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变态心理?!唉,假如当时的我和徐静若真能像某些言情小说所写的那样跳跃出我们所处的生存环境该多好哇,如果是那样,那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爱情故事。
最后一次见徐静是在高考之后,我下了很大决心去找她,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时看见她正在收拾东西,把课本练习册什么的一样样成捆地打包。不知在忙活些什么,见我来了她没说什么,叫我坐下。小屋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地上多增加了些“废纸”。我问她考得如何,显然她不愿意多谈,一般般地应付我,令我坐在小屋里不知到底如何是好。我知道我们之间已有了距离。我问她这是干嘛。她说准备卖废品。我问她如果考不上不准备再考第二年吗?她平淡地说我记得跟你说过,我就考一次,考不上就去自杀,说这不是玩笑。我便不再开口。随后我起身告辞,她坐着没动,嘴上说:不送了啊。
而在高三那一段,我和徐静就没见过几面。我们的朋友圈分裂成两拨,我和黄力、刘军、齐明形影不离。徐静和刘小安、小崔以及他们后来发展的朋友有了新的朋友圈。后来黄力和高雯好像也没关系了。算了,没意思,说点有意思的事吧。
22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幅场景同样和雨与徐静有关。我一个人站在护城河的水闸边,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片雨雾。雨点打在河面上溅起了一圈圈小水晕。我孤伶伶站在雨里,被一种落寞的情绪所左右。我不知道是我冷落了生活还是生活冷落了我,致使我被排挤到了这看不到一个人的悲凉的城市边缘。我想到我一直是生活在某种欺骗中,被一些熟识的面孔欺骗过后再去欺骗另一些熟识的面孔。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到面对自己我无能为力,面对身外的世界,我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孩轻轻地来到了我身边。“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她说,手里打着一把花伞,站在我旁边为我遮住了雨。雨点打在伞上,叮咚有声。
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我们两个人站在水闸栏杆旁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忧伤地想起过去我们两人常在一起玩的一种算命的纸牌游戏。不知道那时候是否从那一系列的排列组合中已经预示出了我们的命运。也许真的有命运这类东西,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而人无法抗拒。想到这儿我感到气馁。
“你还记得那年夏天吗?也是下着大雨在这里,从那时起他就走进我心中,我一想起他淋雨后那狼狈的样子就想笑……为什么会是这样,总是下雨……”
“……”
“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那时候我们常在一起设想彼此的分离,总以为会很沉重,仿佛会像岩石一样压在各自心头,一生一世再也无法搬动,真的来了却一点不一样,只是心情怪怪的,想起过去的事还那么有趣……”
“……”
“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你,而且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过去那些故事,不会忘记你;我心里其实还非常感谢你,感谢你曾经那么多傍晚陪我一起骑车回家,感谢你总那么宽容地听我叹息,安慰我,给我快乐,真的,谢谢你……不过,假如有一天你真的爱上一个女孩,请你一定要真心待她,别只留给她短短一段回忆不要做些让她绝望的事情……”
“别说这些了。”我说。雨水叫我感到浑身发冷,手掌心上有一种受凉后的痒痒的感觉,可心里却热乎乎的,有一种东西直往上涌。雨水顺着头发流进了我的眼睛,擦了几次无济于事,冰冷的雨点显得很固执。我的眼睛被煞得模糊起来,有一种东西驱散不开。
“我们之间是不是曾有一些美丽的时刻?假如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时该多好,第一次,打一个电话要半个多小时,第一次通过电话筒来听一首歌,第一次那么不安那么小心翼翼地拨一个电话号码,在公用电话间那噪杂的环境中紧紧抓住话筒,听着遥远又清晰的声音,你不会记得这些事了吧?想起来我真觉得自己好傻好傻,那时候我总对他说有一天我肯定会离他而去在一个最美丽的时刻安静又详和地离去你会难过吗?他说肯定会的不过你能去哪儿世界也不大总能再见着。我说我去另一个世界不过留下你一个人悲伤难过我又不忍心你肯定会为我哭吗?他说肯定会不过你别死死多没劲呵。”
“别说这个了,多没意思啊。”我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一切变得无法挽回,只有往事将烙在心灵创伤的十字架上,永远不会被抹去。
“真的,那些日子你给我带来了欢乐,也许在以后,岁月流逝的许多年后,我还会记得,而且清晰如昨,听到那时的老歌会勾起过去与那歌声一起度过的日子的回忆,这就足够了,唉,多少个我的第一次啊,都给了你,也许你是无所谓的,世上只有我一个人那么看重那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别想那么多了,一切不过是……那么回事儿。”我说着,伸手搂过了她,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眼泪汪汪地抽泣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后来我没想到徐静会突然发作起来。她收眼泪后就急了,像是刚刚明白了一件别人早已知道的事。“刚才我烧那些东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惊愕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会拦我的。我以为一切只是玩笑。你这个大混蛋!”
