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模样仍然俊美,眼窝却微陷,唇瓣干涸,卷起了一层白色皮末,眉间是灰败之色少了一些,她鼻子一涩,双手被他握住,泪水鼻水直流,又不能擦。
禄东赞也不说话,盯着她,眉峰紧紧皱着,她轻轻偎进他怀里,往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把泪水鼻水都蹭到他衣服上。
“反正你这衣服也脏了,别浪费。”她含糊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那薄薄的凉意透过衣服,贴落他的胸膛,他身子微微一震,放开她一只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往她背脊抚去……
李昔的脸上一红,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你等着。”
她的手却被他再次抓住,她微愣,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眸光变得不友善,冷冷审视着她。
他仍旧不作声,就那样淡淡冷冷的看着她。
是怕她会走吗?她知道,他不会说他的手又开始发烫了,她的心便又开始心疼,柔声道:“我出去拿药给你喝。”
见他不放手,李昔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若不吃药,你还有力气吗?”首发。
他仍旧不语,“如果你还有力气,抱一抱我好吗?”首发。他本来微微闭上眼睛养神,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玄黑的眸子扬起一片迷雾。
然后,她眼前突然一花,他的臂膀探了过来,把她带进怀中,紧紧抱着。
她在他耳边细声道:“你又开始发热了,我真的去唤蕃军取药,放心,我不走。”
他喘息的声音变得粗重了些许,她知道他听进去了,她身子一松,伸臂环上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低低道:“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
她说着吃痛地呼了声,却是他双臂陡然把她圈勒到疼痛,胸腔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挤压了出来。她知道,‘朋友’二字又使他此刻动了怒气,也透支了力量。他紧握上她的手,冷冷道:“要不要我现在来告诉你,我们之间到底是‘朋友’还是……夫、妻?”
【第015章】
李昔从他的眼中读到了危险两字。这危险自是来源于男人本身的欲望。她的手绕过他的脊背,对他讪讪一笑,只一瞬,禄东赞的脸色一变,不置信地看了李昔一眼……闭上了眼睛。
李昔点了他的穴道,不知他醒来后会不会生怒。但此时这么做,对他,对自己,都有好处。
只是转眼,李昔又后悔这么做了。人是老实了,可这药该怎么喂下去?余毒未清,过了吃药的时辰,可不是闹着玩的。
蕃军端着药在外面候了多时,听李昔请他进去,立刻奔了进去。李昔只让他留了药碗,便令他退下了。
李昔坐在他的身边,犹豫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心,长长地呼了口气。她端起碗,含了一小口,药还是温热的,放下碗,俯下身,一手稍托了他的后颈让他的头高起来但稍稍后仰,他干裂的唇微开着。她另一手环过他的肩头,稳住他的后背,她的嘴唇吻上他的唇,完全吻合后,她用舌尖轻轻逗弄他齿后的舌,药水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舌尖流到他的舌上。一开始,他毫无反应,一两滴后,他的舌头似乎动了一下,慢慢地,从李昔的舌尖上接过了一滴药水,和着刚才的几滴,咽了下去。后面的就容易了,她前几口,还要拿舌尖召唤一下,后面的,只要她刚吻上,他的舌尖已在他嘴里探来探去地寻找着。一旦找到,很快就连吸带舔地把药给接
咽了。这让李昔心头大乱,躁动不已。吓得李昔使劲盯着他看,看他是不是自行解了穴道,已经醒了,可他好象无知无觉的样子,看来吸吻是不需要意念指示的本能吧。
李昔脸红心跳地正坐在那里,平复她乱跳的心和颤抖的手,门口有了响动,松赞干布与文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紧绷着脸的次巴丹珠。
松赞干布皱眉道:“蕃医不是说他已经醒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李昔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忙道:“是醒了,说了会儿话,想必是累极了,便又睡了。”
文成上前拉住李昔的手,安慰道:“醒了便好,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松赞干布愁眉不展,对立在门口的次丹巴珠狠瞪了一眼,“那女人由你来处置。”
次丹巴珠脸色苍白,跪下哀求:“赞普,她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她只是昏了头,请赞普饶她一命啊”
李昔低叹了口气,“赞普,方才大相醒来时也道,不会追究她的过失。还望赞普能饶过她一命。这也是大相的心愿罢。”
次丹巴珠紧抿了唇,不住地对松赞干布嗑头。
