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有一种刺痛在心内发酵蔓延。愤怒的同时,怎没有恐惧和不安?心里有一道声音不断的在脑海中响起:“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当时想,只要她肯留下,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可以不在乎她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可以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不快。
他想告诉她,23年来,有很多人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们时刻关注着他的需要,但凡他想要的,即便再难办到,也会有大批的人帮他完成所愿。但他想要的东西真的不多,遇到她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生下来之后,注定是为了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不存在时间早晚,只存在是否情有独钟。
他可以容纳她的所有,包括背弃,但却不能忍受在这世上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第三次是28岁那年。
他一夕间得知,他和白素曾经有两个孩子。而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没有人知道他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只因那是他们的血亲,可以将两人亲密连在一起的血亲。
得知她丧失了做母亲的能力,他把那个胚胎装在容器里,他曾无数次看着这个胚胎,告诉自己,这……就是他的孩子。
第四次也是在28岁那年。
她死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她死了。
他镇定自若的坐在办公室里,他不知疲倦的批阅着公文,他含笑告诉每个人,她还活着。
他调派大批的人下海搜寻,搜寻什么,他不知道。
徐泽说:“好,我帮你找,你要的无非只是一个死心的理由,但阿衍,找到之后呢?我不确定那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
那样的结果真的不是他想要的。
第一天,有人找到了一些泡在海水里的腐肉残渣,他脑袋一片空白,足足有一分钟,身体和灵魂好像被生生剥离了一般。
第二天晚上,结果出现了,根据白家提供的DNA讯息,那些腐肉是白荷的。白毅双手紧紧握成拳,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虽然没有出血,但声音却很大。
慕少卿在白毅身后,沉痛的唤了一声:“白叔叔……”
然后,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刻从白毅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道极其压抑的哽咽声。
这个作风强硬的男人,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悲伤,他背对所有人,良久后似乎擦了擦眼角,然后转身,声音平静,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意:“还有一个女儿,我……还有一个女儿,帮我……帮我找到她。”
第三天,第四天,开始有人解剖鱼腹。
解剖鱼腹的过程,本身就令人痛楚难当,白荷的死亡确认报告益发明朗,而白素依然生死未卜。
楚衍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但第五天乔梁脸色苍白的来到他面前,还未说话,就有泪水率先滑出眼眶。
“阁下,好几个鱼腹中发现了素素的……头发。”乔梁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握笔手指颤了一下,他愣愣的看着乔梁,钢笔“啪嗒”一声砸落在桌上。
短暂沉默后,他继续握笔批阅文件,从头至尾都没有看那份文件,他平静开口:“只是几根头发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他说:“把文件带走,她没死。”
乔梁压抑流泪,将文件拿起来,刚走了几步,他又淡淡的重复了一句,似在说给乔梁听,又似在说给他自己听。
“你知道的,几根头发,代表不了什么。”他说。
最后,乔梁说:“对,代表不了什么。”
但那天,为何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他下笔疾快的批阅文件时,会忽然间双眼模糊一片……
头发代表不了什么,那牙齿呢?一颗牙齿足以击垮他的伪装,活了那么多年,心从未那么痛过,从未那么绝望过。明明路很长,可他却像是走到了天色尽头。
“她”下葬那天,秋风寒冽,是个大晴天,她喜欢的天气。
他沉默,没有失声痛哭,没有痛楚难忍,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那些痛苦仿佛早已脱离了他的身体,所以他只能在死一般寂静的皇家墓园里,双手无力的垂放在身侧,只是那么站着。
他是无坚不摧的楚衍,没有人能够将他击垮,他告诉自己,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的活下去,可悲的活下去,至少目前……好好的活着。
但漆黑的夜,被囚禁在身体里的痛,开始侵蚀他的身体,撕毁着他的灵魂,他深夜驱车去墓园,他抱着她冰凉的墓碑,好像抱着的不是墓碑,而是她柔软的身体,他握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很冰凉,所以只能紧紧的抓着不放,缠绵入骨。
他笑:“素素,你身体怎么这么凉?”
