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想,她也真是太喜欢那个人了,可以这样在黑夜里在寒冷里怀念他们的过去,他可真幸福,但是他们到底怎么了,我想他们分开了那是绝对的,可是为什么要分开,悄然嘴里的他听上去善良得超乎想象,如果他们相爱过他该不会背信弃义,而悄然能这样怀念他,当然悄然也不可能抛弃他,那是为什么会分开?很容易我想到了那个字——死!难道她的他遭遇了意外?这样想的时候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怎么能去诅咒她喜欢的人呢?
“多么娇嫩的花,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悄然突然无端端轻声而又断续地唱了这么一句,我听得出她的歌声在哭,然后就看见她的身体慢慢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埋着头哭出了声……
我想我那个恶毒的猜测真是猜对了,丁香花这首歌本来就是为了纪念一个逝去的灵魂,难怪悄然这样难受,难怪她不怕鬼,她还希望有鬼,她是在希望那个走了的他回来是吧,哪怕是以另种媒介回来也无妨。
但是你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呢,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还在,看见你这样他也会不安的,我,我也会心疼的,不能让你这样。
我终于鼓起勇气要去打扰她的怀念,很轻很轻地走到她身边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但是悄然的反应把我吓住了,她惊恐,不,应该是惊喜而又迅速地转过来拉住我,而一声“宣儿……”在我碰到她那一刻就从她哭哑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在看清楚是我之后,她带着泪痕的脸盛满了失望,先前紧紧拉着我的手也就缩了回去,也擦掉了脸上的泪,于是我又后悔了,她其实真该好好哭一场才对,但是我已经破坏了她释放情绪的环境。
“这里太冷了,回去吧!”
当我这么说着的时候,悄然竟然睁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太冷了,回去吧……”
她先前拉我的时候,我感觉她凉透了,而且也一直颤抖着。
“唉!”她重重叹口气,“你可能是宣儿找来安慰我的人,这句话原封不动就是去年的今天在这同一地方宣儿对我说过的。”
“悄然,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宣儿到底怎么了,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他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啸,我不能回去,宣儿一定就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去年的今天,我们约好了今年的今天还在这里跳舞的。”
悄然眼里很是坚决,我想,她今天晚上是一定不可能离开这个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了,但是我不能让她这样颤抖着过一夜,于是我跑回房间,偷偷摸摸地把被子抱出来把她裹住。
“啸,你回去,不要生病了。”
“你这傻丫头,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挨冻,叫我走你还不如把我推下山摔死算了,以后叫青格他们知道我这么没心没肺反正都会把我羞辱死。”
献给精灵的舞蹈(2)
说点搞笑的,我是想缓和她的情绪。
“你和宣儿一样,都对我这个令人讨厌的人这么好,你来——”
她打开被褥,然后用冰凉的手把我拉进去一起裹住,挨着她那一刻,我发现她几乎没有温度,我想如果是楠楠和青格这样,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就紧紧抱住他们,但是她是悄然,在我心目中,她和楠楠、青格是不一样,我,我觉得我喜欢上她了,而她,有一个爱她的、她也爱着的人!
“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是吧,动不动就流了眼泪。”
“不,哭和笑都是发泄情绪的方式,你太不爱笑,所以你一定也很难得哭一次,其实你该多笑也该多哭,不要把自己压抑得那么辛苦。”
“你说得对,但是我怎么笑得出来,我又怎么敢随时随地地哭,城市那钢筋水泥的地板怎么收拾得了眼泪!”悄然抬头看看天空“现在可能已经过了十二点吧!”
“差不多了。”
“整整一年了,去年今天十六,今年今天就十七了,大了一岁,我比宣儿大了一岁,而本来我们该是同岁的。”
“你今天的生日?”
“嘘——不要说我的生日,我这一辈子都不再有生日,我的生日和宣儿一起走了。”
“他好幸福啊,有人这样爱他,这样祭奠他。”
悄然苦笑一声:“你理解错了,萱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她的名字是草字头那个萱,当然,我也爱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哪,我竟然犯了如此大的错误,听到这里,我心中先前对整件事情的猜测全部被打乱,高大诚实的大男孩变成了温柔善良的小女孩——宣儿变成了萱儿,爱情变成了友情……仔细一想,是我自己太狭隘了,世间不只是爱情能感天动地,为何我把友情排在了后面?
