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准备去安平镇宣传,那里是三不管地带,有很多征兵的,可他们并不是真心要打鬼子,而是借国难当头之际,扩充势力,鱼肉乡里。”王维光在旁解释道:“真正抗rì打鬼子的队伍就要来了,那时候咱们就有了底气,老百姓也不受祸害了。”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抗rì宣传是好事,可别太冒失了。要不,等你们去的时候,俺们出些人枪保护一下吧!”
“那赶情是好。”秦怜芳急着说道:“孟大哥,你也去,带上缴获rì本鬼子的东西,让大家伙看看杀鬼子的英雄。”
“嗯,嗯,俺形象不行,找旁人吧!”孟有田赶紧摆手,“找个符合老百姓心目中英雄形象的,比如说身高丈二,那个血盆大口,总之就是要凶一点的,老百姓才信呢!”
“凶一点的不把老百姓吓跑了?”王维光挠着脑袋有点反对。
“好了,以后再讨论这事,咱们该出发了。”孟有田站起身,走出门去,算是暂时摆脱了这伙愤青。
第一百五十六章鬼村之说
经过老赵村长的号召,以及杨荆云的工作,十里村共出动了五六十人去收殓死难者的遗体。这些人都是自带干粮、工具,坐着五六辆大车赶到了土门村。
整个埋葬过程是悲伤的,有人哭得泪水不断、眼睛红肿;有人自始至终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有人忿恨得身体发抖、边干边骂;也有人吓得面sè煞白、目光呆滞。
回来会做恶梦吧?孟有田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愤青,尽管开始时有人迈不动步,有人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有人不时地掉下眼泪,但还都在勉力工作着。当然,杨荆云也做了些安排,大概让他们看了一下,便让他们干比较轻松的活。男的挨家搜集一些没被破坏和烧毁的物品,什么破旧被褥,锅碗瓢盆,粮食衣物等等。女生则负责整理记录,准备留给那些幸存下来的土门村人。
直干到太阳变红,懒洋洋地向西斜的时候,整个收殓工作才算完成。即便有些潦草,这个时候也没人再来没事儿找事儿了。但令孟有田和杨荆云等人意外的是,那些幸存的土门村人竟然不敢再在残破的村子里住,虽然没烧的房子足够他们使用。
事情的缘由出在三个土门村的年轻人身上,他们当时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呆了一夜,看护亲人的遗体不受野物的糟害。可一夜过后,他们都受了惊吓。有的说夜里看见有人影在飘,有的说听见了哭声和惨叫,有的说看见鬼火在闪。
迷信是根深蒂固的,这三个家伙这么一说,连十里村的人都觉得这里yīn风凄凄,脖子后面冒凉气,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杨荆云自然是不信,但这三个人的说辞已经产生了效果,什么冤鬼找替身,屈死鬼魂魄不散,没头鬼在找自己脑袋的种种猜测在低声议论中传播开来。另外那些幸存者显然也感到了惶恐不安,原来说好的重新定居的想法一下子被恐惧所代替了。
疑心生暗鬼,呆在遍地尸体的地方难免因为恐惧而产生幻觉,一个人有了幻觉便会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风声、树枝响、破门忽扇……甚至自己的脚步声也会变了样,向自己的恐怖想象靠拢。孟有田也不信这神鬼的事情,抗rì战争中有多少百姓被无辜杀戮,如果真有鬼,那也该找rì本鬼子索命报仇,rì本鬼子岂会那么嚣张?
但现在的解释对那些迷信思想深扎于心中的老百姓不起作用,那些人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地方冤气、杀气太大,不找高僧或道士做道场超度亡魂,谁也呆不了。
算了,孟有田不想给他们开一堂科普知识课,嗯,估计上了也白扯。老赵头和杨荆云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由十里村和良岗庄收留这些人,等他们心绪平静后再作计较。
“这村子的冤魂太多,yīn气太重,怕是要成**了。”不知道是谁在低声嘀咕着,更加重了人们的心理紧张,接着是一阵窃窃私语的议论。
孟有田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土门村,在暮霭中变得毫无生气,甚至有些yīn森。心理的暗示,连我也受了影响?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什么冤魂,什么yīn气,全是自己吓唬自己,若真是有冤鬼索命,世界上还会有坏人吗,还会有象鬼子这样的人形畜生作恶吗?扯淡!
