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擎弟弟,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宁憬轩问。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有给我时间说吗?”
宁憬轩默然。
“陈公子所说之人恐非秦某吧。”秦时宇睁大眼睛,睫毛轻颤,显然还是难以置信。
“薛珈前世尚且只有半边脸,今世他那半边脸却完好,虽然不解他为何非戴面具不可。轮回转世,有所改变应是正常的。”
“就那半边脸的怪物你还跟他那么好?”宁憬轩抱怨。
“你也是红毛怪!”我白了他一眼。
☆、第五十一章
仍是深冬,腊月寒梅雪来香异,千山万水鸟尽落林。在这幕天席地的白中,隐藏多少不为人知的缤纷?却是被覆在冰雪之下。
万径人踪灭,更是凄寒!唯见远近渺渺炊烟,仿佛误入蓬莱仙境,一声一色竟是升天幻梦!
那日之后就没见过缈希,虽然常有雪衣蒙面侠战炼狱帮的传闻。
另一个灰衣蒙面人又是谁?那传闻就更多了!有说是雪衣蒙面侠的助手,因为他也阻止炼狱帮的阴谋,有人说他是针对雪衣蒙面侠的,因为他们常拳脚相向……总之传言不可信。
韶华渐逝,宁憬轩虽还成天嬉皮笑脸,但已不再是当年稚嫩孩童,看着他笑,眼睛里却闪着忧伤,而且日渐明显,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不问,他不说,大家心照不宣,日子也算清静。
只是我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承受了多少。
是谁伤了谁的心?剪不断,理还乱,总是琼浆岂消减?
他还常出去,而且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知道他是在调查炼狱帮,只能由着他。
白雪却嫌春色暖,故穿庭树作飞花。雪季是浪漫还是孤寂,终究不过浮生移景。泠泠雨雪声,叮咚穷作响,冰雪消融之际,谁赠一把青伞?谁留一片感伤?
宁憬轩不在,我躲在厨房里消磨时间。芳香四溢,呼声连连。我是不介意的,自己干自己的事。
外面有人找掌柜的,我出去一看,竟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抓着一封信,问谁送的,回答是黑衣戴斗笠的男人——三个字概括:不知道。
信封上三个字很明显,是给宁憬轩的。
也罢,他的信他自己看。
想想确实不对,要说听命于宁憬轩的人,应该是天火教的女弟子吧?怎么回事黑衣男人?难道出什么事?
真抱歉,我不是故意拆他的信。
里面只有简单一句话:城西三十里迎风亭,你儿子在我手里。
他儿子?
缈希!
不对,应该是他跟唐欣儿的儿子!
可是宁憬轩不在!
不行,救人要紧,先去看看再说。
即使没有魔法,还是可以用瞬移,多瞬移几次就是了。
迎风亭,等真迎风!周围一片沙地,唯有此亭兀立于中间,能不迎风吗?
只是,只有一个黑衣人立于亭中,不见小孩的踪影……一定是藏在别处了。
无奈之下,只好现身。
“孩子在哪?”
那人回头,发出一点笑声:“原来是陈公子!怎么,宁公子不敢来吗?”
我攥紧拳头:“他不在,有事跟我说。”
“原来如此,那不好办,你又不能代替他幻灵剑之主的身份。不过你也很重要。”隔着面纱还能听到他阴冷的笑声。
“孩子在哪?”我尽量淡然。
“别急,只要你亮出仙与剑,就能见到孩子。”
“先交人!”
“你当我傻吗?先交人?你还不飞走了?”
“到底想怎样?仙与剑不在我这!”
“不在?那还要你干嘛?”语罢,几片齿轮从他袖子里飞出。
难道他也是炼狱帮的人?
顾不得那么多,我侧身闪躲。动作虽不及以前自如,却还可以勉强躲过。
“是陈公子武艺大减,还是传闻有误?”忽而,他停止gongji,走过来道:“既然陈公子如此可怜,今日我便大发慈悲,让陈公子见见那个孩子。随我来。”
防范意识我还是有的,早在来这之前,庭院绿树刚抽新芽,就被我拽了一把。
一路尘土飞扬,绿叶刚飘落,就被沙土掩埋。这样正好,不用我固定。
走了数十里路,来到一处小山坡,有人很不解风情在这设了坟墓。
头……忽然痛起来……
“雪心,流觞呢?叫他出来!”
