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你真的喝醉了。”
胤A有些哭笑不得,胤i的样子醉眼迷蒙,双脸酡红,显然是醉了,若是他还清醒着,怕是万不可能如此的。
胤i卡在胤A脖子上的手慢慢收了紧,微眯起的双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说,你到底想要如何?”
胤A不信他还真能掐死了自己,倒是不怕,反问他:“太子爷这么问我,又是想听我回答什么?”
胤i愣了愣,他虽然醉了思维却是清醒着,只不过是有些忘形了而已,胤A这么一说,方才那些在脑子里沸腾叫嚣起来的情绪瞬间便如同被泼下了一盆冷水一般,偃旗息了鼓。
怏怏退开身,胤i坐回桌边沉默了下去,他今日心情确实不太好,所以才会在胤A提议喝酒的时候没有犹豫便跟了来,也所以才会在在几杯酒下了肚之后就借着酒劲忘了形。
胤A理了理衣服也坐了起来,似乎是已经把方才的事情给忘了,再次给俩人盛满酒,把其中一杯推到了胤i面前,道:“太子爷,喝酒吧,醉了也无妨,有我陪着你呢。”
胤i一手撑着脑袋半靠在桌上,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瞅着胤A,眼神有些勾人,胤A心中一荡,便不敢再看,举杯与他碰了碰便先喝了下去。
于是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推杯换盏,一壶酒光了又叫人再上,很快便都醉了,胤i已经整个趴到了桌上,却依旧坚持着喝着,满脸的红晕,笑容却是近乎晃了胤A的眼睛。
胤A一手握着杯子,另一手手指腹在胤i脸上摩挲着游移,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一会儿是‘太子爷’,一会儿又是‘胤i’,‘保成’。
胤i偶尔应个一声,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很享受。
当自鸣钟指向的时间已经过了戌时,胤i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彻底栽倒桌上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手中握着的杯子掉落地上,‘哐’的一声便碎了。
尚存一丝清醒的胤A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真的睡着了,便想叫屋子外头候着的人进来,只是话到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绕了回去,手指依然留恋地在他的面颊上逡巡,双眼定定地看着醉酒睡着了而显得分外无害温和的面前人。
最后胤A拖着他的腰他把扶了起来,半拖半抱着把人弄上床,帮他脱了靴袜和外衣,吹灭了灯自己也爬上了床,与他合榻而眠,盖着同一床被子拥着他慢慢睡了过去。
窗外夜空中悬着的月亮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后去,最后一丝光亮也退了去,隐隐约约间,有花香浮动,是开到露台边来的,那正灿烂着的石榴花。
寅时过后,天才蒙蒙亮之时,胤i先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睡颜,愣了片刻才慢慢想起来昨晚他与胤A喝酒,喝醉了说了很多糊涂话,然后便与他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叹了叹气,胤i轻推开他还架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坐了起来,发了好一会儿呆,心绪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自己一夜未归,何玉柱想必也在外头守了一夜,思及此,便想叫他进来,正欲开口,身边睡得正香之人又翻了个身,打断了他就要出口的话。
撇了撇嘴,便也做了罢,干脆就伸手勾过了一旁架子上搭着的衣服,穿好便下了床,要推门出去的脚步却又因为目光被窗外那几乎开到屋子里头的来的花吸引而顿住了。
原来他这屋子外头也有一棵石榴树。
胤i走上前去,在窗边站了片刻,那艳红的花朵比昨晚看着还要俏丽许多,奔放张扬着,是他喜欢的模样。
于是心情一下便好了不少,嘴角也微扬了起来,又站了片刻转身正欲走瞥见一旁书桌上凌乱堆着的各种书册下头似乎压了幅画卷,一时好奇,胤i便走了过去。
压在上头的书一本接着一本被拿开,下面的那幅画终于是露出了全貌,而胤i却是彻底愣住了。
画上描绘的便是这窗户外头的榴花,几乎与他眼见的场景一模一样,而让他诧异的则是画旁的那首题诗。
上林开过浅深丛,榴火初明禁院中。
翡翠藤垂新叶绿,珊瑚笔映好花红。
画屏带雨枝枝重,丹宪蒸砂片片融。
独与化工迎律暖,年年芳候是熏风。
这首诗,他虽然已经没了多大的印象,却也还记得那是他自己写的,是上一世的他写的,当时也不过是偶然得见榴花姿态迷人,一时有感而发便写下了这首戏作,过后连他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胤A竟然一字不差地给记了下来。
指腹摩挲着画上那娇艳欲滴的艳色花瓣,胤i的心五味杂陈,前尘往事就这么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浮现起来,那些痛苦的,不甘的,绝望的过往,是他原本以为已经淡忘了不愿再想起来的回忆,却其实,一直都是如斯鲜活如初。
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了佐证,胤i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庆幸,愤怒的是他差一点就被他给骗了,而庆幸的却是,原来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
“你在看什么?”
