一声响,搁玉的小木几应声在小锤之下碎裂几片。可本该化为糜粉的玉环却只磕到了地上,粗看着竟然安然无恙。
难得萧泓失常地失了准头。估摸着是毫无根由的干醋实在劣次得呛鼻迷眼。
曼云乐不可支地笑伏在椅痛上,双肩耸动,倒似在哭。
“奶奶!”,小桥挑开半边帘看着室内,惊异相问。刚才那声响把耳尖的她给招来了。
“滚!”,被曼云笑得面红耳赤的萧泓,厉声相喝。
小桥意识到自个儿可能是逾矩窥了*,立即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再一下狠的,玉环终是裂成了几截。
“玉养人!你刚才把我吓着了,得寻了更好的来赔我!”,曼云嘟起粉唇,不依不饶地对着萧泓摊开了手掌。
“好!”,萧泓干脆利索地应下,接着又蹙起了眉。迟疑地问道:“周曼云,你还有没有什么象这样的随身物件拉在外面了?”
“没了……对,应该还有一块玉珏。也是这样的白玉云纹。”
“也是被那人拿了?”,
“不是!泰业……大约泰业三年的时候。我送人了!”
“我刚到霍城的那一年?送给谁?是男是女?”,萧泓的脸上终带上了些吃着酸果的表情。他记得那会儿的周曼云对着自个儿不加辞色,送的最多就是白眼。
“嗯……送给个俊俏的小和尚当信物!”
“周曼云!”,明知妻子是有意撩拨,萧泓还是忍不住气恼地将她拦腰抱起。城里城外地短暂分开了不到十日,从见面起就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女人纯是欠了收拾。
“不行!”,周曼云死搂住了萧泓的脖子。对他想把她扔上榻教训的意图严辞以拒,贝齿直接啮上了他的耳垂。
“不行也得行……好,听你的!”,男人故作的狠戾在曼云爱娇的低喃声中终化了虚无。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榻上,牢牢地握紧了她的一双柔荑。
曼云偷笑,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我应该……我可以做什么……要不……”,节节败退的男人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周曼云忍俊不住地笑得更欢。尽透着没心没肺的不厚道。
六公子从城中回来的当晚与六奶奶小吵怡情,只砸烂了一张小桌和一块佩玉,接着小两口又重归于好,继续甜甜蜜蜜地腻歪。
这样的结果透出去,能让人满意吗?
周曼云毫不顾及形象打了个大呵欠。紧紧巴着萧泓的胳膊,接着继续沉沉睡去。
被箍着胳膊的萧泓不敢轻动,一双迷乱无措的眼瞳直盯着帐顶,却是尽夜不得寐。
用以休沐的初十,萧泓打从早晨在徐夫人跟前请过安后就被连串儿没完没了的家事绊着没再回了六房的小院。
他老实地尽着孝,述着兄弟情,但举手投足还是隐带反常。
落在暗处几双探究的眼睛里,再细细推想,难免会觉得神思恍惚,走路打飘的萧六公子象是在夜里被上过了私刑。
过了未时,萧渊笑邀着几个兄弟一起返回城中,本还大度地放过了原本说明日一大早再走的萧泓,可他却主动提了要跟着三哥一起回去。
然后,萧泓火急火燎地赶回院子细细暗嘱了妻子几句,就居然真甩手走了。
心下明白因由的曼云觉得正常,但身边却有人不安。
“六公子就这么走了?奶奶,不是说想六月十五与六爷一道去大慈恩寺?”,娄娴英操心地皱眉塌眼,尽显苦相。
“战事筹备忙着呢!总不能让他因私废公挨骂吧?”,周曼云闲闲执卷靠在罗汉榻上答得轻巧。
“但总归奶奶是第一次要去了寺里。要不,还是挪了日子到二十,等等六爷?”
“十五是我父亲忌日的正日子,再说夫人也一早就准了我出门,何苦改来改去。”
娄娴英忧虑满满地还想再劝,心急就怕没法早点出门的小桥呲牙瞪眼硬是直接伸手将她拖了开。
坐在身边正安静打扇的流水,抱着紫晶在院子里跟游魂似晃来晃去的吕守……
大约感知了下周遭正“护卫”着自己的暗卫侍女能听到的范围,周曼云直起身将手中书卷狠狠往地上一掷。
“大慈恩寺离着金穗园又不远,怎么走也丢不了!我们就自己去,才不带着他!”
突然发脾气的怒喝和瞬间变红的眼眶,立时让身边诸人担忧地围了过来。
“他萧小六有什么可横的!不就是说了他几句!又没有怪他,犯得着把我的玉砸了!霍城周家诸女的周岁玉,贴身戴了十几二十年,又那是乱寻了个别的就能顶的……”
俯首在膝,可以省些眼泪。曼云索性赖趴着,任谁来劝,都不肯起身。
和萧泓假意吵得激烈,他不肯,她也不愿。怒伤肝,忧伤肺,她才不会糟践了自个儿金贵的身子。
所以,也只能将错就错地先轰走了正巧拧傻了的萧泓,遂了他人意。
不管送出消息的人是谁,再接着总会再来些什么。按着现下的情形,越早来越早解决倒更好。
静等了两日,平静的院子终又迎来了执着的访客。
这一次,周曼云没再打发满脸羞愧的娄娴英赶人,而是清了一室侍从,让她单独唤了娄巧英进来。
在人前恭谦施礼的娄巧英,看到室中只剩下她与曼云两个,施施然地站直了身,清傲鄙夷地斜睨向了上座的周曼云,淡粉唇紧抿,一言不发。
这才象点记忆中一直冷清到死的小梅妃。
周曼云嗤笑一声,狠狠地瞪了回去。
“周曼云!”,娄巧英傲然笑道:“你我命运生变皆因父丧,虽说现在你尊我卑,但我觉得你实在可怜!”
