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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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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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大妥当,今年易主动荡了一次,银号利润本就没多少,再支出五千两,只怕店里伙友都要有怨言。”
  李佑一拍大腿道:“方才苟家那二万两入好帐没有?如果没有,先记为一万五千两存入本号,其余那五千两算作是借给我的,我打个欠条送给苟家。然后我以这五千两换银票出来。”
  “这样运作倒是可以。”戴掌柜匆匆出去办理此事。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才回来。“妥了,苟家一万五千两存入本号,开了一年期票给他。其余五千两挂在东家名下,算作东家个人借款。这是代拟的一式两份合约,请东家签了名,本号作保盖骑缝印章。”
  李佑在借条上签了字,立刻成了欠苟家五千两的大负翁。之后戴掌柜将银票递给李佑,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东家有什么急用钱的地方么?要不要告知关大掌柜?”
  严格来说,不经关绣绣这个大掌柜同意就擅自变动存银归属,虽然银号没损失什么,但有点不合规矩。不过惠昌银号情况特殊,李佑与关大掌柜是一张床上的,倒也不怕没人担待责任。
  “明年要在京师与扬州之间试行部分盐课汇兑,这五千两就是为此开路。”李佑透露了一点内情。
  “那便恭喜东家!”戴掌柜祝贺道。几十万款项下来,按一分利,也有几千两利润。
  本来是想让伙计去送,但是李佑拿到银票后,觉得还是自己再跑一趟户部比较可靠。他找了信封,装起银票,出了银号往东北方向户部而去,要亲手将信封送到晏尚书手里。
  送完银票,李佑觉得今天真是做了一件漂亮事情,最近这段时间,很少有事情能办的这么顺心了。
  金融霸主的宏图大业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畅想着美妙未来,李佑带着飞扬的好心情回到了家里。此时已是中午,他在前院晃了晃,见没什么家务事要处理,便朝后行去,心里兴致勃勃的盘算午饭后找哪位妻妾调个情泄个火,松快松快。
  在月门处,却被家里西席崔先生拦住说话,原来是要禀报今日上午访客情况。“别的都没什么,在下帮着打发了,只是有个特别的。”
  李佑诧异的问道:“这些日子该来的都来过了,现在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却是那钱国舅。”崔先生说。
  钱国舅?李佑感到意外,确实挺特别。当朝正宗国舅爷有这么几个,钱太后的兄弟和萧皇后的兄弟都可以叫国舅,这姓钱的两位国舅爷李佑都见过,也都打过交道。
  有点手段的钱大国舅新宁侯已经很识时务的跑到南京去了,躲开京城是非逍遥度日去。至于另外一个钱二国舅,贵人事多的李佑从记忆里扒拉半天,才记起他是什么样子,对他的印象就是“很贪很无耻但混的不怎么样”。
  今天到访的国舅爷,肯定是钱二国舅。按说钱二国舅的圈子与他李佑是没有什么交集的,除了修理过钱家公子,并且在扬州时打过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交道之外,在京城基本没见过面,为何今日这位国舅爷突然登门拜访?
  “他可说了什么事情?”李佑又问道。
  “钱国舅说过去与东主有些小仇怨,但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愿与东主相逢一笑泯恩仇,无论如何他与你并没有深仇血恨。”
  李佑愈发感到古怪,那两次其实都是他得罪了钱国舅,只不过钱国舅奈何不得而已。难道这位钱二国舅一夜之间,忽然变成胸怀宽阔、宽宏大量、气度非凡的人物了?
  他李佑最得势的时候,钱国舅没什么表示,现在他李佑丢官“失势”,此人却跑过来卖好,怎么看怎么奇怪。难道这世间就没个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势利小人了么?
  偶然瞥见崔先生的有点小唏嘘的神情,李佑纳闷道:“你多愁善感什么。”
  崔真非叹道:“看到钱国舅,在下想起了过往。当年也是大大得罪过东主,亏得东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收留使用,不至于京师又多一句饿殍!”
  李佑真不差这几句拍马肉麻话,继续问道:“那钱国舅还说了什么没有?”