“我……”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她那种样子真是叫人害怕。
“滚!滚!滚!”她挣开我,向雨里跑去。像是跑进了一幅电影画面,一幅记忆中的电影画面。
我本想追上她,可我四肢无力。我被她吓得瘫软了。为什么会是这样?
后来徐静跑入了雨中,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在我的记忆中她也就从此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她雨中的背影在我眼前不断晃动,让我无力追赶。我一次次在梦中说服自己,在这以后我看到的徐静仅仅只是她从前的影子。
那年夏天,那个雨季,留在我心中的是一个秋天的印象,很冷,很孤独……
23
那一年,我被自己的内心所折磨,晚上常常噩梦连篇。白天想起来仍然心悸。我梦见自己在什么地方杀了人,有时又是强奸,反正罪恶滔天,民愤极大。一干完我就立刻在梦中后悔了。在整个过程中,我的犯罪事实及状态显得十分模糊,给我留下强烈印象的是我在干完那些事情后所感到的畏惧。我不停地掩饰自己的罪行,然而最终未能逃脱恢恢法网,临刑前,我内心十分痛苦,我记得在梦中的我好像总有一种使命感——非常执著地要去干成一件什么事,然而我却再也没法做了,没机会了。在那种撕心裂肺,摧人肝胆的痛苦和自责中,我期待来世,同时心里也清楚,没有来世。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可怕的是在梦中某些世俗秩序的成规依然存在,比如说我不会飞也不会变,我只能去接受我的终极命运。这些梦魇十分顽固,及至半梦半醒时我仍相信它确确实实发生过而悄悄地为自己流泪。完全醒来后,我才知道我不过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有种婴儿新生或劫后余生感但身体十分疲惫。
我打开台灯,坐起来惊魂稍定,看看自己匀称结实的躯体,暗中庆幸自己并未因一时冲动、糊涂而把自己毁了。我想到自己仍然很年轻,尽管说不上堂堂正正却依然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如果我想做点什么事,完全可以从头开始,把它干成、干好。这很让人振奋。梦中的我想做的那件事是什么呢?使我如此牵肠挂肚?我一点印像也没有。想到自己无非是让青春平庸逝去,我不禁黯然神伤。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该做些什么?我又想到也许我七老八十的时候没准还会做这样的梦,那可就真的晚了。那时候我再一次被同样的噩梦悸醒,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擦了擦眼角的两滴清泪,倒头又接着睡去。继而又被一个噩梦魇住。冥冥中,我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了世界的边缘,一边是草地和花的童话世界,一边是万丈深渊,我无法进入两个世界的其中一个,只有提心吊胆地站在中间一道窄窄的夹缝上。梦中的我跌入了万丈深渊,我没喊救命是因为我知道没人能救我,也没人会来救我。我算得了什么呢?还是自己救自己吧,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对自己说,别担心,这只是在做梦罢了,便又接着睡去。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一切都只不过存在于梦中罢了。所有的美梦噩梦终将会醒来,所有的梦也都会继续,也都会永远重复——从生到死。梦中生死歌哭,醒来会全无记忆;醒时歌哭生死,梦中则物我两忘。有时候我真想永远躲在梦里不出来,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时间地点没有过去将来,甚至现在,没有发生也没有结束只有一种无知无觉的永恒状态,关键是不管你干了什么你都无需负任何责任,无论是你伤害了别人还是别人伤害了你,你都无需计较,因为那一切都会转眼过去被另一个梦所代替,而醒来的时候,不管你在梦里曾经历过什么,你都不会记得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般。那感觉要比醒着时好得多。我深信那是一个世界,一个真实而纯粹的世界。