胤i抬起头,胤A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72、说破
72、说破
胤i随手拿起手边书本又放上了那画上;正好遮住了那首诗,然后冲胤A笑了笑;道:“画得很不错栩栩如生的;这诗……也写得挺好。”
胤A暗自叹了叹气;勾过床边搭着的衣服穿好下了床,缓步走了过去,在胤i的身后站定,一手绕过他的腰;将那掩盖在画上的书抽了走,手指轻点着那诗,缓缓道:“我也觉得这诗写得很不错;可是得意之作呢。”
他一边说着;微侧过头;目光便落在了胤i的侧脸之上。
胤i的眼神平静无波,竟是看不出一点动荡,不着痕迹地退开身,胤i道:“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去给汗阿玛请安。”
推门离去之前,胤i的手突然顿了顿,片刻后转身冲目光一直跟着他的胤A抬了抬下颚,道:“大哥,有空在这吟诗作画,不如多关心关心正事吧,如今乌库玛嬷也入土为安了,也是时候收拾该收拾的人了。”
“太子爷费心了,不过太子爷,你觉得若是汗阿玛御驾亲征,能否一举歼灭了准噶尔叛军?”
“也许能,也许不能,战场之上诸多变数,又岂是我三言两语说得准的。”胤i说着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叹道:“大哥,有的事情,心知肚明便可,又何必执意说清楚呢。”
胤A一愣,回过神时,除了微微晃动着的房门,房内已经没有人了。
从胤A那里出来,胤i径直就回了自己房间去**,顺便叮嘱何玉柱把昨日他在胤A房里歇了一晚的事情给瞒了下去。
胤i回去之后去给康熙请过安再回来时雅尔江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雅尔江阿先是给他请安,而后不免抱怨:“太子爷,您一大早的就去给皇上请安了吗?奴才可等了你几个时辰了。”
“嗯,在皇上那里多待了一会儿。”胤i塞了块酥糖进嘴里,随口敷衍着。
实则今日雅尔江阿寅时刚过就上赶着来给胤i请安来了,不过那时胤i还在胤A那里自然是没见着人于是他便又回了去,所以这会儿看到胤i这个时辰才回来,才会有些诧异而已。
只不过胤i却不能与他说自个是上哪里去了,既然他误会了于是便也随着他的话给搪塞了过去。
雅尔江阿不疑有他,转而正色禀报道:“爷,奴才收到消息,噶尔丹已经得到罗刹国人的支持,准备进攻喀尔喀部,现下眼看着就快要到乌尔会河了。”
胤i闻言有些诧异:“进攻喀尔喀?这么快?”
“事情来得突然,确实是没想到他们手脚有这么快,这会儿就打到乌尔会河去了。”
“皇上那里呢?他知道了吗?”
“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人去禀报皇上了吧。”
胤i点了点头,心想着兵部这两年一直在做准备,现在调兵遣将应该还来得及,只不过皇上要想御驾亲征怕是有些仓促了。
“罗刹国国内现在的形势应当是一触即发才是,怎么这个时候还腾得出手来相助噶尔丹?”
雅尔江阿道:“罗刹国的御前大臣戈洛文率了数千哥萨克兵长期在两国边境地活动,之前代表罗刹国方与佟相签订尼布楚条约的人便也是他,条约签订之后他虽然退了回去却并没有走远,后来噶尔丹便派了人私下里去笼络了他与他借兵买军火。”
原来是这样,胤i想了想问道:“戈洛文是哪一派的?”
“面上他是索菲亚摄政王的人,不过私底下效忠的人如果奴才的情报没有错,应该是彼得沙皇。”
“那份合约与他们来说已经能捞到不少好处了,不过这么看起来,他们似乎并不太满足,还想着借着助准噶尔的方式来要挟大清,这个彼得沙皇,自己的皇位还没稳住,就打起了以后的主意,胃口倒是挺大的。”胤i冷冷嗤道,也好,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正想着,何玉柱匆匆忙忙地进门来禀报:“太子爷,皇上急传您过去,您赶紧去吧。”
胤i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急匆匆的,什么事?”
