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殿门口的颜士奇开始宣读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的人选,“殿试一甲第二名……”
秦之初一边聆听着颜士奇宣布金榜名单,一边悄悄地打量着奉天殿内的情形。
按照《大周会典·吏部》的规定,新科状元授翰林院编撰,这是个从六品的官衔,而在从六品之上,还有正六品,从五品,正五品……直至正一品,官衔之外,还有公侯伯子男五大爵位,另外还有亲王、郡王两种王爷。
这一层层、一阶阶就构成了大周王朝仕途的金字塔,想从从六品爬上一品衔,难度是相当大的。别的不说,光看看站在秦之初前面的上百名文武官员,就知道这事的难度了。
不知不觉中,秦之初的目光看向了王公大臣那一列,齐国公齐虞东正回过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齐虞东曾经出任礼闱的总裁,也就是总考官,秦之初是见过他的。
看着齐虞东对他露出一丝冷笑,目光中所流露出森冷杀意,秦之初的心猛地一突,高中状元的兴奋劲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前途的忧虑。
翰林院编撰可是要留京的,京城又是六大国公的地盘,他们要是想寻个岔子来整治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看着秦之初变了颜色,齐虞东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秦之初高中状元又能如何?大周朝的状元多了,能够像颜士奇那样,高居内阁首辅的,少之又少,堪比凤毛麟角,大部分状元跟其他进士一样,都是慢慢地没落下去了。
即便是退一步讲,秦之初有颜士奇的治国之才,那又如何?秦之初要成长到颜士奇现在的程度,需要时间,皇帝不可能直接任命秦之初为内阁大臣的。
这个时间,他齐虞东不会给,魏臻聪同样不会给。
对他们这些传世三千年的公侯世家来讲,收拾一个状元,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算皇帝知道了,最多就是申斥、罚俸,不会动摇公侯们的根本。
秦之初满怀心事,颜士奇宣布的二甲、三甲名单,他都顾不上聆听了,一心盘算着怎么样逃开魏国公、齐国公等人的魔爪。
出了京之后,六大国公的势力仍旧不是他能够相抗衡的,但是不会像在京城里面这样盘根错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主要的是留在京城,束手束脚,做很多事都有很多的顾忌。
如果离开了京城,就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了,秦之初自恃自己好歹也是修真者,手中有些手段,就算是六大国公派人对他不利,他也有消灭来犯之敌的手段。
他在白虎岭杀蒙面劫匪,在豫州会馆杀黑如墨,在掌中千山中杀修真者兄弟,算来手下已经有不少亡魂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只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是可以随便杀人的地方,这里六大国公势力集中,一旦他们全力反扑,秦之初自问是招架不住的。
离京!离京!一定要离京!!
金殿传胪仪式都还没有结束,秦之初就打定了主意。他已经是状元了,自然不需要再去考虑功名的问题,官职高低也可以暂时丢到一边,先保住小命,壮大自身实力,才是关键。
有状元功名垫底,就算是现在做的官再小,将来也有步步高升的机会。
只是他一个状元,又该怎么样才能得到顺德帝的准许,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到地方任职,这可难死秦之初了。
就在秦之初绞尽脑汁的时候,颜士奇唱名完毕,手捧金册,返回奉天殿,将金册高举过头顶,躬身道:“陛下,臣已经向天下昭告了本朝壬辰科所有进士的名单。”
苏培荣走过去把金册接走,呈给顺德帝。
司礼太监高喝一声:“奏乐,百官、新科进士跪。”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新科进士等人连忙在颜士奇的带领下,向顺德帝行三跪九叩大礼。之后,顺德帝命人将今科进士的名册誊写到金榜之上,悬挂于午门之外,同时命人将名册送到抄写房,刊登在邸报之上,昭告天下。
金殿传胪仪式到这里就结束了,顺德帝起身退朝。
待顺德帝离开后,按照惯例,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是要围过来,向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等新进士们表示祝贺的,有的仗着自己面子大,还会向新科状元发出邀请,请状元郎到府上做客。