“不好意思,我还真猜错了,我以为让你怀念的人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如果我是男人,我真想自己会是萱儿的男朋友,一辈子保护她,一辈子享受她的善良,一辈子听她教训我!”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深,一定像亲姐妹那样互相关心着彼此吧。”
悄然深深呼口气,眼神像是回到了过去,接着她终于开始对我讲起她最喜欢的萱儿: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外公得了绝症,医生说最多还能活两年,而外公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外孙女,他甚至都没见过我,他想在最后的时日和我在一起,于是妈妈带我去爱尔兰住下,外公比预计的时间多活了一年,他走后,我就带着一身的外国味儿回到乐山。当时我们家住在小镇上,我也就在离家最近的中学开始念书,那时候我认识了萱儿,她是我的同学,在班里,她是最安静也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女孩子,她总是甜甜地微笑对人,从不对谁发脾气,反正挺像个装老练的小大人,但是很显然她的家庭环境不好,穿的衣服、背的书包都破旧不堪,而且样式很土,我估计是亲戚朋友送的旧衣物。
而那时候的我,简直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光是家庭环境那方面,说性格吧,我从小就很嚣张,从来都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即使知道谁好过自己也会暗下决心超过他,然后让大家都公认我是NO1,虽然我学习成绩好,但我绝不是个安分、守纪的人,谁我都敢惹。学校里,连校长都被我戏弄过,我曾经在愚人节那天在他办公室旁边的厕所门前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堵塞,请到楼下公厕!”对班里的同学,我却习惯性地和男女生都打得火热,而且用我自己认为表示友善的方式去接触他们,开始他们都跟我走得很近,后来又都不怎么理我了,因为我会当场指出他们的不对,或者揭发他们做过的错事。
班里的英语老师最恨我,因为我总是不听讲,但又总是考满分,后来他便不再管我,甚至连考试卷都不发给我,说是我根本没必要上他的课,说在他的课上只要我不讲话,做其他事情或者睡觉都可以,我想也有道理,反正他讲的我都懂,第二天上课我便很认真地看起了《老人与海》,当然还是英文的,没想到老师又认为我是在挑衅他的威严,还说我是在同学中间显摆自己英语好,当众撕了我的书,我觉得非常冤枉也非常愤怒——一个真正的老师不该在学生面前撕一本有意义的书。我把这话很礼貌地说给老师听,结果他更是觉得我过分嚣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最后把班主任从办公室里叫来,对他说我上课不听讲偷偷看小说,而且还对老师不礼貌,侮辱了他,到最后他甚至说要是不给我严厉的惩罚就要申请不教我们班了,真是有够好笑,我当时真想说,你走吧,这个班我来带都绝对比你教得好,但是我那时已经了解了一些行情,嚣张确实没好处,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遇见这样胡乱延伸本质意义的地方。
当英语老师想要向班主任证明我的无理,我的过错,我的侮辱言行而给我定罪时说过这样的话——“你不信就问问班里的学生,几十双眼睛都看见了的,一个十二岁的娃娃就这么不听话,太不像话了,你看看,她犯了错误居然还坐着!”
班主任往下面一望,当时教室里鸦雀无声,而我就利用那空白的十多秒这样想着——我想班里的同学别说不喜欢我了,就算喜欢我,他们也不会牺牲自己来维护一个没有维护意义的事情,因为即使谁来维护我,我想我的下场也是一样,写检讨到全班甚至是全校去念,然后对英语老师深深鞠躬说老师我错了,你才是对的,你说煤炭是白的那我以后就说盐是黑的,你要是说面包是米做的,那我以后就到处宣扬米饭是麦子煮出来的,你要是说有些狗不啃骨头,那我以后就说有些人不讲人话……那时候我自己都想得笑起来,在等待审判的时候我居然还笑得很开心,我都佩服我自己。
献给精灵的舞蹈(3)
果然,不喜欢我的同学们都是好学生,他们非常相信老师,尊敬老师,他们都主动站起来说了实话——我上课在看小说,然后我说了英语老师不是个真正的老师!怎么能怪人家呢,我确实这样说了,这样做了!