第二天,他在房间里醒来,看到布满鲜血的十指,他神情茫然,头痛不已,他问乔梁:“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梁无力的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将脸埋在双膝间,哽咽痛哭。
幻觉开始像瘴气一样侵蚀他的神智,它们在暗夜里无孔不入,但身体上的痛早已麻木,每每从噩梦中醒来,当第二天阳光照在他眼上的时候,会有一行潮湿无法抑制的滑满脸庞。
第五次是在30岁。
白素被楚家羞辱至此,尖锐的磁片插进她的右手掌心里,他一直都知道她不狠则已,一旦狠起来势必伤人伤己,她在无言的控诉,无言的愤恨叫嚣……
他忽然开始想,如果她的人生里没有他的参与,也许她会幸福许多。
但30岁最痛的那一刻,是今天。
狙击,暗杀,当着他的面实施的罪恶,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良善、柔软和迟疑悉数狠狠打碎。
刺目的鲜血,瞬间激发了他身体里面的罪恶,熊熊的火焰烧得他脑部传来钝钝的剧痛,双眼一片猩红。
暗夜里,拨打号码的手指泛白颤抖:“素素中枪,找医生过来,立刻、马上。”
声音里透着凶戾,宛如山雨欲来,势不可挡。
苍白男子,双眸失去焦距,周身透着凛冽的寒。
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应该冷静,在医生过来之前,他务必要先行帮白素止血。
“素素,活着……”
明明很痛,明知她听不到,却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耳边响起白素之前说过的话。
“楚衍,如果我杀了你爸爸,你会不会恨我?”
“我从地狱里爬出来,别奢望我心存良善,我不会再顾念任何人的感受,包括你。”
“楚衍,我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我和我家人?”
“楚衍,我其实很痛,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怨气整整憋了两年。它一日比一日沉重,它快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没有人希望当恶魔,所谓恶魔都是被人一步步逼出来的。如果你发现我有当恶人的潜质,请不要感到惊讶。”
恶魔是被逼出来的……
楚衍意识模糊,双眸一片赤红,忽然低低的笑了。
来自身体久违的疼痛令他痛不欲生,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沿着额头缓缓滑落,滴落在她的脸上。
帮她擦掉,薄唇微掀,溢满血腥味的唇齿间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去***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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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夜,深夜追凶【5000】
更新时间:2013…10…15 9:02:34 本章字数:5446
卧室内,消毒水味道浓郁,好在狙击手子弹射偏,没有击中白素的心脏。
重伤,但不致命。
给白素做手术的是位白人男医生,前几天慕少卿的到来引起了楚衍的戒备,所以才会暗中吩咐易笙前来旧金山,此举原本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但百密一疏,任楚衍再如何防范,也想不到,那个人会在这里暗下杀手。
有时候,金钱果真是好东西。
易笙接到楚衍的电~话后,立刻搜寻当地有名气的外科医生,最后锁定了一位叫梅尔的白人男医生。
易笙闯入内宅,话语不多,将梅尔从床上提起,在对方惊惶的眼神中,先掏出一把手枪放在桌上,然后又拿出一叠美元大钞放在手枪旁边,无声的看着梅尔。
梅尔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发颤的指了指那叠钱。
梅尔如此识时务,似乎让易笙很满意:“很好,我拿钱邀请你为我朋友看病,你收下了这笔钱,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雇佣关系,所以我不算私闯民宅,绑架良民吧?酐”
“不算。”除了这样的回答,梅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掉脑袋的事情,最好谨言慎行。
“梅尔先生,合作愉快。”易笙伸出手。
梅尔手指发颤,伸手回握:“合作愉快。”
待梅尔准备好手术器材,在易笙的眼神威胁下,被迫坐在了车里。