有一天早晨起来,为了忘掉一个倒霉的梦,我决定手淫一下。窗外走过了几个穿裙子的女孩,可在我眼中那只是秋天飘落的几片枯黄的树叶。那种时候,我只能以那种方式表达我的孤独与绝望。那个梦和徐静有关,在梦中,我被无形的怪物所追逐,和她一起手拉手无目的地奔跑,跑得很累。当我们终于明白应该分开,由一个人引开怪物时,怪物消失了,徐静也消失了。孤独地处在迷宫中的我因再找不到她,找不到自己而茫然不知所措。我被梦中刹那间的温情所感动。现在我看到那个多愁善感又不曾经事的孩子躲在被窝里哭了。徐静,现在我想对远在大洋彼岸的你说,如果我能重新再活一次,我宁肯抛弃一切也要选择你,而不是像当年那样选择手淫,选择课堂,选择未来,选择服从那些混蛋们的淫威。其实当初你和我一样感到害怕,你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但你现在肯定在庆幸你当初的选择,对吗?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身体了。干完之后,我重新爬上床,用被子深深地埋起了我的头。很久以前我就有这么一种愿望,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角落大哭一场,把我积蓄多年来的泪全都流干。
24
那一年的那个暑假,我几乎从不步出家门一步,天天呆在家看书,看电视。我觉得那个夏天既炎热又漫长。打开电视,新闻上表现的世界局势动荡,劫飞机搞暗杀小打小闹不断,人命如鸡,但那与我无关,国内则是庄稼长势喜人,和我关系也不太大。看足球时我不再爱看精彩的射门,而喜欢看那些失球后的守门员,或被判罚出场的队员,体味他们慢慢爬起或走出场外的沮丧和悲哀。我对他们个人情绪的关注超过了对纷纭世事的关心。我觉得在我的生活中,我也同样被亮了红牌,同样没能扑住那象征命运的射来的皮球。
有一个黄昏,我走下楼。楼群之间有一块草地,草地上有几个不大点儿的小女孩穿着好看的花格裙子正在跳皮筋。我无所事事,便坐下来,在一边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地看她们跳,心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其它念头。不知是哪家在放录音机抑或是我产生了幻听,似乎有一首童年时熟悉的歌谣旋律在耳边萦绕。小女孩们正玩得高兴,一边跳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昨天出门买菜,花了一毛一分钱;今天出门买菜,花了一毛二分钱;明天……嘿,一天涨一分钱,不知是菜出了毛病还是钱出了毛病。我想起从前的另一种游戏,也是一边玩一边唱词,但词我想不起来了,不会唱了,游戏规则也忘得差不多了,好像是不准动什么的。只记得我总是忍不住要动,往往第一个被淘汰下场,然后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没坏的小朋友一动不动……
小女孩们大约发现了我在注视她们,都不跳了,远远地瞪着我。不一会儿,一个稍稍胆大的冲我走了过来,说:“喂,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流了泪。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竟一点感觉没有,只是泪水滑到了嘴巴里才感到淡淡的咸味。
“没事,你们接着玩吧,”我洗洗脸说:“你们玩得真溜儿。”
“那咱们一起玩吧,”小姑娘高兴了:“你来帮我们撑皮筋。”
“不,你们玩吧,我在边上看着。” 我说。
不隐秘,不能成为花(1)
她们是让我迷恋的肉体。她们肯定是同一个人。我在深夜仔细端详熟睡的女孩,得出如此结论。
她有轻度的自闭症,喜欢穿着白色衣裙,静静地躺在水边,或者花丛中,宛如安详的死去,或者甜美的小睡,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