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下令大军安营扎寨,诸将升帐解散之后,只见副大总管李绩单独留下,对他说道:启禀大总管,如今我等已距新城不足三十里,新城乃是贼子的西部边界,不先拿下新城,就无法攻拔其他城池,不知大总管对此有甚看法?”
“嘿嘿,你都把话说的这样清楚了,我还能有什么看法?”李显心中暗暗腹诽了两句,表面上却是笑容满面,点头说道;“在某看来,我军应当率先攻克新城,一方面借助着第一战为我军树立威风,稍挫敌军锐气,不过我军远道而来,利于急战,相信敌军也定然知晓这一点,因此定然也会积极防御,对此我等不可不防。”
却见李绩听了李显的话,顿时拍着双手笑道:“大王果然聪慧无比,此事竟与下官所见略同,没错,下官亦认为我军当急攻新城,相信有大王之英明决策,此攻城第一战我军必然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哼,这老狐狸果然是老辣,明明是自己掌握大权,偏偏还把人拍得这么舒服,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羞。”虽然李显知道李绩这么做实际上是在给自己面子,可是内心里仍然对自己无权的局面表示不满,一有机会便腹诽几句,但是在表面上仍然显得礼贤下士、从善如流,根本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只听得那老狐狸继续说道:“明日下官便会命大军开拔前往新城城下,但大营尚需大总管率兵坐镇,此乃我军根基,万不可失,下官已命留守将官严格戍守,万一有敌军来犯,大总管只需命令麾下将士依旧法戍守便可,下官得到消息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兵援助。除此之外,下官还安排了一个老兵帮助大王出谋划策。嘿嘿,大总管休看此人只是一名老军便心存不屑,其实此人征战数十载,经验十分丰富,只要大总管接受其建议,定然能够保证我中军大营安如磐石。”
说完之后,李绩一拍手,便见一名普通军士服饰的老者缓缓来到李显面前,然后躬身说道:“参见大总管。”
“啊?尔,不,公莫不是程……”看到那名老兵,李显顿时感到十分熟悉,略一回忆,便想起来此人的身份,不由得惊呼起来。
“呵呵,大总管勿要惊奇,小人名叫程咬金,乃是山东一名老兵,本来追随李司空多日,如今奉命侍奉大总管,希望大总管不弃,能够容纳小人。”
不出所料,来人竟然真的是昔日那位左卫大将军程咬金!
“真没想到此人以年迈之身,竟然再度来到辽东战场,而且是以一名老兵的身份,实在令人感慨啊。”看到程咬金虽然白须白眉,却又不失一代名将的风采,李显不由得唏嘘不已。
不过感慨是感慨,李显手上动作却是不慢,连忙起身扶住程咬金,动情地说道:“老将军如此,岂不是折煞小王了?快快免礼,小王实不敢当。”
却见程咬金说道:“大王说的是哪里话?首先来说,小人早已不是甚将军?数年前被皇上除了名,如今小人不过是一寻常老兵而已。更有甚者,若非大王当日一言点醒,小人恐怕要屈辱而死,根本不会想到用自身行动洗刷耻辱,或许今日早已屈辱而死,大王于小人恩同再造,区区一个礼数又算得了甚?”
李显闻言轻轻叹道:“所谓知耻而后勇,老将军不顾老迈,甘愿为一小卒,只求为我大唐建功立业,洗刷耻辱,实在令人钦佩不已,小王相信,经此一役,老将军之名定将辉耀千古,绝不辱没昔日凌烟阁画像之名。”
“呵呵,老程已是将死之人,还追求甚名不名的,老程只希望将来到了地下之时,能够对得起太宗皇帝,对得起昔日那帮老伙计也就满足了。”程咬金嘿嘿一阵笑,笑声中带了几分的落寞,随后又对一旁默默不语的李绩说道:“懋功兄,公放心便是,只要老程在,大王就一定会安全,俺老程便是拼掉这一条命,亦要将大王毫发无伤的交给足下。”
“有程兄这句话,小弟还有甚不放心的?不过还请程兄多多保重,吾等虽则年迈,却是豪气不减当年,此次平高句丽,定让泉男建小儿见识我大唐猛将之凶名,待得平定高句丽那一天,你我兄弟坐在平壤城头上饮酒。”李绩轻轻握住程咬金的双手,眼中也含着泪花,动情地说道。
当下几个人又说了一些家常话,李绩因为要部署第二天攻城的先关事宜,便告辞离开了大帐,如今偌大的大帐只剩下李显身边的几名亲卫和程咬金了。
这只见程咬金看了看李显,忽然说道:“老朽曾记得当年大王在懋功兄府上用过一套枪法,并且用这套枪法击败了懋功兄之长孙敬业,大王可否将这套枪法再向老朽演练一遍?”