只是我都不敢相信,后来一个甜甜的声音这样说:英语老师昨天没发卷子给易悄然,还说以后她都不用听课,在他的课上只要不说话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今天老师撕了易悄然的书,易悄然没有骂人,只是说撕一本有意义的书的老师不是真正的老师,她说得对,如果老师要罚她,一同罚我吧,因为我也说了这句话……
这个不知死活的,不尊敬老师的坏学生是谁呀,胆子可真不小,我转眼一看,就是坐在角落里那个穿得最朴素却最漂亮的女孩子,后来成为我最喜欢的人——萱儿!而说实在的,因为她的默默无闻,我在之前都分辨不出她的声音。
那件事情到最后,英语老师并没有不教我们,我和萱儿也并没被逼迫写检讨,也没有得到任何惩罚,那英语老师甚至对我另眼相看,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了我妈妈是教育局的,是学校的上级干部,这是我妈妈以家长身份去质问班主任时,无意中被校长认出来的。
和萱儿就这么好上了,我也才了解到她原来只有个爸爸,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她的家庭条件确实很糟糕,爸爸是务农的,供养她的来源全凭了几亩田地和家里喂养的家禽,但我从没听她抱怨过穷困,她总是在放学后就骑着破烂的自行车急急地往家里赶,说是给他爸爸做饭,她也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家庭环境,倒是经常说着她跟爸爸在家里又闹出什么笑话,或者偶尔听她担心地说起爸爸腰又疼了或者爸爸挖地不小心挖到脚了……
萱儿不像其他女生那么爱嫉妒,看着我一身的名牌衣服,零花钱也很多,三天两头就买好东西……她从来不会觉得跟我走在一起会显出她更加寒酸,她会在我买不必要的东西时很认真地说别太浪费了。真的,她就是那么朴素、那么直白、那么孝顺、那么知足、那么善良也那么简单的一个女孩,她拥有的我都喜欢,我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双舞鞋给她,然后教她跳踢踏舞,后来我们俩一起编的舞蹈在学校出了名,后来还在市里参加比赛拿了第一名。
而每次农忙的时候,我都会跟她一起回家,帮着做点事情,有次在田里,我的腿被蚂蟥钻了,她往外拽的时候我笑嘻嘻的,她却心疼地掉下了眼泪!还有几次是我掉眼泪,都是因为帮她烧锅引起的——第一次去她家时,她爸爸还在地里干活,我们俩就回去做饭了,看她灶前翻锅又跑到灶后来加柴,我估摸着加加柴这么简单的活儿我还是能应付的,哪晓得一会儿火大得把菜都烧焦,一会儿就只冒青烟不见火苗,呛得我俩全往外跑,但是后来我就变成了烧火专家,连她爸爸都夸我火候掌握得好呢,反正只要我在她家,有三件事情是我包了的——烧火、抹桌子、拿碗筷收碗筷,本来我还想包揽洗碗的工作,结果被萱儿剥夺了,她说我没一次能洗干净的。
我妈妈很喜欢萱儿,每次我带萱儿回去时妈妈都要让保姆做最拿手的菜,在饭桌上就要教训我,说萱儿怎么怎么懂事,怎么怎么会孝顺人……反正会啰唆到我们放下碗筷才罢休,我想,依着我那时的脾气,我妈妈要是当着我的面夸奖别人,我肯定暴跳如雷,但是每次我妈夸她时,我都笑嘻嘻地说,你夸吧,反正她都是我的,你夸她等于夸我!萱儿很会劝人,记得有一回我们一起回去时,我妈妈正和老爸吵了一架在屋里生气,我倒是回去就躲进自己屋里想关了门清净,萱儿却跑到妈妈那里跟她讲些宽心的话,之后还教训我一顿,说我不关心我妈!
悄然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依然颤抖得很厉害,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