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递上茶盏,放到吴中平边上,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那串红黄的蜜蜡。凭他多年练就的眼光看,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往上。
吴中平慢条斯理地将茶端起来,吹了吹,道:“都说林家铺子里的香皂好使,能拿出来给我试试?”
老掌柜笑道:“这个……”本来买香皂,就没有用用这一说的,毕竟这东西用过后就变了形,若是不买,放着也就没有要了,不过这些日子生意实在有些惨淡,见到这个穿着土豪气息十足的中年男子,老掌柜也留了个心思,估计是城里久不出户的老爷。
“去,拆块月菊香皂给这位爷用用。”
吴中平略带兴致地笑道:“菊香?还有什么味儿的?”
掌柜的一见吴中平来了兴致,这口音一听还不是京城人士,以为是个货商,觉着有大生意可做,便道:“品种有的是。有男子用的,女子用的,家用的,润肤的,等等。若是爷您用,用款茶香的倒是挺合适。”
吴中平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道:“随便来个吧。换汤不换药的东西,骗别人还行,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老掌柜有些郁闷,就算看破也别说破,不然这生意还如何做。不过看着有钱的主儿也不像是来搞事情的,生意还得做。伙计拿来木盆,打了些井水。
吴中平起身,将手浸湿了,打上些香皂搓着。
“唔,倒是挺滑的。”
掌柜的呵呵一笑,说道:“那是。咱们的肥皂,京师里一流的。”
吴中平用清水洗去泡沫。掌柜的眼明心亮,见到那双手上显露出来的伤疤老茧,顿时脸色一变。若是个商贾,手里哪里来这么多伤疤老茧。
“不错不错,你东家是叫林岚吧?”
老掌柜收回了目光,提心吊胆地说道:“老爷您可能搞错了。”
“嘁,这京师里的都人知道,怎么?欺负我一个外乡人?”吴中平哼哼道,“别给我打马虎眼。去,给我把你们东家请来。”
老掌柜脸色难看地说道:“东家……被困在皇宫里头。”
吴中平眉头一皱,喃喃道:“这样子啊……这样,这令牌你拿去,送去宫中,就说请你东家回来。”
老掌柜一愣,道:“官爷,恐怕不好使吧?夫人找人打点,都没有半点作用,在家里急得病倒了,这令牌……”
吴中平喝了口茶,说道:“听说你们这儿有烈酒?能搞点来吗?这茶没什么滋味。你放心去就是,接不来你家姑爷,我亲自去接。”
老掌柜见吴中平如此笃定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宫中戒备更加森严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留王下一步的棋。五千叛军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把控住了杀入了京师。如今除了宫中,整个京师已被留王掌控着。
原本投诚大皇子的那些官僚们,人人自危,暗道投诚太早了。这大皇子终究还是年轻鲁莽了一些,为他人做嫁衣。
赵颢几日之中,经历了大起大伏,一夜白头,坐在龙椅上神情恍惚。“皇爷爷要诛杀我……皇爷爷要诛杀我……果然是他想当皇帝!”
王腾见赵颢魂不守舍的样子,拱手一礼,道:“殿下,兵临池下,如今该如何是好?”这话虽然是他问的赵颢,然而实际上,一旦留王的兵打进来,他所领的亲信定然是会开城投降,怪只能怪赵颢太年轻,被人当枪使。
一切都是谋划已久的事情。就连王腾自己,都是在十余年前,才接触到了赵德芳,慢慢地被他打通关节,拔擢上来,做到九门提督这个咽喉位置。虽说这回宫变,乃是以大皇子的名义,但是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在为谁卖命。
造反、宫变,哪有那么容易,留王谋划了几十年,若是像赵颢这样沉不住气的这般胡来,早就暴露了。
赵颢回过神,道:“援军呢?父皇派来的援军呢?这些忠于大京的军队,为什么不灭了这些叛党?”
王腾抿了抿嘴,说道:“殿下,是咱们……宫变在先啊。”
赵颢两眼一抹黑,然而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不可能!父皇留给我的江山,不可能拱手送给旁人!给西北洪将军传信,赶快率军来护驾!”