可是这次,秦之初就像是一尊瘟神,诸位王爷、公侯、文武百官个个都绕着秦之初走,都当秦之初不存在。反倒是榜眼和探花得到了热烈的追捧,很多文武百官围在他们周围,对他们说着一些祝贺的话。
秦之初心知肚明,他“当着智屏郡主的面要击杀魏旭晨”这件事的后遗症,开始显露出来了。
魏国公是一国国公,位高权重,品阶比他们低的,不敢得罪他们,就算是有人想过来祝贺,也不敢当着魏国公的面进行。
而那些亲王、郡王虽然不怕魏国公,却也不愿为了一个秦之初,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秦之初和一朝国公的分量,孰轻孰重,他们掂量的很清楚。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御街夸官
秦之初抄着手,面无表情地站着。他身为新科状元,却遭冷落,这一幕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远离京城的必要性。
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当着六大国公面和他亲近的,一旦他有事,他又如何指望有人能够站在他这边?还是离开京城为上上之策。
就在这时,颜士奇走了过来,他是内阁首辅大臣、百官之首,在国事上,就连亲王、郡王都要受他节制,故而他也用不着去看六大国公的脸色。
“习远,恭喜你呀。年纪轻轻,就连中两元,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却也算得上是世上少有了。说来你现在的年纪比老夫当年中状元的时候,还年轻了几岁,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人老了,难免就会怀旧,颜士奇即便是国之重臣,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
秦之初在颜士奇面前,除了年轻外,再也找不到一点优势,他连忙逊谢道:“老大人谬赞了,你当年可是连中三元,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学生怎么敢跟你比呢?”
颜士奇呵呵一笑,“我老了,在现在的位子上呆不了几天了,日后辅佐皇上,保持咱们大周王朝长治久安的,还是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习远,好好干,年轻人受点挫折不怕什么,跌倒后爬起来就是了。陛下是不会亏待忠心、肯干的臣子的。”
鸿胪寺的官员走了过来,“颜相,状元郎他们该更衣了。”
“好,习远,你们跟着去吧,更完衣后,就该御街夸官了,咱京城的老百姓都还等着一瞻你们新科三鼎甲的风姿呢。”颜士奇笑道。
状元、榜眼、探花,如一鼎之三足,故而世人送雅号“鼎甲”。秦之初等三鼎甲跟着鸿胪寺的官员到了奉天殿的偏殿,在几名小太监、宫女的服侍下,更换衣服。
先把全身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大裤衩,换下棉质的中单,换上白苏娟质地的中单。
大周朝的规矩,只有官员才能穿绸缎衣服,这条虽然在民间执行的不是太严格,但是立志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却是不敢违背的。秦之初如今高中状元,自然就有了合法穿戴绸缎衣服的资格。
将深蓝色罗袍换成有黑青丝罗缘边的大红罗袍、大红罗裳,腰缠素银带,上悬药玉佩,以红纱佩袋套之。系大绶,缀绶环二,下结青丝网。脚蹬一双崭新的绿镶边红缎云头履。手中的芴板倒是没有更换,还是原来的那一个。
又有宫娥用金盘端来一对银质簪花,上面饰以翠羽,另有一块抹金银牌,上面用金丝嵌出来三个字,“恩荣宴”。
宫娥将簪花、银牌插在乌纱帽上,给秦之初戴在了头上。
至此,状元郎更衣的一套程序完成了,与此同时,榜眼和探花也换好了衣服,只是他们头上插得是一枝花,其中榜眼插在乌纱帽的左侧,探花插在右侧,银牌上的字是用银丝嵌出来的。
等秦之初等人更衣完毕,有人端来铜镜请他们观瞧。秦之初对着镜子看了看,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一定高中状元了,先御街夸官再说。
高中状元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大喜事,一定得乐呵着点,至于如何离京,回头再想不迟。
秦之初换上了一张笑脸,朝着偏殿门外走去。榜眼、探花连忙跟上,以颜士奇为首的几位内阁大学士,紧随其后,亲自送他们出了午门。
午门之外,礼部尚书张宗昌已经等候多时,见秦之初他们走了出来,连忙迎了过来,由他亲自随在秦之初等人身后,送他们前往承天门。
只见承天门内,已经用芦席搭起了一座席棚,棚内悬挂着壬辰科金榜,上面书写着三百名新科进士的名讳,秦之初的名字高居榜首。
顺天府府尹、京南、京东两县的县令各自牵着一匹纯色,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在席棚外候着。见秦之初他们走了过来,顺天府府尹亲自为秦之初披上十字披红,胸前簪上一朵大红花,又扶着秦之初上马,将马鞭递给了他。
