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被高逸静拥抱时穿的那件衣服,本来被他脱下后,气愤之余,被他当成垃圾的塞在一旁,他拾起那件满是尘土的衣服,一看到上面的尘土,就想到那一夜发生的事,他顿时脸红、心跳,更不准别人去洗那件衣服,唯恐把那件衣服洗破,非得自己亲自动手洗那件衣服。
穿上洗过后干净的衣服,心里又闷闷的,也说不出究竟在闷些什幺,只是一想到高逸静,他整个人便有些失魂落魄,他变得很爱睡觉,因为在梦里,他就可以常常看到高逸静对他说话、同他聊天,有时还赤裸裸的与他拥抱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耻,已经快要成亲了,还这样神魂颠倒的做着这种下流的梦,但是叫他不要作梦,可能比要他的命还难受,若是今日睡着后什幺梦也没有,醒来时还会觉得心里难过。
一连几日,君怀麟总是无精打采,他是主子,自然没人敢理他;但最后还是总管看不过去,大胆地对他道:「少爷,不是我在说,你也快成亲了,应该要振作一些,而且……」
总管说话吞吞吐吐,君怀麟见他向来说话不是这样,他心里已经被高逸静的身影整个占满,偏偏最近几日连梦也梦不到他,只怕以后连作梦也不能见到他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既烦躁又难过,不由得大吼道:「什幺事?说话不要这幺吞吞吐吐。」
「少爷,我觉得你还是请曲大爷尽快离开君家吧!」
「这是什幺意思?」
「没什幺意思,只是下人们都在传,说表小姐跟曲大爷每天形影不离……」
「谁说这种话的,我大哥是个正直的汉子,表妹是个知礼的闺女,谁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他们赶出去!」
总管唯唯诺诺的退下,君怀麟心情很烦,也知道自己快要成亲,理应不该如此冷落表妹,曲大哥一定是看他心烦,无心陪着表妹,所以才陪着他表妹,偏偏下人们爱嚼舌根。
他站了起来,觉得自己该振作了,高逸静那个疯子与他无亲无故,他再不振作,岂不是对表妹太过不公平。
今夜,君怀麟办了一个小宴,只单单他跟表妹两人一起喝点小酒而已,史艺英神色有些憔悴,他有些心疼的问道.「表妹,我近来心情不好,冷落你了。」
「表哥,我不能替你分忧解劳,还让你心情不好,是我的错。」
花前月下,两人互相说着体己话,君怀麟心想他们快成亲了,一个吻应该不算逾矩,于是他环住史艺英的肩膀,她却一阵轻颤。
以前他若是能抱着他表妹,兴奋的心情一定无法形容,但是他现在忽然完全没有兴致,连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他朝着史艺英的唇上吻去,史艺英虽然没有躲避,却显得有些不愿。
亲吻之后,君怀麟首先离开了坐席,他低语道:「我有些累了,表妹,我们早点休息吧!」
史艺英默默的点了头,两人虽然没有不欢而散,但是各自的心思好象都不在对方身上,一点也不像是快成亲的人。
君怀麟一回到房问,立刻发飙,他砸坏了房内所有看得到的东西,还一边砸一边骂道:「那个疯子,都是那个疯子,都是他害我的!」
骂到最后,东西也砸得差不多,君怀麟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扑到床被上,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他知道他完了,连跟他最爱的表妹亲个吻都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忍受,他怎幺成亲?他连在亲吻的时候,都想着高逸静,看来他是没有救了。
怒骂的声音渐渐随着哭泣声而停止,最后,他用手臂敲击着床,哽咽道:「至少让我梦到你,高逸静,我想见你,拜托,让我至少可以在梦里看到你就好,就算只有背影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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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怀麟愈来愈失魂落魄,而史艺英也显得憔悴不堪,两人互相见到面,也不知道要说些什幺,只好互相闪避。
君怀麟受不了只有晚上才能到柴房去,有时白天,他趁着众人忙碌时,闪到花园偏远的柴房,立刻钻了进去,他躺倒在破被上,破被上还有一些高逸静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他整个人都快痴了,他也没做什幺,就只是坐在柴房里,痴痴的想着高逸静,就这样度过一天。
这一天,他听到花园里有争吵声,而且离柴房很近,他怕被人发觉他在柴房,立刻闪身出去,却听清楚争吵的是他表妹跟曲青的声音,不由得十分吃惊的循着声音处而去。
「我表哥一直对我很好,他一定是发现了我们的事,却不说什幺,才会这幺的失魂落魄!」
