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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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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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夫人哪懂得什么,听了李佑之言,惶然失色,急急忙忙起身走掉了。可算把她打发走了,李佑松口气,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过了半个多时辰,却又见金百万匆匆登门。“贤婿这是什么意思?你当初可是保了我金家无事,不能出尔反尔。照你的吩咐,我那五十万两余盐得利全都捐出去报效朝廷了。”
  他真是关心则乱了……李佑心情正好,坐在公案之后笑道:“本官就知道你要来,且听我一言。那五十万两,只是朝廷拿来遮人耳目的借口,可以对外说你主动吐赃,但是想让借口生效免罪,还需要一些条件。你现有窝数多少引?”
  窝本便是纲商的运盐执照,窝数就是窝本登记的引数,代表着每年可以认领多少盐引,贩运多少纲盐。
  金百万没有必要隐瞒,如实答道:“七万三千引。”
  李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留下两万引,其余全部送别人!”
  “你……”金百万忍不住脸色变了,他想起一个词,崽卖爷田不心疼。
  窝本是可以世袭的,对盐业纲商的意义相当于土地对地主的意义,而且窝数就代表着盐商的地位。
  盐区的总引数基本是固定不变的,早已经被三百纲商瓜分的一干二净,所以外来者很难进入。而他金百万辛辛苦苦打拼这么许多年,才攒起了七万多引窝数,成为七大巨商之一,怎么肯舍得一夜之间就放弃了?
  瞧着女婿好整以暇的模样,金百万调节好心态,“你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李佑反问道:“如今扬州有多少总商?”
  “二十四个。”
  他又问道:“实际有几个?”
  金百万闪过一丝隐隐约约的明悟,那天在女婿主持下选出的总商是二十三个,离他所说的二十四之数还差一个,莫非要应验在此时?
  总商必须是拥有窝本的纲商,而扬州城纲商就这三百家,所以总商只能在这三百家里选出。
  之前大家皆以为李佑故意空出一个总商位置,为的是吊落选纲商的胃口,或者说故意要扶持一个亲近自己的纲商进入总商阵容。
  可是金百万依旧不明白,叫他出让五万引给别人,和保住自己身家性命有何关系?
  李佑解开了谜底,“最后一个总商名额,是钱家的!”
  钱家?金百万疑惑不已,脑中迅速将扬州盐商过了一遍。有姓钱的不错,可是与女婿基本毫无关系啊,怎么莫名其妙的要推那钱家上位?
  李佑知道金百万肯定又想歪了,指点道:“你如今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纲商了,身份与众不同,眼界放宽些,再放高些!不要总是盯着扬州这一亩三分地,这家不是扬州这些姓钱的!”
  说完他用手指头指了指天空。
  在女婿提点下,金百万放飞了想象力,终于想到了正确答案。钱家!钱太后的钱家?
  “想到了?”李佑微微笑道:“钱太后有个堂兄,在苏州府充当皇商,督造金砖,家财巨万,本钱丰厚,他对盐业很有兴趣的,与本官关系也不错。”
  对于充当纲商,钱皇商当然有兴趣了!俗语道富不过三代,什么生意都是有起有落,也不敢保证世世代代赚钱。只有盐业纲商世袭窝本,可以世世代代的稳赚不赔,利润还大。
  但盐业是个很封闭的圈子,窝数早被分完了,除非有败家子转让,外人只能望而兴叹。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从纲商手里将窝本租过来进行运营,每年像佃户一般上缴租子。
  金百万沉思不语,五万三千引窝数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要知道,全扬州盐商中,拥有五万引以上窝数的纲商只不过有七家,也就是七大巨商。
  让出去五万三千引,就凭手头剩余的两万引,他的排名只怕一下子要退到二十多位了。半生心血,便毁了一大半。五十万两已经花出去了,再丢掉五万引窝数老本,这个代价有点惨重啊……
  李佑低头喝茶,并不催促金百万做决定,这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过了半晌,金百万突然重重拍案,狠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贤婿还有何吩咐,老夫照办!”