李显闻言顿时一愣,随即便想起了昔日用了那套剡公枪法大败李敬业的情景,这才微微动容的说道:“原来当初程老将军亦看到小王那套枪法,呵呵,不瞒老将军,小王这套枪法颇有渊源,若能大成,当世之中定然罕有敌手,只是可惜,小王对此枪法并不纯熟,领悟有限,致令其不能发挥应有之效果,实在是明珠蒙尘,令人扼腕叹息。”
但见程咬金呵呵笑道:“大王这句话说的也对,却也不对。”
李显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糊涂了,连忙问道:“不知老将军此言何意?”
却听对方淡淡说道:“大王且先演练一遍,令老朽看一看。”
“既如此,小王便献丑了。”李显说完之后,便命卫士们将桌案坐席撤去,然后在宽大的大帐中将那套剡公枪法演练了一遍,只见他长枪忽如青龙出水,忽如怪蟒翻身,忽如灵蛇出洞,忽如石破天惊,直看得程咬金频频点头,笑而不语。
“小王练得不好,还请老将军多多指教。”李显见程咬金并不夸赞自己,只是脸上含笑,顿时明白自己练得不入对方之眼,可是他自认为这套枪法已然少有敌手,所以心中却是不服,于是便有些斗气般的说道。
程咬金如何不知李显的想法?可是他却并没有按照李显的意思夸赞他两句,然后轻轻地叹道:“大王这套枪法看起来确实是毫无破绽,一招一式皆能致人性命,然则有一点大王或许想不到,这套枪法看起来更适用于单挑比武,对于战阵厮杀却是有些不太适宜,想来定然是江湖人士得了去,然后对其进行改进而成。”
“哦?不知如何方能更加适应战阵厮杀?还望老将军不吝赐教。”李显这么多年来,甚至这两辈子都没见过战阵厮杀,只是参加过不少的单打独斗,所以还真不知道所谓的战阵厮杀是怎么回事,自己这套枪法又如何不适应,只是认为老程仗着资格老,故意用大言唬住自己,好让自己日后听他的话,所以口中的语气便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尊敬,显得有些硬邦邦的。
第66章真正的剡公枪法
程咬金是一辈子的老人精了,如何听不出来李显的话中之意?可是他却丝毫不以李显的不满为意,而是笑着说道:“大王应当明白,在战场作战之时,我辈武将需要乘马,同样是枪法,步战与马站虽则相似,却又颇有不同,毕竟马站之时,有些招式需要顾及座下之马,并不能像步战那般随心所欲,而与此同时,因为人在马背之上,有些步战并不能使用之招式,借助战马高速跑动之力,借助战马之高度,便可使得圆转如意,除此之外,马上作战,用劲发力都要考虑战马之因素,比如战马之耐力,速度,甚至包括如何伤害对方坐骑,从而迫使对手不得不以步战迎战等等,只有将这一切都考虑进去,并且在瞬间做出最佳选择,方能成为马上英雄。”
李显听了程咬金这一番言论,这才终于彻底心服,不由得转嗔为喜,对着程咬金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将军果然不同常人,竟能一语道破马站与步战之本质区别,小王实在是佩服不已,之前小王不识好歹,言语之中或有得罪,还请老将军不计前嫌,勿要怪罪。”
却见程咬金连连摆手道:“大王言重了。大王内心淳朴,心直口快,老程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怪罪?又如何敢怪罪?其实此事亦不能怨大王,因为许多常年征战在外之武将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未能将武艺十成十的发挥出来,老程这也是大半辈子经验之总结,其中不仅包括老程自身,还有旧友秦叔宝、罗士信、单雄信、尉迟敬德、裴行俨以及昔日之张须陀张大帅等人吧。”
“怪不得这老程竟然能够悟透这一层,原来这里面竟然包含着隋末唐初这许多猛将多年作战之经验总结,嘿嘿,看来这老头真不简单啊。”李显表面上听起来很是恭敬的样子,可是内心里已经想着在算计对方了,因为从对方话中就能够听得出来,此人定然还有许多本事没有拿出来,不要说别的,仅仅凭着对方与这套枪法的创始人罗士信交情莫逆这一条,李显就能断定对方一定懂得真正适于马战的剡公枪法。
李显是什么人?就算没有便宜可沾还要想着尽量捞取点好处,更何况现在明明有便宜可占呢?