“殿下,远水救不了近渴。如今能求的,可能只有西宁郡王了。王爷正亲率大军,挡在援军之外,却无任何动静,不知道什么意思。”
赵颢回过神来,意识到吴中平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赶紧说道:“快,快派人去和西宁王交涉,只……只要能扶朕上位,朕,朕……愿意让出半壁江山!”
王腾看着癫狂的赵颢,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圣上,如今我们被包围了,如何跟西宁王交涉?”
话音刚落,一个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够登上如此豪华宫殿的老头被恭敬地请上来。林家铺子的老掌柜左右打量了几眼,见到那大椅子上的赵颢,感觉他就是正主了,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老爷,我是来……来接我家老爷的。”
第304章 分他半壁江山
王腾见到这个衣着平平,张口闭口老爷的老头,眉头一皱,喝道:“混账,谁让你将这人带来的?京中如今虽乱,但还不至于让这等平头百姓跑入宫中吧?”
老掌柜一听到王腾大怒,以为是那令牌没什么作用,赶紧跪下磕头,道:“两位老爷息怒,我是受了那歹人的蛊惑,拿着令牌来接我家老爷回府的。”
“什么老爷,这位是大皇子殿下,即将登基的大京朝皇帝。”
老掌柜身子一颤,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磕头,说道:“皇子殿下,咱平头百姓,有眼不识泰山,放过小的,放过小的。”
赵颢心烦意乱,见到有人在耳边嘀嘀咕咕,怒道:“拖出去斩了。”
“等等!”王腾见到老掌柜手里的令牌,心头忽然一惊,问道:“谁给你的这令牌?”
老掌柜一愣,道:“这个……这个是店里来的一位客人。说是让我拿着令牌来接东家回家。”
王腾眉头一皱,说道:“你东家是何人?”
“林岚,林爵爷。”
……
……
文渊阁的大门推开,所有精神萎靡的勋贵们起身探看。见到多日之前的赵颢,不知道会有什么厄运降临。
“殿下,我等想好了,您登基称帝,我等都服从。”
赵颢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关心这些京中无权的勋贵是个什么态度了,直接走至林岚面前,道:“林爵爷,请跟我出来一下。”
“大皇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免得旁人以为我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我还是那一句话,朝廷尊谁为帝,大京朝的百姓尊谁为帝,我林岚是大京朝的百姓,那么就尊谁为帝。”
赵颢低声道:“现在不是谁仁义贤明的问题,而是谁手里头握有兵!”
“那您就不应该来找我了。”林岚微笑着。这货别想着拉着自己去送死,别说他没兵,就是有兵,也不会愚蠢到给一个临时想造反,走一步看一步的鲁莽皇子卖命。
赵颢说道:“你没兵不要紧。如今西宁王请你过去,听着,林岚,你一定要将我的话带到,就说只要他出兵助我,我愿意分他半壁江山!”
林岚眉头一挑,真是大京第一败家子,这又不是一块大饼,说分一半就分一半的,这话若是给如今朝中的那些文臣听到,别说反对赵颢的,就是当初拥护赵颢登基的,恐怕都要倒戈相向,拥护二皇子上位了。半壁江山,这就算赵颢敢送,他吴中平也敢接啊。
镇国公牛清听到这话,立马劝道:“大皇子若是想当个遗臭万年的昏君,留下未登基而送江山的笑话,尽管如此去做,不然的话,莫要随口就是分江山,封王裂土之事,就算当年大京朝再如何风雨飘摇,先帝都未曾考虑过半点。您这么做,可对得起先帝……”
“闭嘴!留王都带兵包围整座京师了!攻破皇宫,指日可待,你让我怎么办?将皇位拱手让人,做梦!”赵颢喝道。
林岚道:“那我能走了,是吧?”
“就拜托林岚你传话了,若是大功告成,好处少不了!”
林岚呵呵一笑,再说下去,是不是又要送半壁江山了?
他走出文渊阁,如今皇宫以及中央官署之外,都驻扎着留王的兵,不过三三两,看上去并不像是传说中那样子的森严。林岚皱着眉头,造反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快刀斩乱麻的吗?这赵德芳还想搞什么东西?