  李佑哈哈大笑,赞道:“好本色!本官不会让你吃亏!”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28章 独钓寒江雪
  话说之前李大人在扬州忙碌时,归德长公主坐完月子在京城也没有闲着,两人通过两次信件,确定了步调。
  但很多事情最后都绕不开慈圣皇太后,长公主便很聪明的曲线救国,找了舅舅新宁侯谈谈,再通过舅舅去影响母后。她知道,母亲对娘家人耳根子向来比较软。
  归德长公主与新宁侯谈的交易,便是扬州盐业事情,筹码就是一个大纲商的名额。
  此外千岁殿下还有一个女人心思,李佑在母后心里扎了根刺儿,若不想法子化解掉,只怕奸夫十几年内都很难回京,对于情人而言,这就有些漫长了。
  即使南巡结束后弟弟可以顺利亲政,但母后的影响力一时半载消退不了,她老人家真要赌气压住李佑不能回京,还是很叫人头疼的。
  所以归德长公主也想将借此机会,缓和一下李佑与钱家的关系。
  李佑本来还想在金百万前卖一卖关子,但又担心他生出别的想法,便开诚布公道:“虽少了那五万多引纲盐,但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候你。以后你贩运的余盐将不再是私盐,而是皇盐。”
  金百万心里琢磨这个词,“皇盐?皇上的皇?”
  “不错,既有的官盐不变,但是你的余盐从私盐变成皇盐!顾名思义,就是皇家的盐!”
  金百万带着几分紧张问道:“你是说,这余盐继续由老夫来贩运买卖?”
  “与过去一样!你该怎么买卖还怎么买卖,只不过与南京和盐运司没有关系了,不用再向他们分肥,等于是替天子经营,同时你便具有了皇商身份。而且这皇盐不必遵照纲盐法,不限制销盐地区,给你最大的便利。”
  就是把本该分给盐运司和南京方面的利润交给天子内库么……金百万认为自己彻底听明白了,只是很多细节需要再进一步确定。不过看女婿的意思,要等天子南巡驾到扬州时,才可最终定准。
  他盘算了一下,这批余盐每年有大约数十万引,即便是替天子打理,但自己稍微分一杯羹也不会少了。而且具备皇商身份后,便少了很多约束,等于是皇家外派人员,不用看官府脸色,做生意心情更舒畅痛快,可以捎带着干点私活。
  不足之处在于,纲商是法定可以世袭的,但皇商的世袭性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这是一个变数。
  但金百万转念又想,人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考虑那么多身后事作甚。
  再说虽然出让了五万多引窝数,但仍留了小部分的纲盐窝本可以世袭,有这个底子总不愁后代没饭吃。
  当然,金百万不仅仅只算银钱账本,关键在于,这番运作实质上是通过皇家包庇,将自己的贩运巨量私盐的罪行抹去了,使得自己不必再担心抄家灭门。
  更重要的是,搭上与皇家连通的桥梁后,未来上升便有了无限种可能,不会再陷于银子越赚越多,却除了挥霍没有什么出路的怪圈。他才四十岁,并不算老……
  给了金百万几分钟思索时间,李佑放下茶杯,语重心长的教诲道:“一切罪行都成过往,随风散去。如今本官已给你指出了新的道路,将来如何走下去,能走多远,全看你自己奋发程度了!须知你的未来越是出色,皇家越是依赖于你,那么素娘在宫中位置越是巩固!抬举为贵妃,生儿封藩都是有可能的。”
  不错,确实如此。常言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由于各种原因被打入冷宫的皇妃还少吗?想至此,金百万郑重的对李佑点点头。
  有了新的道路,就有了新的目标,又可以抛弃以前贩运私盐的包袱并轻装上阵,他胸中不禁燃烧起了熊熊的斗志。
  仿佛年轻的热血又重新回到了周身各处经脉,并渐渐沸腾起来。十六年前,他就是这样热血沸腾的借了满身债务,租了别人的窝本,亲自上船风吹浪打开始了运盐生涯……
  “勇敢的少年,快快去创造奇迹,向着夕阳奔跑罢!”李佑振臂呼道。
  “我会努……”金百万睚眦欲裂,脸上皱纹尽情舒展,高声答道。不过刚吐出三个字便戛然而止。神情古怪的瞪着女婿不语,胡言乱语什么,谁是少年?
  刚刚送走金百万,李佑便收到了公文——天子已于四月初三启程离京南巡,沿途各处准备接驾!淮安、扬州、南京、苏州、杭州五地准备长时间驻跸!