所以,只见他眼珠子一转,便谄笑着说道:“小王知晓老将军一生征战数十载,那走过之桥比小王走过之路还多,老将军既然知晓马战与步战之别,自然也会对枪法有所研究吧。小王虽则苦修枪法数载,想来若是能得老将军略略指点一番,定会令小王省去十年之琢磨。”
“嘿嘿,大王果然是勤于好学,聪慧过人,不瞒大王,老朽就是喜欢大王这等聪明人,似我那长孙伯献,若是能有大王一半聪明,老朽亦都死能瞑目了。”程咬金说起了自己的长孙程伯献,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脸上颇有几分落寞。
不过好在他能调整情绪,只是略微一停顿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提那烦心事,让大王见笑了。老朽与大王一见如故,异常投缘,大王既然稀罕老朽身上这点本事,老朽自当还不藏私,倾囊相授,不过如今天色已晚,吾等若是骑在马背上,于校场模拟对打,定然会惊扰士卒,因此,还请大王忍上一忍,待得明日懋功兄率大军出征新城之时,吾等便乘机在校场练武,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见程咬金说得十分在理,李显虽然有时候也有一些小固执,却并不是不分轻重之人,自然也只能同意下来:“那便一言为定,待得大军明日出战之后,吾等校场上不见不散。”
“呵呵,大王放心,老朽并非不守信用之辈,更何况老朽不过大王麾下一老兵尔,大王但有差遣,老朽如何敢抗命哉?”
程咬金见李显一副认真的样子,顿时呵呵大笑,对着李显拱了拱手,说声告退,这才缓缓下去休息。
“这个老头倒也有趣,虽然跟后世传说中那个只会三板斧的福将相比有些不一样,但总体上还是一个不令人讨厌的老家伙,咦?对了,也不知这老头用的是啥武器?莫非果真便是板斧不成?”李显望着程咬金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忽发奇想,想要看一看老程所用的武器,但是又怕惹怒了那老头,导致其不愿意教授自己武艺,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也只能强行忍下八卦的心理,等到把绝艺学会了之后再去八卦也不晚。
第二天一大早,立即就率领着大队人马出发了,只留下了庞同善以及薛仁贵之子薛讷等人辅助李显留守大营。
庞同善和薛讷等人虽然在名义上是辅助李显,可真正付诸行动的却是他们,尤其是老将庞同善,更是在事实上承担起了整个营地的防卫责任,薛讷虽勇,年纪却尚幼,更兼是和李显一样初次上阵,所以虽然挂名留守,实际上却是被放在安全的地方以防止受伤。
李显虽然作为所有北征大军的统帅,却是最轻闲的人了,除了李绩率大军出征之际,他率领留守众将前去送行,之后便没有事可干了,为了给自己找点事,也给自己手下那帮卫士找点事,李显便请庞同善帮助训练自己王府中的卫士,虽然庞同善对于李显出征一事并不怎么赞同,平常里跟李显也没什么私交,但是训练只是顺手而为,所以倒也没有拒绝。
而把手下那帮卫士打发走之后,李显觉得自己终于清静了下来,这才带着老兵程咬金和贴身侍卫张无尘、窦仙童等人,优哉游哉的来到了事先说好的东校场。
这里虽然说是校场,其实只不过是十亩左右的一块平地,比起面积广大,设施齐全的西校场,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但一来是因为西校场是庞同善训练留守大军的场地,二来那里又无比喧嚣,所以李显其实并不愿意到那里,现在这里人烟稀少,正好适合练习武艺。
“大王,马上战斗和步战之差别看似微小,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细微之差有时便能致命,而这马上功夫,最基本亦是最重要之环节,便是能坐稳马背,而且是在不用手扶缰绳之下坐稳马背,除此之外还需用双腿掌控坐骑之奔跑速度及方向,而这一点固需长期不懈之训练,能够寻得一匹好马亦颇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