“娄巧英,有话直说。这么耗着玩,我只能让人叉你出去,送到大嫂跟前了!”
“但求苟活,不识应仇!”
“仇?象你这样的人,又识得什么?”
“你不必再提你哄我妹子的那一套!”,娄巧英喝道:“天香苑、张绍雄、你们周家……欠我娄家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曼云别过头,但笑不语。非亲非故没交情,对执念已深的疯子,她没半点规劝的想头。
“你呢?”,沉浸在哀怨中的娄巧英继续叹道:“你知道泰业帝杀你父。可是为什么?你知道泰业帝为什么会在当时抽剑捅了他吗?疑似猎物,但为池殃……”
“你给我说清楚些!”,周曼云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怒火盈目。
“周曼云!十五日就是你父忌日。你不是向夫人请了当日到大慈恩寺中上香?寺中西林塔院有老僧贤空,正是当年知情者。到那一日,六奶奶何不去寻他一问究竟?”
☆、第296章 防备
“何必如此麻烦!不如……你直接跟我讲!”,周曼云攸地一下狠擒住娄巧英的手腕,眼露凶光。
随着喝声,曼云空着的一只右手快速地摸向了自个儿的云鬓,一根乌黑的发针拈在了指尖,亮在了娄巧英的眼前。
娄巧英的眸子快闪过一丝惧,迅速地又重换回冷静,看着曼云的笑容依旧透着轻蔑,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尽显着任打任杀也不会轻易泄底的硬性子。
“不想开口?”,曼云微微一笑,纤指轻翻,针尖一点寒芒直刺向娄巧英的耳后根。
过了大约半刻,原本倔强直立的娄巧英神志模糊地伏在了地上,象条将涸死在沙滩上的鱼儿一样,随着曼云的逼问无意识地开合着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丢魂少魄的意识终于回归了娄巧英的体内,她困倦地扶住个绣墩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红着眼儿瞪向了前方。
宴息室一片死寂,靠倚在罗汉榻上的周曼云睡着了一样紧闭双目,冷如玉雕。
“你刚才说的尽是假的!”
娄巧英伸手摁了摁额角,阴冷笑道:“六奶奶刚才是对我用毒诱供了?既如此,应当知道我尽吐的都是实情。当年事,我也不过是在皇宫的那几年听人讲过。奶奶若想确认,还是去大慈恩寺找了贤空,那一年你父亲在塔院画壁,都是他在一边伺候着的。”
“是假的!是你一心报复,所以故意设伏!”,曼云痛喝,沙哑的嗓子象是刚刚恸哭过一场。
“是真是假的,六奶奶何妨自去验个清楚!唉……”,巧英带着几分嘲弄,长叹道:“世上生儿养女就尽是虚的。如今富贵,又怎么会为了亡父事,去伤了枕边人!”
“娄巧英!我要杀了你!”。被撩起了火气的周曼云腾地一下坐直,手中抄起案上茶盏狠狠地向着娄巧英砸去。
“奶奶!”。门外响起一声模糊不清的急呼,娴英扑了进来,冲劲未歇地直接拦在了巧英的身前。她本就没弄清怎么回事,就不知被谁暗中一把突然推了进来,一见室内的剑拔弩张,就更慌了。
“奶奶饶命!”,颤抖的求饶伴着叩头声颤抖。娄娴英仓惶告饶,发汗的手心直扯着还傲气十足立着的姐姐,“阿姐!你向奶奶认个罪……”
耳光啪地在娴英的脸上大力地抽了一记,娄巧英高抬下巴冷言喝道:“娄娴英!你是六房奴才。我可不是!”
“我倒忘了你是长房的……娴英,带你姐姐下去!”,曼云气恼地靠坐回了罗汉榻上,握拳砸着几案,怒吼道:“让她滚!滚得远远的!”
被娴英惶恐地拉着的娄巧英。冷冷地瞪了曼云一眼,目光又特意在被曼云拍在案上的发针上流连瞥过,才不情不愿地顺势被妹妹拖出了门。
室悄人静。周曼云的长睫闪了闪,蹙眉抿唇,异常认真地伸手从乌羽间抽出固定鬓环用的小发针。一支连着一支……
“她果然用了杏言!你确定她对你下毒时是用细针?”,吕守仔细在娄巧英的耳际寻了半响儿,伸指揩下星点姜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是!还多谢小吕公公前阵儿帮着奴家试药,我才能勉强抗住。”,确认了自己身上已无余毒的娄巧英也同样放松下来,对着吕守敛襟施礼,透着大功初告成的淡淡喜悦。
傻子!吕守暗自讽评着眼前自以为得计的女人。
用以诱供的杏言对人体的伤害极低,但是为使娄巧英在遇审时保持一丝清明好说完整那些经了事先编排的言语,他却是连续几天反复给她试用了几种毒用以预防。诱供毒,防御剂,每一种毫无顾忌的尝试组合都对她的脑子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只是现下未发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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