  李佑算了算日期,如今是月中,大概这月底或者下月初,天子就会驾临扬州,真是不错的时间点。
  果然如他所期待的,只要朝廷不故意和自己捣乱,搞出不分青红皂白就地提拔的把戏,凭借这年头的通信和交通条件,半个月时间内很难调配出各衙门新官到任。
  更别说凤阳巡抚、两淮盐运使、扬州知府这些大肥缺,哪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定下人选的。这些大员的及时缺位,意味着他将以扬州官场首领的身份接驾!
  在其它重点地方,迎驾的首领大臣各有不同。分别是驻在淮安府的从一品河漕总督、驻在南京的正二品六部和守备、驻在苏州府的从三品参政、驻在杭州府的正二品浙江巡抚。
  只有在扬州府……独苗正堂李大人思及自身,伸手摸了摸五品大印,为自己的落伍官位唏嘘不堪。形势到了如此地步,朝廷不提拔自己简直天理不容哪。
  次日,在扬州劾查十日的谢钦差领着前凤阳巡抚、前两淮盐运使、前参政署理知府三人,拿着近半尺高的文书材料,并护军五十人,出发前往京城。
  金百万这个状告盐运使的原告本该随行,不过因国丈身份而得到优待,所以不用一路颠簸的去京城,只写了自陈疏,由钦差带着赴京即可。
  李佑率领各衙门佐杂官将钦差大人送行到东门外,在码头上依依惜别。
  三个罢官赴京的大员都在船上不露面,李佑瞥了几眼船舱,心里估计他们在京城受审时肯定非同寻常的,想必不是大学士奉敕审问,就是殿上廷审。
  至于最终结果,李佑也猜不到,这要看各方角力状况了,南京那边也少不了使劲的。
  魏国公应该不会恨上自己罢,他要恨应该痛恨背叛的前盐运使去,就和杨大人一样。更何况自己指使老丈人状告金百万,没有提到南京方面,这已经相当留了面子,给了他很大运作余地。
  谢钦差望着年轻的李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不同衙门大员全完蛋了,这一最小的五品却基本安然无恙,明眼人都会认为他没少下黑手,但全城百姓却抢着作证他是清白无辜的……
  虽然令人忌惮又何尝不令人钦佩?这种诡异情况,一辈子只怕也就遇到这一次了。
  谢老大人先咳嗽一声,拿出钦差的架势,半是嘱咐半是命令道:“扬州重任托付与李大人了,勿要辜负朝廷!”
  李佑神情肃穆,拱手道:“谨受老大人之命,庶竭驽钝而已!”
  目送钦差大船远去,署理府事、代管江都县事、整饬盐法事李大人转身扫视身后各衙门官员。从府同知、府通判、府推官到府经历、知事,再从运同、运判到县丞、主簿,名头虽多,却没有一个正堂官。
  一个一个看过去,李佑抑制不住得意的笑了,略有忘形,张口朗诵出一首与良辰美景四月天截然不搭调的前人著名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似乎不协调,听在众官员耳朵里,却又觉得很合乎实际。
  太张狂了!太放肆了!简直将他们全都视为土鸡瓦犬!比李佑品级还高半品的高运同愤怒的抬起头,与李佑对视。
  但瞬间却又被李大人冷漠目光刺的心惊胆颤,他这才记起,只要李大人发难,估计他也得跟着前盐运使去京城做客。现在的他,只是靠着金百万的面子勉力自保而已,李佑随时可以不给面子的。
  更别说官场上不光看品级,还得看差使。一个从四品运同在奉诏整饬盐法事面前,确实只能当下属。
  送行完毕,回到城中,同知分署或者叫江都县衙进入了自从建衙以来,最辉煌的半个月!
  无数县衙吏员和衙役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的运司和府衙吏员如今都得纷纷到县衙来低声下气的办事,县衙门子收红包收到手软。
  而李大人的重心则放在了盐政上。他知道,府县事务半个月不管也能拖下去,但是他掌握盐运司的机会可能就只有这半个月,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死了,不能留给后来者翻盘。
  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从今以后,除了缉私和司法外,运司只与总商打交道。年初认领盐引的事务,由各总商汇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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