易笙拿出黑布条,唇微扬,算是笑了,看着梅尔道:“梅尔先生,为了你今后安全着想,你不介意我蒙上你眼睛吧?”有关于楚衍和白素的住址,易笙不能让梅尔知道。
梅尔耸耸肩,苦中作乐,耸耸肩:“不介意。”
待易笙蒙上梅尔眼睛之后,梅尔摊开手,无奈又讥嘲道:“我以为你会把我双手也铐起来。”
易笙笑了笑:“多谢提醒。”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手铐直接拷住了梅尔的双手。
梅尔微愣,近乎咬牙道:“不客气。”真是乌鸦嘴。
如今,这个说着“不客气”的男医生在易笙的监视下,正在卧室内给白素动手术。
梅尔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是直接被易笙带到卧室里的,所以当易笙摘掉他眼睛上的黑布,解开束缚他双手的手铐时,梅尔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看的出来,受伤的是个女人,但脸部却被一方手帕遮挡住,所以梅尔什么都看不到。
失神间,易笙拍了拍梅尔的肩,提醒他:“梅尔先生,你可以开始工作了,她的生死关乎你能否走出这扇门,所以做手术的时候劳驾专心一点,我会留在这里默默为你加油的。”
梅尔真想低声咒骂,这男人真是虚伪到了极致,尽管如此,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了手术刀为床上的女人动手术。
动手术的时候,梅尔见易笙似是极为担忧床上女子的安危,便开口问道:“她是你恋人?”
易笙皱眉:“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个时候我不会选择说话,有时候保命比八卦可重要多了,你觉得呢?”
梅尔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忽然在易笙的身上察觉到了某种讯息,比如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做事很有条理,纪律严明,说起话来更是一板一眼,通常这种人,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易笙走过去,俯身看了看女子,然后问梅尔:“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前几天还是很危险的,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我不确定,因为我不是上帝。”梅尔开始收拾手术器材。
梅尔见易笙没回话,觉得好奇,停下收拾器材的举动,抬头看着易笙,却见他正在打电~话,不由皱了眉。
那个电~话是打给楚衍的,易笙原本以为楚衍在隔壁,但听来却不像,因为他听到了风声,虽然好奇楚衍在哪里,却不敢开口询问。
“素素怎么样?”楚衍声音有些嘶哑,但很冷静,冷静的近乎诡异。
“刚做完手术,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医生说了,前几天还是很危险的。”
沉默了几秒,楚衍才开口:“暂时不要让他离开卧室,我已经给乔梁打过电~话,凌晨四点能到,到时候再放他回去。”
“好。”易笙目光盯着梅尔,梅尔在易笙的目光下,越发心思胆颤,这人该不会打算杀人灭口吧?
“处理好善后工作,他看到了你的脸,给他两条路,如果金钱打发不了,就想办法让他永远闭嘴。”楚衍声音凉凉的,却让人感到一阵颤粟。
“我明白。”
梅尔早就站立难安了,见易笙结束通话,忽然意识到刚才说话或许惹恼了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哥”,为了性命着想,梅尔连忙说道:“兄弟,如果我刚才说话惹你生气的话,我可以跟你道歉,真的,我摸着良心跟你道歉。”
盯着梅尔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易笙说道:“你看到了我的脸。”
梅尔心一紧,还真被他猜对了,这人真的要杀人灭口。
“你放心,我身为医生,救死扶伤之余,更加珍爱我的生命,有关于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会悉数忘掉,不会成为你我的负担。”
易笙挑了挑眉:“不向第三个人提起?”
梅尔连声承诺:“我连我妈都不说。”
易笙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白素床边,守着白素,但目光却望向了梅尔:“梅尔先生,你的承诺让我很感动,但现在你还不能走。”
梅尔脸色一变,忽然变得有些愤怒,脸色涨红,但却极力压下焦躁的情绪,试着跟易笙讲道理。
“兄弟,我这么跟你说吧!在你拿着枪跟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