“对!叫流觞出来!”
“流觞擅自伤我神族性命,难道还要躲吗?”
……
我封住自己的魔法能量,跪在众人中间,显得极渺小。
我是微不足道的,除了此时——犯错。流觞的事因我而起,我自当负荆请罪,可惜长老不在,无人主持。
“此事皆因雪心而起,攻击魔法炫邪紫化是我让流觞创的,流觞也是因为我才杀害同族,所有罪责雪心一人承担。”我淡然道。
“依照先神立下规定,伤害同族,轻则受各系攻击魔法各一式,重则收其魔法源,用不得回此空间!”火系的介炎道。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他喜欢的人也在死亡的名单中。
“雪心甘受惩罚。”我早已决定接受任意惩罚,如果以此能告诫流觞不再犯的话。
“此等行为确实令人发指,但长老不在,吾等也无法收魔法源,更不能将其逐出空间。”说话的是花木系的,有包庇的嫌疑,可以忽略……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既然如此,触犯规定又不得不罚,不如就各系掌司各发一式攻击魔法光系和花木系由副掌司代替,待长老回来再行定夺,大家看如何?”清越动人的嗓音,是饮曲。
真该多谢他了。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
于是一股冲击力从背后传来,触到身体竟如烈火焚烧一般。我不堪受其痛楚,便哀嚎一声。
饮曲悦耳的嗓音又响起:“雪心,先神并未规定不能使用魔法维护自身。”
我轻笑,就知道他是在帮我的!但我若不受罚,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族人?“多谢饮曲好意,雪心自愿接受惩罚。”
接下来众掌司使用魔法的能量减弱不少,甚至到光系和花木系时,竟不及他们平时的百分之一能量。我怒道:“上义,甘露,我平时教你们那么弱吗?”
惩罚是该有惩罚的样子,我封住魔法,竟也只是躺在地上打几个滚!若不封,岂不是根本完好无损?他们放水也太明显了!
“雪心大人……”上义和甘露齐声,美丽的脸上多了“川”字。
我支撑起身体,继续跪着,道:“若为我好就请用全力。”
真正用全力却是不一样,只两下,我便堕入无限黑暗……
叹口气,我前世还发生过这事!我是有去向族人赔罪的,可是后来的流觞,又是怎么回事?
发现此时已经随黑衣人走入一条密道。光线昏暗,地面潮湿。到处静得出奇,连小孩的啼哭声音都听不到,难道他是骗我?
不大可能!我打不过他,若是要引我去什么地方还不如直接将我绑过去。
不知是不是缺氧的关系,头又开始痛,胸口有点闷,呼吸有点困难。
☆、第五十二章
眼前红帐艳丽,偌大的床上,我独自躺在边缘,流觞抓着我的手。
“雪心!你这样究竟对得起谁?自封魔法,你是想死吗?”流觞双眼通红,俨然一个将爆发的火球。
“我无愧于心。”我淡淡地说。
“你无愧于心?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你还无愧于心?”
我大惊!
孩子……死了?
怎么会?
我解封自己的魔法,以能量查探。
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还可以理直气壮,才发现一直都是我的错,神族原本人就少,几番下来人就更少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就算没有孩子,你就可以伤害自己吗?你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流觞愤然冲出去。
罢了,他现在确实需要理智,让他静一下也好。
我运行魔法让自己恢复。
然后雪来哥来过,问候了几句便走了。
然后上义甘露等带着十几位同系的族人来过,被我赶走了。
最后来的是饮曲。看到清亮无瑕的碧眸,我竟不自觉感伤。流泪的结果是可以听到天籁般的歌曲,然后饮曲也走了。
真正清静的只有一个晚上。看看缥缈的月光,数数漫天的星星,虚度时光罢。
结果第二天又一阵纷乱,一群愤怒的族人直接登堂入室问我要流觞,我只说流觞出去了,他们便开始诉苦与责问。
听完以后我差点没晕过去!各系的掌司,都死于非命!时间是我醒来之前。
还有谁的攻击魔法能如此之高?
当年魔法比赛的对战部分我和流觞最终打了平手,那是历届魔法比赛唯一一次需要加赛的。到那以后,我的攻击魔法便荒废了。而他只要是魔法,都在不断进步,进步之余还能创新,比如炫邪紫化!