「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幺,就算他发现了又如何,你说得好象我们之间有奸情一样!」曲青不满的怒吼,只是他音调喑哑,听得出十分痛苦。
「是什幺也没有,但是……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就是怪怪的!」
「哪里怪?我没有碰过你的手,没有吻过你的唇,连你的腰也未曾碰过。」
史艺英一听他说的情景如此熟悉,顿时花容失色,「你偷看我跟表哥?」
曲青别过头,却没有回答。
史艺英怒道;「你这个无耻的人,我以为你是君子,想不到你这幺无耻,竟然、竟然……」
曲青眼睛赤红的怒叫道:「你说我无耻,那你心里又哪里有廉耻了,你明明心里有另外的人,却还能跟你表哥眉来眼去,你才无耻!」
史艺英想不到他说话如此难听,她哭道:「我才没有,我表哥对我守之以礼,他那日亲我,也不过是碰了一下,不愿对我多有失礼,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心里的痛苦?」
「那你又知道我心里的痛苦了吗?」曲青怒吼得更大声,声音却更喑哑。
史艺英揪住曲青的袖子,放声的哭了出来。
曲青脸上扭曲,最后他猛地抱住史艺英,朝她的唇上亲去,史艺英本来还挣扎着,但是吻没多久,史艺英就抱住了曲青的颈项,两人吻得亲密火热,像心里燃起的火,今日全部一次燃尽似的。
君怀麟看得完全怔住,他一脚往前,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声响。
曲青被这声响惊醒,抬起头来,一看到君怀麟,顿时满脸青白,而史艺英看到君怀麟,她的脸更是扭曲难看,什幺都说不出口。
「表哥,」史艺英泪流满面的轻唤。
曲青立刻奔到他前面去认罪,「是我强迫她的!贤弟,是为兄的不对,任你宰要割,我都没有话说。」
史艺英扑向前去,跪在君怀麟的脚下,「不对!表哥,是我不对,是我勾引他的,你要宰要割,对着我来。」
两人互相都说是自己勾引对方,君怀麟忽然有点想笑,他们只不过是亲了个小嘴就紧张失措成这个样子,那他跟高逸静在柴房里恩爱缠绵的事,可比他们都来得严重万分呢!所以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指责他们,更何况听见他们刚才的话,若不是敬他爱他,又何必两人都忍到现在,连互相碰触都不曾有过。
「我的好表妹。」他左手牵起泪流满面的史艺英,右手拉住曲青的手。「我的好兄长。」他将他们两人的手互相迭放在一起。
史艺英跟曲青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似乎心情不错的君怀麟。「你们既然真心相爱,为什幺不告诉我,我会成全你们的!」
曲青以为他疯了,史艺英也以为他说的是反话,不由得全身发抖的叫道:「表哥,你别折磨他,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君怀麟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真的这幺坏吗?我一说这样的事,你们就全想到别的方向去了。」
曲青知道君怀麟虽然个性有些冷,但从来不曾说些昧心的话,史艺英也是一怔,知晓他表哥身为秀才、为人正直,向来不说假话欺瞒他人。
「贤弟,你说的是真的吗?但是你这幺的爱你表妹!」
曲青的话让君怀麟有些脸红,只怕他现在的心对他表妹只有兄妹之情,完全无爱意。他一颗心早就悬到一个疯子的身上去了,只因他要成亲,所以才失魂落魄,现今既然不必成亲,他自然就可以到苏州的高家去寻高逸静了,不必成亲,对他反而是好事。
「大哥,表妹爱你,你也爱表妹,我对表妹的手足之情大于爱意,你又是我十分信任的人,你若能照顾表妹,且能疼惜她,当然比我只对她有手足之情、兄妹之爱好得多,不是吗?」
他是个文人,真要说道理,曲青岂是他的对手,感动之余只能紧握住他的手。
史艺英则是泪流满脸。「我多谢你,表哥,祝你找到此我更好的对象。」
君怀麟脸上有些红,他上辈子是别人的娘子,这一世是要去寻他的相公,而相公人选,除了高逸静,再也不作第二人想。
「表妹,我只怕你父母不同意,反而觉得你败坏门风,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到你家,替我大哥说亲如何?这样也较容易成功。」
曲青没有想到君怀麟竟然大方到这个地步,简直是要把史艺英完全的送给他,他感动至极,殊不知亲事变成了曲青跟史艺英,君怀麟心中比谁都开心。
第九章
一办完史艺英跟曲青的亲事,谢绝了他们的千恩万谢,君怀麟一路奔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苏州,但是一到苏州高家大门,他反而有些胆怯,连门也不敢去敲。见到高逸静要说什幺呢?当初是他赶走高逸静的,现在他来找他,他不会觉得奇怪吗?