“赞普,既然这夫妻两人都这般说,便饶过她罢。”文成柔声劝道。
“哼,这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胆敢行刺朝中重臣,可真是不要命了。若大相有事,她这条贱命死上十次都不够就罚她鞭刑,五十鞭。”
李昔心中一突,这五十鞭下去,怕是连命也快没了。
次丹巴珠惊痛交加,重重地叩头,额头青了一片,“赞普大恩,臣有错在先,愿替她受刑”
这事儿与次丹巴珠有什么关系?没想到次丹巴珠爱慕卓玛到如此地步,堂堂将军甘愿为一介平民的她受刑。
松赞干布咬牙,“你,看看你还有没有将军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值得吗?”不跳字。说着,愤然拂袖而去。
文成连忙追上去,对李昔使了眼色,让她放心。
次丹巴珠对着李昔重重地叩了一个头,转身奔了出去。
李昔摇摇头,这次丹巴珠原也是个情痴啊
仔细抹着禄东赞额上的汗珠。
吃过药,他便沉沉入睡,李昔搭起他的脉,见脉象渐渐平稳,方才放心。将蝶风唤了进来,帮她照顾。本来她也是困极了,但想着五天没有出大帐,便出来透透气。顺便再帮禄东赞抓些药。
阳光不赖,逻些城的街道热闹依旧,人人脸上漾起的笑意温暖得让她觉得五天前的那一幕竟虚幻得像是梦中的泡沫。若不是禄东赞还躺在床上,李昔或许会选择忘记那天所有的事。
抓完药,在往大帐去的的交岔口,她踌躇了一下,脚步还是拐向卓玛大帐的方向。沿途经过赛玛噶的大帐时,彩色的帏帐依然缦飞似云彩,只是帐帘已然紧闭,帐前萧索一片,不复往日的繁华。
卓玛的帐外站着两个侍卫,原本侍候她的侍女不知去了哪里。他们的脸上凝神戒备,看样子是把这里已经看守起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一个侍卫远远地瞧见她,马上快跑着迎上来,神色有些着急和担忧。
看来他们夫妻两人遇刺的消失全逻些城都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不能来?莫不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李昔微微拧了眉,脸上却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侍卫眼光一闪,随即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夫人,将军在里面。”
次丹巴珠吗?他究竟与卓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打算不再过问此事的李昔,此时倒被勾起了好奇心。
“何时鞭刑?”李昔若有所思地问道。
侍卫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道:“夫人,已经鞭刑过了……唉,整整五十鞭,你不知道,将军流了好多血……”见李昔脸色发白,身子微颤,他闭了口,最终没把他所见的都说出口。
“不过你放心,”他话锋转开,“文成王妃在行刑前已经把伤药给将军送过去了。”
文成会送伤药?这个李昔倒真是没有想到,不过这么做很好。至少收买了人心,不由点点头,“那我就不进去了。”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圆玉珠子,塞入他的手中。
侍卫也不客气,拢指手下,垂眸笑道:“奴虽是下人,却也懂知恩必报的道理。王妃及夫人对奴那么好,奴不能没良心。”
哦,看来文成送的不仅仅是伤药了。李昔看着他,点点头。一笑而去。
这个小小的侍卫,倒是不简单
禄东赞的伤势渐渐好转。对于那天李昔封了他的穴道一事,他一反常态的
眼儿起来,虽然在外人面前做足恩爱颜色,但一转身马上就如斗鸡一般。李昔知他心里别扭,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因为发生了比禄东赞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松赞干布要为温柔娴淑的文成公主修建布达拉宫。松赞干布上书李世民,要在吐蕃的红山上建九层楼宫殿一千间,取名布达拉宫以居公主。
这不仅是松赞干布对文成公主的喜爱,更是对文成公主背后的大唐予以的敬重。李世民在接到上书后,欣然同意。便从长安派来许多木匠,画匠,工匠……
李昔从文成那里听到此信,一边为文成感到高兴,一边又在揣测,长安会派谁把这些匠人带
。她的心中隐隐地报着一些希望,一时否定,一时又幻想肯定……她这样时常发呆,又患得患失的神情,被禄东赞看在眼中,记在心上。
五月里,次丹巴珠的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一日,他只身人一人到了李昔的大帐。
“夫人,你放心,卓玛永远不会再伤害你了。”次丹巴珠进帐后便跪在了地上,“那晚……不怪卓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请夫人责罚。”
事情已经
这么久了,李昔也差不多将事情想得七七八八的。心里也无多少怨恨可言。
“我知道。这事儿,也是怨不得你。无论于公于私,你也算是尽忠。”李昔淡淡说道,语气缓了一下后,李昔抬头盯住他的眼睛,慢慢笑出声:“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卓玛的心里以后可只会有你一人?感情虽说要讲缘份,可不尽心力,也未必圆满。我希望你做了决定之后,不会后悔。是不是?”