“咱们得继续努力呢,埋头苦干的,拼命硬干的,好象都不够格。”另一辆大车上,几个热血青年在低声议论着,“你说孟大哥算哪个,两个好象都沾着点。”
“嗯,嗯,我也想扛枪去打鬼子,一个大男人整天扭来跳去的搞宣传,没意思透了。孟大哥都能打死鬼子,我肯定也不差。”
“你,刚才吐了几回?还吹大气。”
……………
孟有田眯起了眼睛,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中国的脊梁,我算是其中的一分子吗?孟有田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尽管在抗rì战争时期出现过这样那样的令人愤慨、痛心、沮丧的事情,中国百姓有懦弱的、自私的、麻木的,但也有无数留下名字的、没留下名字的人在浴血拼杀,在全力奉献,在谱写着可歌可泣的悲壮交响乐。自己何必过于纠结一小部分人的表现,而忽略了那些真正的中国脊梁。
“二虎子,跟俺进山一趟。”孟有田想通了,立时觉得身体象从大石重压下解脱出来,轻松而充实,他一夹马腹,高声对二虎子说道:“看看那些被打死的鬼子还在不在,拖回来两个,让大家看看鬼子是个啥熊样。”
二虎子原本情绪不高,蔫头耷拉脑地坐在大车上,孟有田这一喊,他立刻来了jīng神头儿,嗖地从车上蹦了下来,大声应道:“走,去拖rì本鬼,俺和你去。”
“有田,明天再去吧,这天快黑了。”老赵头在旁说道:“别冒失。”
孟有田咧了咧嘴,挥手示意二虎子重新上车,刚才不过是一时思路通畅后的冲动。天黑了还在山林里跋涉,也确实有些异想天开,又不是被追得没法,平白冒什么险呢!
………………
时间是冲淡悲伤最有效的手段,经过了土门村被屠事件一个多星期了,十里村人也渐渐回复了自己正常的生活。十仈jiǔ里的距离,虽说不算远,但“**”的名声却令老百姓望而却步。
神神鬼鬼的东西就是这样,道听途说,经过一次次的人为夸大,便会越传越离奇。说的人活灵活现,如同亲眼所见一样,听的人先是目瞪口呆,转脸又会进行一下艺术加工,再讲给别人听。
发挥想象,自己吓自己,孟有田对此是这样下的结论。对此他有切身体会,看过类似《血咒》、《午夜凶铃》的恐怖片,总会害怕一段时间,特别在特定的环境中,更容易产生想象中的恐怖。但他没法解释这个东西,别说是心理层面了,就是普通的自然现象,比如风、雨、雷、电等,老百姓又有谁知道其中的原理。
第一百五十七章旧恨新仇
孟有田对土门村变得令人闻之sè变,怀着一种复杂的心理,有一个还未明确的想法在他脑海里翻腾。或许,那里可以成为……
天空中传来了一种嗡嗡的声音,起先就象一只马蝇在叫,声音渐渐大了,远远的天空上出现一只“大鸟”,冲着这里飞来了。
“看,看呀,那是飞艇吧?”
“什么飞艇,那是飞鸡!”
“会飞的鸡?哦,那是要急着找窝下蛋哩!”