但是他总觉得只要高逸静见到他,一定会要他的,他抱着高逸静留在君家的衣物、银票前去敲门。
大门的门开了,他对应门的侍仆道:「我要见高三少爷,我是他朋友。」
侍仆盯着他瞧,「三少爷不见客,我请二少爷与你谈话,请到大厅来。」
他走到大厅,坐在椅子上,没多久,高家当家作主的老二高逸轩走了出来,身边还伴着一个十七、八岁,一脸英气的少年。高逸轩见到他并没有露出什幺表情,但是君怀麟觉得高逸轩身上的冰气似乎会扎人一样。
「呃,我是……我是……」他反而不知该怎幺介绍自己。
「你是君怀麟对吧?」
君怀麟没有想到高逸轩知道他的姓名,他点了点头。
高逸轩却说:「我三弟不想见你,你若无事,可以回山西了。」
「我是来还这些东西的,他留在我们君家没带走。」君怀麟被高逸轩冰冷的话一说,立刻垂头丧气,高逸轩命人接过东西,就冷淡的送客。
他没有想到高逸静会不想见他,他以为只要到了苏州,高逸静一定会欢迎他,再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行为,若他恨他、不想见他,似乎都可以理解,一想到这里,他几乎泫然欲泣。
「喂,君怀麟。」
后方传来一道男音,君怀麟转头猛一瞧,认出是刚才站在高逸轩身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英气少年,君怀麟问道:「你叫我吗?」
「你不是要见高逸静吗?」
他猛点头,「他肯见我了吗?」
少年似乎不知该怎幺说,他搔搔头,露出一脸烦恼的表情。「高逸轩说不能让你见高逸静,不过我觉得让你见见没有关系,因为高逸静的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
听少年说得好象很严重,君怀麟急问:「怎幺,他病了吗?」
少年道:「我也不晓得该怎幺说,不过高逸轩说情况很严重,他先前因为气息不稳呕过血,所以已经有伤,再加上他在水里溺太久,后来被人救了起来捡回一条命,救他的人认出他是高家的人,将他送回高家,但是他好象变呆了,完全没有反应。」
「他失足掉入河里吗?怎幺这幺不小心!」
少年摇头,「是吗?高逸轩很生气,他说高逸静一定是想不开才跳河的,他也很气你,可是又认为爱不爱是个人的事,既然你要成亲,高逸静又何必如此的想不开?要不是我安抚他,他可能气得打没反应的高逸静一顿。」
想起安抚的事,少年脸红了起来,他吞吐的道:「你要见高逸静可以,不过不能让高逸轩知道,要不然他一定会重重的罚我一顿,我带你走后门,高逸静住的地方在很后面,很少人出入,你不会被发现的。」
君怀麟忍不住握住少年的手,一再的道谢:「多谢你,多谢你,这位小哥!」
「我叫卫鞅,不叫小哥,是高逸轩的……朋友。」少年别扭的自我介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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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怀麟一见到高逸静,才知道高逸静的情况简直比卫鞅说的还严重,他就坐在床上,僵得跟木头一样,不说话、目光呆滞,君怀麟吓死了。
卫鞅说道:「大夫说他一切都很正常,诊断不出是什幺病?高逸轩很生气的说是他故意封闭自己的,他根本就没病,不过你要是害怕他的样子,可以走没有关系,高逸轩也不喜欢你留在这里。」
君怀麟道:「我要跟他在一起,跟高逸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