次丹巴珠凄然一笑,看向李昔时,眸底无波,“她是我自己选的。无论怎样的结果,我都不会后悔的。今日来,一是请罪,二是请大相及夫人为我们两人主婚。”他缓缓开了口,神色平静得异乎寻常,叫人看不出此刻的他究竟是高兴还是痛心。
李昔暗自叹息,点头应允。
晚上,待禄东赞回帐,李昔将此事说与他听。他不见了斗气的神情,而是慢慢地,拧了眉,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眸底颜色渐渐沉下。他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决定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可我总觉得他与卓玛之间并不相称。”
李昔撇嘴,当初大殿之上,他可是极力窜掇他们两人的。原来,他也知道两人并不合适。
“你可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跳字。禄东赞挑着眉,回眸问道。倒是废话不多说,开口便入题。
“难不成,你真与卓玛发生了什么?次丹巴珠这傻瓜跳出来用来顶包的?”李昔揉揉鼻子。
禄东赞被她的话一口呛道,茶水咳得喷了出来,他一抹嘴巴,笑骂道“亏你想得出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夜色深深,他的笑意衬着满室的烛光,凤眸勾起,诡谲的目色流连其间,活脱脱是一只隐在绝色皮囊下的狡猾狐狸。
【第016章】
李昔低了头,不看他,闷声嘀咕:“那你就当我没说。”
他轻笑道:“你以为那天晚上是我?”
“难道?”李昔不傻,联想到次丹巴珠的种种,也不难猜出,只是她比较想不通个中细节。
禄东赞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了。
“可卓玛一口咬定是你。”李昔想了想,不放心,再强调一句。
禄东赞侧眸看了看她,唇角含笑,却不是温暖的,而是阴寒的:“她不过是在做困兽之争罢了。那天晚上她说有事找我,我正好有点空闲便过去了。一桌的酒菜,她先饮了……后来,次丹巴珠进来说赞普找我议事,我便走了。之后的事情,不用我说了不少字”
李昔不笨,他的话纵使再含蓄她也能明白,只是他能未卜先知?“你……你如何知道那酒有问题的?”
禄东赞的脸上微微有些红,哑声道:“起先不知是酒,只是见她与平时打扮不同,冬日里却穿得有些……嗯,有些单薄了。后来,她又执杯先饮,若不是她心里有鬼担心我不饮,她不会这么做的。”
“这么说,次丹巴珠来得还是挺巧的。”李昔调侃道。
“这要问次丹巴珠本人了。”禄东赞笑笑,静睿的眼底有细碎的锋芒快速掠过。
在大唐的匠人未到之前,李昔领命,与文成一起去红山看看。要如何建造都由文成公主拿主意。上次赛玛噶的婚宴,文成办得很圆满。很得松赞干布的赏识,所以,这次建宫都按文成的意思去办。
这日一早,由六名侍女、两名侍卫护送文成与李昔去红山,两人坐在马车里闲话。
白总管刚才亲自指挥小厮们装车,听到徐令宜要礼单,想了想,亲自去回事处拿了礼单,又让人把回礼的单子找出来,这才一路疾步去了正屋。
“……糯米十斤,白糖十斤,红糖十斤,莲子米十斤,黑豆三斤……”文成笑道,“我那时还小,哥哥又是贪玩的,只等着母亲将年货办齐了,提锅上灶等着吃。哪里想过自己也要学学的。”
李昔也笑道:“我家里也这样做。不过要比姐姐家里全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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