  “还说有一桩大生意要与东主做,等午后他还会来拜访的。”
  听到这句,李佑反而放心了,怕就怕的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如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就不奇怪了。对钱国舅那等贪婪人物,如果有利可图,化解点小仇怨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李佑考虑过后,吃完午饭还是留在了家中等待。钱国舅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也是太后的亲兄长,具有一定往宫中传小话的能力。
  在无冲突的情况下,人家主动来献殷勤,真没必要不给面子往死里得罪。若能和解,总是好事,谁也不会希望仇家越多越好。
  在书房喝了几口茶,果然等到了钱国舅。这次李佑认真打量了他几眼,便觉此人真是有点未老先衰,不过四十多岁壮年,长相却老的和五十大几岁似的。哪有点处尊养优的国舅模样。
  钱国舅长相虽惨,架子却不低,进了书房后神态自若的与李佑寒暄。李佑也不急,慢慢地与他闲谈,反正不是自己着急。
  直说了一刻钟的话,钱国舅才步入正题,“今日到此,确实有一桩买卖想与李大人联手。”
  李佑没有接话,摆摆手道:“我已经罢官,当不得此称。”
  钱国舅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有位友人,在京北一带讨生活,今年新开了几口煤窑,存了不少煤炭。听说如今京城煤情紧俏,要托我在京城寻门路发卖。”说至此。
  钱国舅笑而不语,他知道李佑会对此感兴趣的。果见李佑坐直了身子,眼神大亮的问道:“京北也产煤?”
  钱国舅解释道:“京北密云、怀柔、顺义、昌平州一带都出煤的,只是不如京西量大,而且运输略微不如西山便利。”
  李佑又重新靠回椅背,吐了一句这个时代没人能听懂的槽,“我只知道昌平能挖沙,原来还能挖煤。”
  挖沙?挖煤?钱国舅迷惑不解,但正题要紧,他继续解释道:“京北产煤本就不多,一般供应北边诸军,或者就地烧砖炼铁之用,故而很少往京城发卖。我这朋友,开了几口煤窑,却没打通门路卖给边军,不过错有错着,两个月下来存了几十万斤煤,如能在京城发卖,足可大赚一笔。”
  几十万斤煤,几乎可以供应京师一日之需了,虽然与总需求相比不算大数目,但若突然入市,也足以对煤市价格产生一定冲击。特别是在当前大批煤炭都被囤积居奇,实际销售并不多的情况下。
  李佑无所谓道:“那就拉来卖好了,京城有数个煤市都可以,你又找我作甚?”
  钱国舅现出不悦神色,“我是诚心诚意来说此事,李大官人却只管说笑,未免太过于怠慢人了!”
  李佑哈哈一笑,对着钱国舅拱了拱手,“是在下的错,国舅爷勿怪!”
  有点头脑的都知道,现在煤市被宦官把持着囤积居奇,如今气焰嚣张得很,连天子都被蒙蔽了。那李佥宪稍微约束了几下,就进了谗言被罢官免职,别人谁还敢触霉头?没门没路的运几十万斤煤来冲击市场,更是找死。
  所以李佑装傻让钱国舅很不高兴,这是侮辱他的智商么?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569章 我信得过你
  与聪明人说话,是很省力气的,许多言语只须点到为止,对方自然就雪雪亮亮明明白白,不用你多费口舌,甚至会举一反三,你没想到的,对方都能想到。问题只在于对方是想装傻,还是想装聪明。
  就像钱国舅现在和李佑说起好友卖煤这般,钱国舅根本不信李佑听不出话外之音,不得不作态激一下李佑。
  不过钱国舅对此事准备很充分,早早就思虑周详了,他能猜得出李佑为什么装傻,因为李佑有个最大的顾虑。
  因而钱国舅连忙又道:“当然,我知道李大官人要名声,是不可能帮忙高价卖煤的,那岂不是与阉宦奸商同流合污?但这批煤在我朋友手里压了两个月,急需脱手,所以价格尽可以比行情低一些,李大官人不须有自毁名声的顾虑,相反在赚钱之外,说不定还有些其他收获。”
  钱国舅的未尽之言,李佑当然都已经自动脑补出来了,如果连这点素质都没有,那就不是除了面对太监外没输过阵的李大人,哦,现在暂时叫李大官人。
  李佑很清楚,钱国舅找上他的理由确实很充分,不是他李佑自吹,貌似在整个京城,能帮钱国舅那个朋友卖煤的人寥寥无几,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说过,卖这些煤是能冲击到市场行情的,会得罪操纵煤市的太监和奸商势力。对这个风险,既有实力承担,但同时又愿意承担的人,没有几个。能承担起的人未必愿意承担,愿意承担的人,未必有这个实力去承担。
  首先,普通商家可以排除了,任何一个真正“普通”的商家,是不可能有胆量和内监衙门对着干的,否则说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太监势力再衰落,也不是普通商人能惹到的。
  其次,官员基本可以排除。虽说官员可以通过各种掩护暗中经商,那那毕竟是不能公开说的,典型的只能做不能说。
  如果某官员因为暗中帮忙卖煤,势必激化与内监衙门的矛盾,导致事情闹大。稍有不慎,这名官员经商的老底岂不全都摆在朝堂上了?