秦之初连连向府尹大人致谢,并投以歉意的目光,顺天府府尹可是正三品衔的高官,人家今天做这些,只有少部分是给秦之初这个新科状元面子,更多的还是服从朝廷法度。秦之初要是太过倨傲,自以为了不起,那就得罪了这位正三品的大佬,回头还不定穿什么小鞋呢。
此时,承天门外的长安街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士农工商,男女老幼,足有数千人,要不是御林军士兵拦住了他们,只怕他们都能冲到承天门里面去。
现在是状元夸街,普天同庆的时刻,故而御林军并没有驱赶这些百姓,只是让他们不要太过接近承天门。
韩青石今天起得有点晚,他本来还想给秦之初壮壮行色的,没想到赶来的时候,秦之初刚刚进宫。他便和李玉玲会和在了一起。
韩青石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拉着李玉玲站在了正对着承天门的地方,只要有人从承天门中出来,他就可以一眼看到。
“韩大哥,你说我哥哥是不是一定会中状元?”李玉玲忐忑不安地问道。
韩青石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心全都是汗,“会的,大哥一定会是状元的。”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突然之间,承天门内鼓乐声大作,京城众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新科状元马上就要出来了。
众人连忙踮起脚尖,极力往承天门方向张望,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看清楚状元郎的模样。
只见承天门前的金水桥上,先是出现了几个金盔金甲,手持金钺的天武将军,在他们的后面,是骑在马上的礼部尚书张宗昌,之后是两名披红挂彩,肩扛步辇,辇上有一个盘龙金榜,上面书写的正是壬辰科三百名进士的名单,名单左下侧还有玉玺的玺印。张宗昌随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护送这张盘龙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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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的很想狠下心来
在盘龙金榜后,有一队旗手卫他们有的拿着乐器,有的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连中两元”、“状元及第”,另外还有红伞、绿扇等物,在他们之后,就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秦之初。
韩青石和李玉玲一眼就看到了他,两个人惊喜地尖叫起来,李玉玲蹦了起来,“哥哥中状元了。”
韩青石更是激动地大叫起来,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大哥,我们在这里。我真是崇拜死你了。”
围观老百姓在秦之初出来后,就开始欢呼起来,盖因今年的新科状元秦之初实在是太年轻了一点,另外秦之初修炼之后,气质越发的好,再加上高头大马,一身大红色的状元袍,诸多因素加起来,对京城的百姓来讲,秦之初就是一位迷死人的翩翩少年郎。
韩青石的嗓门还是有点小,他的喊声被掩在了民众的呼声中,不过秦之初一直惦记着齐子芳他们带来的五千两金子,只是他还要御街夸官,不好离队,只能留意看看能否找到韩青石,他笃信今天这个场合,韩青石一定不会缺席的。
果然,秦之初往人群中一扫,一眼就看到了韩青石。“青石,愿赌服输,快去办来!”
当着京城这么多百姓,还有礼部尚书在前头,秦之初不好明言提钱,只能用这种带有暗示性的话进行提示了。
韩青石一听就明白了,秦之初和齐子芳他们之间的对赌,他是知道的,况且他今天过来时,李玉玲把齐子芳带着金子过来的事情也告诉了他。故而也不用秦之初直言,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玉玲,大哥吩咐了,咱就别在这里看热闹了。走!跟着你青石哥哥我去收金子去。”韩青石等秦之初从他面前走过之后,便对李玉玲道。
李玉玲天真烂漫地拍了拍手,“好呀。哥哥真是太厉害了,又赚了一大笔钱。青石大哥,你看看,你开了一家店,还没有我哥哥会赚钱。”
“小妮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韩青石郁闷地弹了李玉玲一个脑瓜崩儿,“我大哥能赚钱那是应该的,要不然的话,能成我韩青石的大哥吗?”
秦之初和榜眼、探花沿着御街转了一圈,接受京城民众的欢呼、喝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