这些日子一直被软禁在宫中,这消息闭塞,连生了什么状况都不知道。他现在也一脸的茫然。赵涵死了?不会吧。这说是来玩牌的,结果就被牌玩死了?难道曹貂寺都是留王的人,那这盘棋可是下得有些险了。
林岚从中央大道匆匆出来,见到老掌柜的早已就赶着马车等候,便道:“家中如何?可有贼军烧杀掳掠?”
“额……东家,事情真闹得这么不可开交了?”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盯着自己眼前的活计,也没有人告诉他们城里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最近兵丁往来频繁了点,但真正真枪实弹地交火还是少数,就连留王破内城,都是兵不血刃,守城总得有个理由,这些门把总们一听赵涵都死了,自己是在替乱臣贼子收城门,自然不愿意,这倒戈相向的也有不少。
见到老掌柜一脸懵逼的样子,林岚便知道城中没什么大乱子,这留王占领京师,显然是巧取了。至于城外什么状况,林岚觉得问自己铺子里的掌柜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不问了。
老掌柜手中的令牌,无论是留王的人还是大皇子的人,都不敢得罪,于是马车很轻松地驶出了皇城。街上人少了不少,虽然没有生林岚脑海里想象到的那种惨烈场面,但城里的人也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气味,都不出门,免得运气差被拉去抓壮丁。
从东直街轻车快马而回,林家铺子外头,王氏等一家老小都等在门口张望着。见到马车来了,都紧张地盯着,看车里的是不是林岚。
迎春抱着小见欢,流着眼泪,道:“菩萨保佑,平安无事,菩萨保佑,平安无事。”
王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拍着胸口,总算安心了,喃喃道:“没事的,我儿遇事都逢凶化吉,这次一定也会没事的。”
“老爷回来啦。”林岚肥皂铺子外的萍儿激动地喊道。一家老小纷纷上前,看着林岚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个个都舒展了眉头,笑逐颜开道:“吉人自有天相,好,回来就好!”
“太好了,我这就回府禀报二夫人去。老爷您是不知道。夫人她知道您困在宫中出不来了,愁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人都累垮了。”侍书松了一口气,笑道:“索性您回来了。”
林岚说道:“你们都回去吧。这些日子没事少出来走动。我这里处理完事情,也就回来了。”他瞅了眼里头喝酒的那人,这个煞星怎么找上门来了。
第305章 王炸
林府的香皂铺子里头,吴中平提着小坛的酒,咕嘟咕嘟地倒在碗里,瞥了眼走进来的林岚,说道:“怎么的?小皇帝怕你们反水,连你们这些爵爷都要羁押着?”
林岚笑了笑,说道:“您这座大靠山不在,咱们这些小鱼小虾就算羁押着,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吴中平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说道:“弄点下酒菜,这么喝酒不是个滋味。还有,今晚带我逛逛京师里的青|楼。”
林岚眼皮跳着,这货还真不见外,道:“家中妻儿盼归,就不上青|楼喝花酒了。家中小童倒是可以带着王爷您周游一二。”
“呵呵,当初办事像个爷们,如今怎么?磨平棱角了?连上个青楼都推三阻四的,怕我卖了你?”
林岚笑道:“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平平安安,财源广进便好,何必太贪得无厌呢?”
吴中平放下酒碗,笑道:“本王妻儿老母都在京中,何人敢动?”
林岚坐在来,呷了口茶,抬头道:“您身后有十万好弟兄,自然腰板子硬,底气十足,咱可没那本事。”
啪!
酒碗落地,吴中平冷笑道:“可是你小子断了我这十万弟兄的财路!”
“王爷与我素昧平生,这话从何说起?”
“杨信永,认识吧?嗯?”
林岚眉头一挑,他妈的,这点子不会这么背吧。
见到林岚惊愕的表情,吴中平冷笑道:“记起来了吧。冤枉你了?”
林岚想到之前牛碧所说的西宁王要杀他,应该也是事出有因的,没想到居然是当年揚州留下的一手棋,将吴中平的大龙给硬生生的腰斩了。
“你知道西北洪文杰每年拿到多少军饷?一百万!五万玉门关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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