“具体的奴才也不是顶清楚,只听说是兵部收到的前线公文,皇上看过之后就让人来传您过去。”
胤i闻言心下有些诧异,一时半会地却也猜不透是什么事,于是也不敢耽搁,示下雅尔江阿先回去,便赶紧赶了过去。
而当他甫一踏进书房之内,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在场的人除了他就只有康熙和胤A两个,胤A微垂着头从他进门起视线就没有落到他身上过,而康熙的一只手成爪状一下一下扣按着桌上的公文,深蹙着的眉昭显着他此刻的不满和焦虑。
胤i心中疑惑更甚,却仍旧是规规矩矩地先行了礼,起身之后稍一斟酌便问出了口:“汗阿玛突然叫儿臣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吗?”
“噶尔丹已经勾结了罗刹国人,得到支援率兵攻到了乌尔会河一带了,你有何看法?”
胤i佯装惊讶道:“勾结罗刹国人?他们不是才与我们签订了条约,这才多久如何就背信弃义了?”
“噶尔丹不但向罗刹国人借了兵,更购买了大批火器,已经虎视眈眈准备朝着大清开火了。”康熙说得淡然,语气里的忌恨却是听得胤i心惊。
“既如此,只有一面派人与罗刹国交涉警告他们不要干涉我朝之事,一面征调兵马前往应付了,依儿臣之见,可先调科尔沁、喀喇沁等部兵马往乌尔会河阻截叛军,而皇上欲往亲征之事,也得等到回京之后再行定夺。”
胤i说得小心翼翼,说完便也沉默了下去,康熙听罢顿了片刻,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胤i,噶尔丹勾结罗刹国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胤i心下又是一惊,随即镇定道:“儿臣不明白汗阿玛这话是什么意思。”
“噶尔丹设计谋害僧格,窃取台吉之位,私下勾结罗刹国人,大肆购进军火欲图谋不轨,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朕!”
随着康熙的怒斥而下的是被扔到胤i面前来的两样东西,一封是兵部呈上的禀报军情的公文,还一封便是僧格之子策妄阿拉布坦向朝廷求援的信函。
策妄氏在信中写到他受噶尔丹**,**无奈之下率父亲旧部出逃,如今被噶尔丹穷追不舍已到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之境,逼不得已才向朝廷请求援助,并且表示只要朝廷肯助他夺回台吉之位,日后必定全心全意归顺效忠朝廷。
信的最末,策妄氏为表清白表示自己从无与噶尔丹同流合污之意提到他早在五年之前就派人混进了随噶尔丹前往科尔沁朝拜皇上的队伍之中,并且将事情一一禀报与了大清的皇太子。
原来是这事,要不是看到这封信,胤i都快把这一桩给忘了,当初策妄氏的人私下来见他,他的注意力全被彭春曾经被掳一事给吸引了去,嘴上是敷衍着答应了与康熙说,但是过后便也抛到了脑后去。
总归没证没据的事情,他那时候年岁又小,贸然跑去与康熙说,才是自讨没趣。
只是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这事却又被旧事从提了,兵部来的奏报……胤i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人,微撇了撇嘴。
“说话!”康熙斥道。
胤i跪了下去:“儿臣知错了。”
“你为何要将此事隐瞒于朕?你想做什么?”
“儿臣不敢做什么,只是儿臣当时并不信那人所说,只以为他是别有用心想挑拨噶尔丹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确实是儿臣鲁莽了,即使怀疑,也应该先将这事禀报与皇上才是。”
胤i的态度不亢不卑,只是实话实说把事情给解释了却也不是为了推脱罪责,而康熙听了深蹙着的眉终于是稍有纾解:“就只是这样?”
“汗阿玛,五年前儿臣还是个整日只知念书的稚儿,如何懂得朝政之事,更不敢擅自插手,所以那人会找上儿臣,儿臣也委实是奇怪,儿臣不懂也想不明白,才没有敢与皇上说,儿臣做错了,皇上若是要怪要罚,儿臣无话可说。”
说到最后,胤i的语气里带上了两分不明显的抱怨,当然康熙是听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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