  谁都有政敌,把这样大的把柄直接暴露,必定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所以即便是实力足以抗衡内监的大佬重臣,也不愿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第三,勋贵也未必愿意蹚浑水。因为勋贵不像文官自成体系,是彻底靠着皇帝吃饭的,当然要注重看天子的脸色。
  这次天子已经很明显偏心身边的公公,连李佑都败走华容道,自己又何必去以身试险,为了区区几个银子平白无故去得罪重新坐大的太监?
  普通人没胆量,官员有顾虑,勋贵要保持与天子一致的立场,所以这批煤非常不好卖,哪怕是京城煤炭十分紧俏的局面下。
  而他李佑名声大,靠山硬,天子大伴段知恩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亲自出手,也就只能逼到他辞官,就是辞了官,头几日也是门庭若市,朝臣捧场。再继续打击,以太监现有的势力,是动不了了。
  而且他李佑现在无官无职,只能算致仕缙绅,不受官员不得经商的约束,公开做生意就算是绅商。他要去卖煤那是无可指摘的,谁也无法从道理上抨击。
  想至此,李佑微微自得,嘿然道:“你那个朋友倒是明白人,既然委托了你,你就去卖罢。你有圣母太后这块招牌,区区内宦能耐你何?哪个公公敢对你啰嗦,就去太后面前告状,打死他好了。”
  钱国舅叹气道:“李大官人又开始说笑了。圣母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现在是天子亲政,我总不好公然和天子唱反调,再说我这点根基,哪比得了李大官人你朝野鼎力支持。说句不好听的,李大官人你已经是虱子多不愁债多不痒,反正你与中官为这事已经结下了梁子,也不差再多一笔。”
  李佑笑而不语,又低头思忖片刻,就像前文所言,开始聪明人的举一反三了。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事,钱国舅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上门向他推销。当然,钱国舅把自己说的那么弱势,李佑是不大相信的。
  从钱国舅的角度来想,估计也有拉他这个名声响亮的人物入伙招惹注意,从而分散风险的自私心思,但这并不足为虑,乃是人之常情,关键是这事对他也有利。
  赚点银子堵上关姨娘的秀气伶俐小嘴,顺便卖便宜煤刷京城百姓声望,都是能看得见的收获。
  还有一个普通人没意识到的收获,那就是可以激起民意发酵,提前出现点乱子。他之所对段公公的谗言不加辩解,直接弃官而去,其实抱定的念头就是多说无用,让事实来教育天子。
  京城人家过冬之前,必定都要储备足够用一段时间的薪炭,也就他李佑这种南方来的新人才会出现储备不够的乌龙。
  所以在当前,虽因为囤积居奇而煤情紧俏,但家家户户大多有点储备,除了一部分连隔夜粮都未必有的真穷人,还没到火烧眉毛时候。故而舆情汹汹归汹汹,可还没到见真格的时候,百姓以担忧居多,没有大闹的冲动。
  李佑出身最底层,又历任苏州、扬州这些大都市亲民官,对民心和民情的了解,远非位居深宫的景和天子、段知恩等人可以比的,就连大多数高官也不如他。
  他心里估计,再有个十几天,临近新年时,也许就要出现真正的乱象了,砸店哄抢之类的乱子也该出现苗头。这个估计也许不会准,但就是不准,李佑也会现身煤市去鼓舞人心打土豪分煤炭的。
  这就叫让事实教育天子,让天子自己体会到被蒙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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