我推搡了,没想到我不仅没能告诫他,反而还激怒他。为何他会如此偏激?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因都能确定此时与我无关,族人诉苦责备完就离开了。
可是真的与我无关吗?就算族人能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是赌气的,我要让流觞也尝尝族人的感受,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事不是毫无意义,而根本是愚蠢!
于是我留了几句话,用魔法加持在纸上,然后用魔法逼出体内的仙与剑,用尽全部能量,刺进自己的心脏!
原来我前世是这么死的!没骨气,太愚蠢!既然知道流觞偏激,这样做只会逼他走上不归路,难怪神族会毁灭!归根究底都是我造成的。
我当时就应该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只要他悔过自新,我会向长老求情。然后每天盯着他,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看到眼前黑衣人还在打开某道机关,门打开了,见到几丝霞光。
已是黄昏时分,几缕微光从窗外透进。
是一个简单的房间,唯一醒目的,就只有躺在桌上的一个婴儿,不哭也不闹,只是气息有些急促。
我刚想过去抢人,黑衣人已捷足先登,抱住那个孩子。
“放开他!”
“陈公子那么心急作甚?这又不是你的孩子。哦,好像是你情人跟情敌生的吧?”黑衣人笑几声,颇猥琐。
“以小孩来要挟人,弱者才会干这种事!”
“是,我是弱者,陈公子是强者,还不是照样栽在我手上?”他掏出一把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动作……原来他才是那个假扮宁憬轩伤我之人!
我咬牙:“你到底想怎样?放开那个孩子!我可以当你的人质!”
“你就是陈天擎?是你害我爹娘分开,害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假惺惺?你滚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听到了什么?一个稚嫩的童声,咬字还不大清晰。这孩子才几个月啊!就能说出这种话?
真的,是我chai散了他们吗?我还害得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是我太自私了……
黑衣人笑:“呵,陈天擎,我真替你不值。你看你做这些,连这几个月大的小孩都不肯领情,你说你有什么意义?”笑声更猥琐!
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更要救他回去!
“用不着你操心!放开他!”我几乎冲上去。
“当——”黑衣人将匕首扔在地上:“放了他也可以,捡起来。”
我蹙眉,拾起匕首。
小孩挡在面前……我侧身以匕首为镖发出!
黑衣人华丽丽地闪过,不仅如此,还发出三个齿轮,我连忙躲开,却见黑衣人手指掐住小孩的脖子,小孩干咳几下。
“再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他!”
“不要!”
为什么,连这么小的生命都不放过?他到底有没有心?
“去,拿着匕首!”他怒喝一声。
我只得乖乖照做。
不明白,要匕首何用?
“现在,我要你割腕放血,直到盛满桌上的碗。”
才发现,桌上确实有两个碗。
感叹,古代人的碗为什么比现代的要大好几倍?再者,要我的血何用?我的血是有毒的。
“父亲!别听他的!”稚嫩的声音又响起。
“什么?”我,我有点错乱……他叫为什么?父亲?我听错了吧?
“父亲,你快走!他不会伤我的!”声音很清朗,带着几分童稚,说出的话却俨然一个成熟的人。
“小子,他是你父亲,那宁憬轩又是谁?宁憬轩死都不承认你是他儿子,难道是陈天擎跟唐欣儿勾搭?”黑衣人放声大笑。
“你少侮辱我父亲!我是两位父亲的正统血脉,是神族的孩子!”
他,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我,和宁憬轩,
那个一出生就不见的孩子?
小孩伸出嫩白小手击打黑衣人,黑衣人终于愤怒地抓住小孩细嫩的手,几乎要掰断!“你给我住手!陈天擎,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想要他活命你就给我放血,不然我杀了他照样可以拿你要挟宁憬轩!”
不得不承认,他威胁不了宁憬轩,但威胁得了我。
在宁憬轩来到之前,我不能让他杀了他!绝不能让他伤了我的孩子!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第五十三章
是玫瑰,是牡丹,是曼陀罗,亦或那最妖艳的彼岸花?
滚烫的,腥红的,艳丽的。
只是一点点痛罢,红色的液体成股流下。
难怪人家喜欢割腕自杀,没多大痛楚,只是一点点变得虚弱,一点点缺氧,到最后恐怕连直觉都无……
只听稚嫩的叫喊声变为哭声,到最后哭声也哑了。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