正在村外柳树林里练习瞄准、shè击的自卫队队员纷纷议论,孟有田却心中一跳,放下手里的三八大盖,皱着眉头大声叫道:“都别乱动,呆在林子里别出去。”
伸头探脑正看稀奇的自卫队员们都被孟有田的大声喊叫弄愣了,不解地望着他。
“鬼子的飞机,会扔炸弹,会打机枪的。”孟有田简短地解释道:“不准开枪shè击,都老实呆着。”说完,他紧张地注视着天空,又担心地回头看了看村子,回去报信儿显然是来不及了,鬼子的飞机大概不会对这个没有什么战略价值的目标进行攻击吧?但rì本鬼子的残暴是难以理喻的,也不是孟有田所能预料的。
天空中飞来的是一架迷航的rì军立川九八式侦察机,这是一种对陆军前线部队进行直接支援的多用途侦察机。这种飞机采用了全金属、下单翼的布局,在机翼上安装了开缝襟翼和翼尖开缝,提高了驾驶员座椅的高度。为了减轻飞机重量,还采用了固定式起落架。它不仅能执行侦察、照相等任务,还能进行轰炸和对地支援,是立川公司在战时生产最多和最受rì本陆军欢迎的一个机型。
十里村的百姓此时正象自卫队员一样,只是没有了孟有田的提醒和jǐng告,都奔出来看稀罕物件。屋里的跑到院里来,院里的上到墙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飞机在村子上空转了一圈,然后急速俯冲下来,在人们不解的注视下,丢下几颗炸弹。轰,轰,轰,爆炸声过后,村里房倒屋塌,砖瓦乱飞。
虽然立川九八式侦察机能够进行轰炸,但到底载弹量不多,几颗炸弹转眼便投掷一空。这个杀人恶魔晃了晃翅膀,得意洋洋地向北飞去。
“快,快回村救人。”他喊叫着解开一只耳的缰绳,以异乎寻常的迅速跳上马背,疯了似的向村子里奔去。
………………
夜sè昏沉黑暗,象举行葬礼一般的凄惨。十里村的百姓,担着惊惶和恐怖,长久不能安眠。
“鬼子!rì本鬼子!”在每一个小窗口里,都能听到人们在用牙齿咬嚼着这几个字。
宋家大院的火已经被扑灭,但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味。在东挎院的屋子里,烛光闪烁,孟有田和瞎老元沉痛的望着弥留之际的宋老先生,紫鹃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鬼子侦察机带来的损失是很大的,村里好几间屋子被炸塌起火,三个村民被炸死,受伤的还有五六个。而宋家一下子便将失去两条生命,宋氏夫妇被倒塌的屋顶砸到里面,被扒出来时宋老太太已经血肉模糊,抢救不及,宋老先生则陷入了昏迷,到现在才苏醒过来。
“我是不行了。”一颗浊泪从宋老先生的眼角滚落,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留下鹃儿这个可怜,可怜的孩子,可,可就全托付给你们了。”
“宋先生,别说这话,你能挺过去的。已经让人去请孙大拿了,只要他——”瞎老元有些无力地安慰着,但宋先生无力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
“老元,你我相处二十多年了,若是我有什么不是,让你受了委屈,你千万别记恨。”宋老先生抓住了瞎老元的手,“你是看着鹃儿长大的,你——”
“宋大哥,您放心,俺把鹃儿当亲闺女看,绝不让人欺负她。”瞎老元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好。”宋老先生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孟有田,说道:“有田,你过来。”
孟有田走了过去,无声地看着宋老先生的眼睛。
“你,和鹃儿的心思,我,都知道。”宋老先生的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孟有田懂得,“是我固执,耽误了你俩的事情,你,你不要怪我。”
“宋老先生,俺怎么会怪您。”孟有田缓缓说道:“俺和紫鹃确实是,是真心相爱的。”
“你们以后好好过rì子,她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你多担待着。”宋先生的眼中露出了求恳,“你是个有,有本事儿的好孩子,鹃儿跟了你,我就放心了。”
“我会好好对她的。”孟有田看了一眼旁边的紫鹃,说道:“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
宋先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微弱的声音说道:“让我和鹃儿说说话,我要嘱咐嘱咐她。”
瞎老元和孟有田点了点头,从宋先生的床前离开,一直走出了屋子,在门外静静等候。
夜已经深了,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黑暗里,模糊的罩在头顶的天空,稀稀疏疏有几颗星星,仿佛一些光明的泪珠。
孟有田和瞎老元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两人又将目光投注到不同的地方。
突然,紫鹃在屋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两人心中一沉,不幸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孟有田的耳朵里响起一片嗡嗡声,仿佛一面铜锣在他的头脑里轰鸣。鬼子,万恶的rì本鬼子,又欠下了一笔血债,新仇旧恨在他体内发疯似的悸动,脑袋象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开来,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嘴里有一股咸腥,他把嘴唇咬破了。
旧恨添新仇,对于十里村人来说,如果说土门村的屠杀还不关自己,还可以用是九龙堂招惹的来安慰和麻木自身的话,无缘无故的飞机轰炸却向百姓们昭示了鬼子的残忍和暴虐。这完全是没道理的、随心所yù的杀戮,把中国人的命当草芥一样。而觉醒和觉悟往往就是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以及不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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